思源醒來後,發覺自己已經來到東宮的寢殿內,獻藝坐在自己的床前,成王、廿熹和許多仙娥都站在一旁小心侍奉。

    獻藝關切道,“娘子,你怎麽樣了?”

    思源呆了片刻,才緩緩開口,“子佩呢?快把她抱過來給我瞧瞧。”

    聽了這話,眾人皆掩麵歎息落淚。

    獻藝擠出了兩行無奈的清淚,“娘子,子佩她走得很好,我已經命思茅將她送去往生海了。”

    思源躺在那裏,直直地看著獻藝,一動不動,全身隻有眼淚止不住地汩汩流淌出來。

    許久,思源轉過頭向裏麵去,閉上眼睛,撕心裂肺地喊了一聲,“我的孩子啊!”

    失去幼女的母親,絕望的眼淚在那聲嘶喊中被震碎炸開,整個東宮內都迴蕩著母親的淚聲。

    獻藝悲痛無比,身為慈父卻護不住才呱呱墜地的幼女,隻得雙手狠狠攥緊思源的右手,將頭扣在床沿上嚎啕大哭起來。

    廿熹看到這一幕,心中惱恨,直接轉身離開了東宮,她無法麵對這悲慘的事實。

    廿熹剛剛從東宮出來,麵上還掛著幾滴眼淚,不曾想卻見許多的天兵向要離的寢殿那邊去了。廿熹心中好奇,便跟過去想察看一番。

    天兵天將進到要離的寢殿內,隻見要離倒在寢殿中央,睡得渾渾噩噩,如何都叫不醒。

    天兵們正不知該如何是好,廿熹從正門進來,見要離睡死在地上,在他前麵還有一個破開的鐵塔,碎片鐵屑灑了一地。廿熹怒斥道,“你們為何貿然闖到上神的寢殿,仙宮的規矩都不知道嗎?”

    廿熹欲要阻擋那些天兵捉走要離,站在要離前麵就要擋住他。

    領頭的天兵恭恭敬敬向廿熹作揖,“拜見仲海公主,我等奉玉帝之命前來捉捕罪犯要離。”

    “他犯了什麽罪?”

    “公主容稟,昨日要離上神用異火焚毀了圄魔塔,致使囚禁在塔內的妖魔鬼畜一夜間逃往三州六郡各處,此舉引起九州禍亂。現諸仙已相繼奔赴華族帝宮商討此事,玉帝命我等速速擒了要離上神到天牢去。”

    廿熹的臉色瞬間暗下來,這小獸守塔近千年了,從未有過什麽閃失,如今怎會出了這種紕漏?她彎身拚命地搖晃著睡過去的要離,“小獸,小獸!你醒一醒,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啊?”

    可是要離已經完全暈過去了,絲毫沒有反應。

    此時,廿熹才發覺此事必有蹊蹺,要離很可能是被人下藥迷暈了。

    無奈,毀塔之事已成事實,廿熹隻得任天兵天將把要離擒走。

    廿熹站在原地呆住,腦海中迅速想著該如何應對此事。思考了一番,廿熹決定先去北州帝宮看看諸仙如何議論此事。

    剛剛出了仙宮,見成王和大師兄獻藝也匆匆從東宮出來,欲去往北州帝宮。

    三人一行並未說話,一道火速來到北州。

    帝宮的大殿上,已經集結了許多神仙。

    天兵將要離扔在殿前,此時他卻仍昏睡在那裏。

    廿熹環顧大殿上,道行天尊、太乙真人、靈寶法師、南極仙翁等各路神仙都來了,就連月下仙尊也到了。另一邊,還有廿熹的父母——海王葒湯和海後岱君,戎戈、楚粵、上州、委舾的王君也紛紛不遠萬裏來到了帝宮。

    廿熹已知事態嚴重,隻得乖乖站在仙席之後,默默聽諸仙商議。

    靈寶法師見要離在地上不省人事,向玉帝作揖道,“玉帝容稟,要離上神像是中了幻毒,麵色發紫,迷醉不醒。”

    “哦?”

    聽罷,眾仙皆探頭仔細觀察倒在地上的要離。

    廿熹心中不解,他為何會中毒呢?明明是在自己的壽宴上喝了許多的酒,毒從何而來?

    海後岱君使出仙法為要離診斷靈脈,俄頃,她臉色驚道,“果真是中了幻毒!此毒能致幻迷情,即便是仙魔鬼神也不能逃脫,他是如何中的毒?”

    成王聽到這裏,連忙跪地,“玉帝恕罪,眾所周知,幻毒乃是我木族魘夢花中所含的劇毒。可本王六十萬年前已奉命毀了花田,隻留下幾畦在荒山後,已備他用。且此花的花香與根莖無毒,隻有將這花的花瓣吞食入口,才會中毒。昨日要離上神在我殿中飲酒,本王與諸臣都吃了同樣的飲食。本王實在不知,為何要離上神會中了此毒?”

    玉帝點頭,“此言不虛。”

    諸仙在大殿上點頭表示讚同,開始了七言八語的討論。

    廿熹聽到這裏,心中驚了。難道我所采的那些花朵竟是魘夢花?當時要離接了那束花,將它們從天上灑下來,難道仰麵朝天時,他將那花的花瓣吞入了腹中?想到這裏,廿熹後怕起來,難道這彌天大禍竟是因自己的小女兒心思引起的嗎?她生怕此事敗露,被爹娘責備。可是如今她卻害了要離,要離毀了圄魔塔,豈非要擔重責?如果玉帝舅舅要降罰,那我必須要自己承擔。

    一時間,廿熹的臉上青紅難分,十分難過。她驚慌失措,卻又萬分擔憂。因為無知闖下了此等禍事,害人害己,廿熹恨不得自斷仙根以此謝罪。

    此時,上神沉香緩緩開口,“成王殿下,你木族既然有這幻毒,你可解此毒?”

    成王殷勤道,“可解。”說著便取出一枚精致的玉瓶,喂要離服下。

    片刻後,要離已經微微翕動眼皮,慢慢睜開雙眼,醒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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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離見自己置身於北州帝宮的大殿上,心中無比驚恐,連忙站起來。在大殿上四下環顧,連忙轉過身來向玉帝行禮,“要離見過玉帝陛下。”

    玉帝麵色不悅,“要離仙上,你可還記得你做過什麽事?”

    要離隻覺腦海中一片空白,滿臉疑惑,“發生了何事?”

    這時候,成王雖麵色凝重,心中卻在暗笑,此毒服下意亂情迷,中毒之人醒來便會忘記所發生的一切,要離如何能記得發生過什麽。雖然原計劃未能實行,好在弄巧成拙,伯伢小公主已經葬到了往生海。隻是這圄魔塔被毀,要白白費掉許多兵力去彌補後事。隻要能達到最終的目的,便是賠上一半仙兵也願意。

    明宬元君見要離已經全然忘卻之前的事,也不願說話,直接使出熠光之術,用返光輪照探他腦海中的記憶,呈現給大殿上的諸仙和玉帝看。

    從要離的記憶中,諸仙看到他在祁燕仙宮的大殿上喝酒,與成王和諸臣相互敬酒。之後,他隻身一人來到仙宮一隅的荒山上,穿過荒山後到了魘夢花的花叢那裏。然而,畫麵中之後卻出現了廿熹在魘夢花的花田中采集花朵,贈予要離的場景。要離暢意之時誤食了魘夢花的紫色花瓣,才有了迴到寢殿後焚毀圄魔塔之事。

    諸仙和要離看罷,才知道當時之景。

    要離看到思源仙子抱著沒了氣息的幼女暈倒在地上,一時心驚,我怎會如此糊塗,竟然做出這等傷天害理之事!

    要離連忙跪下認罪,“玉帝容稟,要離一時貪杯,鑄成了大錯,還請玉帝陛下降罪。”

    靈寶法師向玉帝說,“玉帝陛下,要離上神皆因誤食了魘夢花,才中了幻毒,並非刻意為之。眼下,先將那些逃出塔外的妖孽緝拿迴來,才是上策。”

    玉帝連連點頭。

    太乙真人先說,“玉帝容稟,自上古以來,圄魔塔內囚禁了各路道行高深的妖孽共九九八十一隻。三百萬年來,塔中的妖孽有二十八隻已灰飛煙滅,剩下的五十三隻,昨夜在祁燕仙宮,搶奪木族小公主的蠱雕已被打入天牢。逃往戎戈的兇獸有兩頭被戰神騎牛拿下,楚王也捉了一隻,庸北汋浪庭的弟子和七海共送來九隻,如此算來,現下還有四十隻妖孽逃往三州六郡和凡間去了。”

    玉帝明禮聽了,眉頭緊蹙,擔憂不已,“這四十隻妖孽在塔內被囚禁數萬年,法力消耗甚多,若此時去捉拿,可以省去許多的兵力。”

    道行天尊接著說,“玉帝陛下此言有理,北境三州祁燕、北州和庸北靠近帝宮,是天兵天營的駐地,妖孽自是不敢久留。上州和楚粵是天光普照之地,不易藏身,老身猜想那些妖孽多會選擇偏遠的戎戈和委舾兩處藏身,然後下到凡界去。在塔內關了數萬年,饑餓難忍,妖孽們必急於去凡間作亂。”

    玉帝連連點頭,“既如此,那本君便遣戎戈、楚粵二州的王君負責逮捕逃往南方的妖孽,上州、委舾兩處的王君緝拿逃往東方的妖孽,北境三郡殘留的妖孽便有勞成王、海王二位上神。”

    諸仙聽罷,皆作揖領命。

    “此外,北州上神明宬、沉香、墨玉聽令!凡是送往北州天牢的妖孽,你們務必守好看牢,萬莫再出了差錯。”

    明宬和沉香、墨玉連忙到殿前作揖,“遵命”。

    見一切安排妥當,廿熹怯生生地從仙席後出來問,“玉帝陛下,要離上神要如何處置?”

    玉帝思索了一番,語重心長道,“雖然是誤食,可要離上神玩忽職守,與塔內的妖孽結交,才導致了圄魔塔被毀。要離理應為此事付出代價,先削去上神仙階,關到天牢裏去吧!”

    廿熹聽了此言,連忙跪下來求玉帝,“陛下,剛才返光輪裏已經看得明明白白,是仲海一時頑劣,才將那魘夢花給了要離上神,此事皆因我而起,還請玉帝秉公處理,讓我為要離承擔罪過。”

    要離聽了這話,也跪在殿上懇切道,“玉帝容稟,昨日壽宴上我醉後離席,酒後不知收斂才荒唐間吞下了魘夢花,與仲海公主無關。且此事皆因要離嗜酒好勝,才多次火燒圄魔塔,導致妖孽出逃,九州震蕩,要離甘願伏罪。”

    玉帝知道廿熹是海王的掌上明珠,又是自己的仙甥。雖然魘夢花是禁花,可廿熹年幼不知也是常情。見海王和海後低頭不語,玉帝心中更是怕二人作為父母,舍不得愛女受苦。可自己作為司掌仙界諸事的上神,既有禍亂,就必須有人為此承擔罪過。

    良久,玉帝緩緩開口,“仲海公主年幼,不知魘夢花乃仙界禁花,所謂不知者無罪,可免去懲罰。而要離上神所犯之罪,皆是因仙性不正,交友不端,意誌不堅,不知收斂,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焚燒圄魔塔,以至仙塔被毀,理應重懲。”

    廿熹卻仍然執著,“陛下若不能減輕要離上神的罪過,仲海自知罪孽深重,當自斷修為,向上神賠罪。”說完,廿熹便舉起了右手對準脊背,準備自斷仙根。

    大殿上的諸仙聽了,皆驚訝地看著廿熹。

    海後心中十分擔憂,可是她自知廿熹在此事上有錯,隻得眼中含淚,靠在海王的身邊十分心痛。

    要離也瞪大了眼睛,“妮妮,塔是我毀的,與你無關,你不要執念!”

    玉帝此時麵露慍色,“仲海公主,莫要在殿上胡鬧。此事容後再議,天兵天將,將要離上神壓入天牢,退朝!”

    廿熹知道玉帝舅舅想袒護自己,可她心中難受,不願讓要離自己承受此罪。她此生從不願欠別人的,隻圖一個心安和無怨無悔。

    說時遲那時快,廿熹已經使出仙法要斷了修為。

    頃刻間,要離和表哥墨玉皆想飛身上前使出仙法欲要阻止她,海王葒湯也伸出右手食指阻止廿熹做出傻事。

    然而……

    廿熹已自斷仙根。

    一瞬間,她周身散發出銀白色的光芒,仙身被無數水滴和光點包圍。接著,廿熹緩緩倒在了大殿上,麵色清白,沒有一絲傷痕,也未流下血來。她隻是靜靜地躺在那裏,任殿上的眾人看著自己。

    要離一時呆住,愣在那裏。堂堂七尺男兒,右眼中卻有一行清淚悄然滑落下來。

    海後岱君衝上去,抱住廿熹僵住的身體便默默流下了淚水,“傻孩子,你何苦這麽要強。”

    大殿上的諸仙見狀,一片唏噓。

    玉帝連忙喊著退朝,令諸仙退去;又命天兵將要離壓入天牢。

    天兵捉了要離往天牢去,要離的頭卻始終迴向廿熹這邊,拚命吼著,“妮妮,妮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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