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獻藝太子與思源仙子喜結良緣的好日子。

    祁燕與七海都在緊張地進行最後的籌備。

    成王殿下在仙宮前招唿今日宴請的賓客,他幾乎請來了所有能請到的仙家,隻見他滿麵春風,暢快不已。

    眾仙隻從他的笑顏便可推算他對這門婚事的滿意之心,如今成王竟能一改往日的老朽作風,對才子佳人的良緣佳話交口稱讚,令諸仙大驚。

    祁燕的仙宮內裝點了許多翠綠色的藤蔓與仙草,整個仙宮看上去綠意盎然,生氣勃勃。這是祁燕木族大婚典儀時的風俗,將綠色的仙草與仙木裝點在新人的宮內與宮外既是對新人的祝福,亦是期望木族興旺的好意頭。

    獻藝太子身穿黛綠色的喜服,衣冠楚楚,器宇軒昂。他的心中驚喜又緊張,雖然那日在華族的冊封大典上,已經親睹了思源的溫柔與美貌,可是如今她要成為自己的妻子,他心中的激動與緊張自是與那日在北州帝宮內不同。

    而七海這邊,青玉龍宮之內熱鬧非凡,雖然思源仙子的母族已經尋不到人了,可是海王與海後仍將七海各宮的眾仙請到宮裏,一一拜下喜帖。他們還按照水族公主出嫁必在母族大宴的習俗,在臥泉龍淵設公主喜宴,慶賀思源出嫁。

    龍宮內鑼鼓喧天,鼓樂齊鳴,海王與海後都穿上了碧藍色的朝服在宮門前一一迎接前來觀禮赴宴的客人。

    思源正在房中更衣,海後岱君為她精心挑選了兩位仙子作為她出嫁後的仙侍。

    其中一位仙侍連枝為思源取來嫁衣,“仙上,臥泉龍淵聚集了七海諸多神仙,都是為您喜嫁祁燕而來的,可見海王爺和王後是很看重您的。”

    思源輕笑了一聲,“嗯,好像是這樣。”

    “隻可惜仲海公主一直病著,到現在還不省人事。”

    “廿熹迴來了?”思源急切問道。

    “公主昨日迴來準備參加您的婚宴,可是她在上州應了雷劫,損耗仙法無數,到現下還在寢殿裏呢。海後娘娘怕您憂心,讓我們都先瞞下來。”

    “既然已經迴了寢殿,王爺與王後自會救她的,隻是免不了要吃些苦頭了。”

    “聽說仲海公主一人擋了二十二道天雷,周身的傷口都被劈裂開了,渾身是血……”

    思源已經聽不進去連枝的話了,腦海裏隻是不斷迴想起幼時與廿熹逃到地麵上玩耍的樣子。

    那時,廿熹捅了馬蜂窩,被蜇了一個巨大的膿包,她坐在地上大哭,怎麽哄都哄不好。廿熹雖然修仙很勤奮,可卻唯獨最怕疼。堂堂七海公主,竟連一處蜇傷都忍不住。思源沒有辦法,隻得捉來一隻野雞,廿熹見有野雞吃,才漸漸停下了哭鬧。

    還有一次,思源在密林中被一隻蛇精糾纏,廿熹心中惱恨不已,變作一隻巨蟒去欺侮那隻不知羞恥的蛇精,最後那蛇精被廿熹治得跪地求饒,給思源連著磕了十個響頭。

    想到這裏,思源便不願再迴憶了,她怕自己流淚,她怕在她人生最重要的日子裏,自己會哭花了妝,她隻輕輕歎了一聲,“是啊,廿熹最怕疼了。今日她不來也好,免得大家都心裏難堪。”

    剛剛穿好嫁衣,海後便進來了,“思源,快讓我看看。”

    海後左看一圈,右看一圈,覺得思源今日打扮得美極了。看到思源,仿佛看到了廿熹出嫁時的樣子,“好孩子,你走了,我膝下便少了一個孩子。”話還未說完,海後眼中已經禁不住蓄滿了淚水。

    她長舒一口氣,“你要記住,你是在七海長大的,養育你的水土在庸北而不在祁燕。倘若今後有什麽委屈,盡管迴來。有什麽事扛不住的,娘為你做主。”

    海後對思源有慈母之情,思源心中萬分感激。聽了這話,二人雙雙落淚,思源傷心得說不出話來,直連連點頭,在旁的仙娥們也跟著泣下沾襟。

    良久,海後為思源擦去眼角的淚水,“來,今日,娘送你出嫁。”

    說著,海後便握緊思源的手,帶著她走出水晶龍宮,一步步走出七海。

    今日,從七海的青玉龍宮到庸北的海岸邊劈開了一條寬闊的水晶大道,為思源出嫁開出一條道路來。

    海後領著思源走在前麵,身後跟了一隊舉著團扇的仙娥。

    思源心中悲喜交加,即便自己當時狠心說出了那些話,可是自己終究舍不得七海,舍不得海後與廿熹。可是她總要長大,總要嫁人,這一步如果今天不邁出,數萬年後也會如此。

    在她們的前麵,海岸邊有兩隊等候她們的諸仙……

    委舾這邊,要離的兄長豺貄將同德宮內的舊物平安運送至委舾新君的藏室,離魂大喜,遂將豺貄封為蛥山大長老,與其父貔鮻共同掌管蛥山的大小事宜。

    要離卻來到了北部的深山密林,看望祖母。

    足烏是一個不苟言笑的老婆婆,要離每次來探望她,她都是最歡喜的,可是她卻很少將大喜大悲表現在臉上。

    在這上麵,要離也有些隨了足烏,自幼便飽受冷眼的他,也學會了將情緒埋藏在心底。

    要離站在小木屋的窗前,背對著祖母,“祖母,我此次曆劫,遇到了許多的事。”

    “嗯,你長大了,是該知道一些事情。”

    要離聽了這話,激動地轉過身來,“這麽說,祖母是願意告訴我貉貊仙上之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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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哈……”足烏卻低音笑起來,“機緣到了,你自會知道。”

    “既然如此,要離便會用自己的方式揭開謎底。”

    “當你解開了所有的秘密,你會發覺,你並沒有現在開心。”

    要離聽了這話,便陷入了沉思。

    他在窗前佇立了許久,接著迴過身來,“祖母,上州的同德仙宮是何人建的?”

    “你去過那裏?”

    “孫兒在那裏曆了二十道天雷之劫,所以才損耗了許多修為,來委舾療養。”

    “傷心之地,不提也罷。”

    “舅舅讓我將宮中的舊物完好運送迴來,可是他還不知,我得了同德宮的宮鑰。明日我還是送到他帳內去吧?”

    “要離孫兒如今越來越出眾了,同德宮裏有一隻白鷳日夜守宮,機關重重,你如何能奪下那宮鑰?”

    “祖母說的可是思廟仙上?說來奇怪,仙上本欲阻撓我們師兄弟進宮,可幾日後,她卻又說是奉上神之命,將宮鑰托付給我。隻可惜,思廟仙上將宮鑰交給我後便被妖孽殺害,孫兒一時間又斷了線索。”

    “她不會平白將宮鑰托付於人。”

    “祖母料事如神,思廟仙上說我佩戴的乃是赤金石,是一位上神囑托她將宮鑰交給佩戴赤金石之人的。”要離邊說邊把手腕上的赤金石給祖母看。

    足烏凝視他所佩戴的赤金石許久,“既是你的,你就該好好收著,不應該轉贈他人。”

    “祖母是說,要離應該留著這宮鑰?”

    足烏雖整日幽居密林中,卻能觀察九州萬事萬物,她深知,又有不安分的人要打亂三州六郡五十多萬年的太平了。她知道,要離要走的路還很長,便緩緩說道,“這同德宮於你而言,是個修身逃命的好去處啊!”

    要離隻覺得,這幾次來探望祖母,越來越聽不懂她的話了。

    七海這邊,吉時已到。

    海後送思源來到岸邊,走到海王葒湯的身邊。七海的送親隊伍一片鮮豔的紅色,在蔚藍色大海的背景下映襯得高貴而美麗。海風輕輕吹著,將諸仙的衣裙輕輕打斜,打得人睜不開眼睛,直想流淚。

    另一邊,祁燕的迎親隊伍正敲鑼打鼓等待著迎娶思源,依照祁燕的嫁娶的習慣,迎親隊伍穿著一片油亮翠綠的綢緞羽衣,清爽又歡快。

    此時,廿熹還在寢宮裏昏迷著。

    在夢裏,她總是看見思源對自己笑著,然後又緩緩飛走了。無論她如何唿喊,如何挽留,卻隻留下她的一個背影。

    不知是今日的喜樂聲太震耳,還是廿熹心中的信念一直在支持著她。雖然仙身受損,疲憊不堪,廿熹還是醒過來了。

    醒來,她滿頭是汗,見錦容仙子正坐在寢殿內看書,便衝上去拚命搖晃著她的仙身,“思源呢?思源去哪裏了?”

    錦容仙子知道她是又魔怔了,並未生氣,隻淡淡答道,“晚了,她已經被你娘送出去了。”

    廿熹聽了這話,便瘋狂地飛奔出去。縱使磕了一個跟頭,她還是拚盡全力踉蹌著衝出海底,順著那條劈開的水晶大道一步一搖晃地奔出去。

    海王是個不善言談的父親,他隻依照七海的風俗,將七海的海水用吉祥草蘸了灑在思源的身上。

    當幾滴冰涼的海水滴落在思源臉上的那一刻,她的眼淚奪眶而出。

    如今,她是真的要出嫁了。從今天起,七海再無思源,庸北再也不是她的家。

    七海這邊,與思源相熟的眾仙皆感動得落淚,而祁燕的迎親隊伍卻十分歡喜,他們急著迎迴這位貌美如花的太子妃。

    獻藝太子走過來,領了思源到自己身邊,一對新人恭恭敬敬向海王與海後行父母之禮。

    行禮過後,獻藝便真的要將思源從七海帶走了。

    思源剛剛抬起頭,卻見廿熹剛剛走下那條水晶做的路,來到岸邊的沙灘上。

    廿熹的眼中充滿了幸福的眼淚,她慶幸自己趕上了看她出嫁的樣子,她慶幸她可以嫁給喜歡的人,她為思源尋找到幸福而開心。廿熹站在那裏,不再向前,隻是緩緩地抬起右手向思源告別。她輕輕地招手,好讓思源知道她沒有逃跑。

    廿熹在心中說著,思源,我來送你了,我想和你好好道個別。

    思源看到這一幕,眼中的淚水噴湧而出,她很想念廿熹,可是她終究過不去心裏那道坎。所謂覆水難收,大概就是她執念的理由了,思源以前竟不自知,自己是這般要強的一個人。

    她緩緩轉過身去,不舍地眼淚流下來,那一串串溫熱的眼淚,是給廿熹送別的禮物。

    廿熹看著她轉身,遠去,消失……

    廿熹的嘴角露出了滿意的微笑,她終於支撐不住了,跪倒在沙灘上,跪送思源披著嫁衣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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