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藝一行人輾轉來到靖王府內,初見王府正門,獻藝一行隻覺恢弘氣派。

    層台聳(song)翠,上出重(chong)霄(xiao);飛閣翔丹,下臨無地。鶴汀鳧(fu)渚(zhu),窮島嶼之縈(ying)迴;桂殿蘭宮,即岡(gang)巒(luan)之體勢。

    廿熹心中頓時感慨不已,好厲害!

    我七海眾神分居七座龍宮,配殿附宅眾多,竟也快被這凡人王爺的小小家邸(di)給遮住了光彩。

    這偌(ruo)大的豪宅五步一樓、十步一閣,便是叫一般的神仙來了,也隻得拍手稱讚吧!

    雪諾世子帶師兄弟五人進入王府,走在這碧瓦朱甍(meng)的王宮內,廊腰縵(man)迴,簷牙高啄,各抱地勢,鉤心鬥角,好不辛苦!

    廿熹隻覺無趣,這王爺是和祖父一般,子嗣旺盛才不得不多置辦些家業,好妥帖了家人嗎?

    想到這裏,廿熹便好奇地問道:

    “雪諾世子,這靖王府裏有幾位同你一般風流富有的世子啊?”

    世子聽聞廿熹如此問,便稍作停頓,轉而唏噓答道,“說來慚愧,父王雖姬妾繼踵(zhong)成林,然子孫單薄,隻有我一獨子而已。雪諾並無兄弟,隻有一長姐在宮內服侍陛下,素日與雪諾也不得親近。”

    廿熹聽到這裏,便覺這許多的層台累榭(xie)好不可惜。獨獨這父子二人與一眾姬妾娘子住了,著實靡(mi)費周張了些。

    獻藝是最懂得人情世故的,未免廿熹出言不遜,便同世子攀談起來,“世子,我師兄弟一行叨擾貴府已屬無禮,怎奈天災不待你我,在下想親自去災情險區查探,不知世子可否派人引路。”

    世子聽聞獻藝一番話,頓時心生希望,便瀟灑言道,“雅士怎可如此見外謙虛,蒞(li)臨寒舍實乃雪諾三生有幸,待膳食過後,我與諸位一同前往。”

    獻藝便道,“如此甚好。”

    要離心想,五位仙界天神來你這王府用膳,你不覺三生有幸,豈不荒唐!果真是肉體凡胎,優哉遊哉的凡人。

    來到王府正廳,丹楹(ying)刻桷(jue)、雕梁繡戶自是不必細說。單就酌(zhuo)金饌(zhuan)玉、玉卮(zhi)瑚璉(lian)就令獻藝等人咋(ze)舌。

    獻藝隻道,“世子府上丹書鐵契,雪碗冰甌(ou),果然高雅不凡!”

    雪諾亦連連恭恭敬敬迴禮道謝,“過獎過獎!”

    廿熹聽到這般虛情假意的寒暄,隻道是大師兄巧舌如簧了。

    說話間,眾人各報姓名,相互熟識,便在酒飯間談論起當下的天災。

    獻藝先道,“世子,適才聽聞三年未雨,又逢蝗災。當朝天子可有推恩求雨,緩解災情?”

    雪諾聽聞獻藝言語直切,直中要害,便隻得答道,“老天不下雨,皇城百裏百姓眾多,糧倉幾近空怠,陛下年幼,不想我朝竟要遭此橫禍。”

    要離見這世子看似一腔救國熱情,實則迂腐軟弱,言語間甚至躲躲閃閃,便知也問不出什麽,還不如自己去一探究竟,查個明白。

    於是,他便提議,“世子、各位師兄,不如我等稍後先趕赴重災區探尋實情,再共商應對之計。隻在這府邸內紙上談兵,終究不能明白百姓疾苦。”

    世子與獻藝聽罷也覺有理,遂同意前往。

    無聲、無息二兄弟也隻聽個明白就好卻不多言。

    廿熹在一旁卻不屑寥寥,這野獸怎的隻提師兄,不提師姐,真真是把本公主當透明無物不成?難不成適才沒讓你憐惜那紅衣美人,竟這般記仇。

    飯食過後,世子與獻藝師兄弟等人來到田間村野。

    廿熹這才覺察師父所言“救助蒼生”實非兒戲,村野裏餓殍(piao)遍地,哀鴻片片,老弱嬰童皆饑火燒腸。放眼田野裏,旱魃(ba)為虐,焦金流石致民事荒涼。

    廿熹隻覺心裏一陣酸楚,見這許多男女老少皆被旱災蝗蟲困得骨瘦如柴,便著急要替他們解了這危局。

    獻藝一行輾轉間走訪了三個村舍,白骨露於荒野,千裏不聞雞鳴。

    無聲、無息兩位師兄也不時彎腰將世子攜來的糧食分給饑荒的婦孺老幼。

    要離駐足良久,深知一一派發這些幹糧於事無補,皇城內外,這樣的村舍不可勝舉,必得從源頭解了這旱天蝗災才能使百姓安居樂業。

    一向心善的世子竟又獨自慟哭起來,一股酸腐味道吟誦著,“鴥(yu)彼飛隼(sun),載飛載止。嗟(jie)我兄弟,邦人諸友。莫肯念亂,誰無父母?”

    廿熹心中明了,這看似憂國憂民的世子,實則是一迂腐無為的草包,隻得冷言冷語,“若真有這濟世救人的胸襟,怎不將你那靡費無度的王宮給盤了,換些吃食與這一眾老弱病殘!”

    獻藝連忙對廿熹搖頭,製住她的冷嘲熱諷,“師妹,不可意氣用事。如今情勢不明,你怎可隨意置喙?”

    廿熹知道大師兄是老好人,便隻嘟嘴哼氣飛白眼,不願再說。

    正愁眉不展之際,廿熹忽地心生一計,遂開心地一跳三丈,“我有一計,可解危局!”

    雪諾驚喜道,“姑娘既有滅災良策,快快請講!”

    廿熹好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娓娓說道,“此計極易,但卻可解困境。不知各位可食過一道美食,喚作‘蜢蟲過雪山’。此菜是將鮮活的蝗蟲、蚱蜢,加了茱(zhu)萸(yu)和豔白沙椒,過油燜炒至黃金?(cui)燦色,撈盤覆於酥炸綿軟的卷曲粉絲段兒上,再澆入曲酒釀成的醉鹵,成盤沾滿椒鹽巴,點綴蔥結、生薑細末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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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著,廿熹的眼前仿佛已經出現了一盤香噴噴的油炸蝗蟲,鮮香麻辣。

    她忍不住要陶醉在自己的想象中,“那味道真真是油而不膩,清爽可口的。”

    雪諾聽罷,便問,“姑娘可是要百姓以蝗蟲充饑?”

    廿熹得意道,“正是!如此一來,百姓便可果腹,蝗災也迎刃而解,此乃一箭雙雕之計。”

    雪諾已然探明廿熹的滅災良計,便失落答道,“姑娘恐有所不知,這蝗蟲行動飛快,極難捕捉;毓(yu)子孕孫生生不息,卵蟲能附地而生,數月間便枝外生枝,穿彌漫天。百姓昔日也曾食之以解饑餓之苦,奈何窮一日之力捕得的蝗蟲,卻難抵一餐粥飯,災民仍要忍饑挨餓。且蝗蟲飛來之際,村民尚有餘糧救濟、野菜梅果可解困境。這些成群的害蟲食速驚人,幾日便令一處村舍寸草不剩。待此地莊稼野菜被蝗蟲所食一空後,便輾轉飛往另一地,此地的蝗蟲竟也無處可捉了。”

    廿熹本以為災難可迎刃而解,這樣聽下來,災年間百姓連這蝗蟲也是沒得吃了。

    看來還是需要解了旱災才可追本溯源,解救蒼生於水火之中。

    這時,一侍從禦馬而來,慌忙中下馬跪拜在世子麵前,“世子,王爺命您速速迴府議事。”

    獻藝知道眼下世子將要離去,便不欲耽擱,“世子,我師兄弟還要在此查探一二,眼下災年蠻荒,王爺必是日理萬機,既然急召世子,還請莫要為我等誤了時辰。”

    雪諾麵露難色,但見獻藝等人如此懇切,便也果斷躬身作揖,“既然獻藝兄如此體諒小王,我便即刻迴府。但有一事諸位務必應下,否則雪諾恐內心惶惶不安。”

    獻藝彬彬有禮地扶住了世子,懇切道,“世子請講。”

    “小王已叫管家備下了廂房,諸位遠道而來,還望下榻府上,咱們共商賑災大計。”世子竟如此情真意切。

    獻藝聽罷,正有此意,於是說,“恭敬不如從命。”

    這樣作了別,世子遂與眾侍從打道迴府,隻留獻藝一行五人留在村舍田間查看。

    世子前腳離去,要離便鬼笑道,“公主殿下果然不負七海之女的盛名,連蜢蟲過雪山這等珍饈(xiu)佳肴都識得,竟教本獸甘拜下風。”

    廿熹一聽便知這是要離在奚落她,也不甘示弱道,“那是自然,本公主怎能同你這等委舾野獸相較?茹毛飲血,剝皮抽筋,於你而言才是珍饈佳肴吧?”

    要離嬉皮笑臉地沒個正行,卻說了一番正經話,“本獸隻是感念公主心善,為了凡間眾生能生出這些主意來。要離心悅誠服,可眼下卻束手無策。”

    廿熹聽到要離難得說了幾句正經話,便隻覺一絲臉紅發熱,不再同他辯駁。

    “龍王!”正當大家絞盡腦汁無計可施之時,無聲師兄大喊起來。

    原來,師兄是看到了村口破敗廟宇中的龍王石像,這石像已經蛛網結生,布滿灰塵,若不細看,都無人會注意到這是龍王的石像。

    廿熹見是先祖的供祠,便虔誠地雙手合十,彎身行禮,聲若蚊蠅,“見過太爺爺!”

    這時,無息師兄又喊道,“下雨!”

    如此一來,眾人便豁然開朗,原來儒艮兄弟是這個意思。

    果然是海牛不愛說話,一說也是兄弟二人隻一人一詞便罷。

    獻藝、廿熹和要離欣喜不已,終於想到辦法了。

    獻藝興奮地說,“此刻世子已然迴到王府,我們師兄弟可為師妹築起屏障,免得在凡間百姓前施仙法而漏了天機。”

    隨即,廿熹便道,“如此甚好!”

    說話間,眾師兄弟便分列開來,為廿熹施了隱匿仙身的法術。

    廿熹在陣中屏氣凝神,元神出竅,於烈日炎炎下飛至雲端,施法布雨。

    不巧的是,今日無論如何都使不出法力來。七月流火,炎炎可畏,廿熹已汗流浹背。

    廿熹隻得元神歸位,泄下氣來。

    眾師兄弟見狀,便問道,“如何?雨何時能來?”

    廿熹隻得悻悻答道,“我今日使不出法術,恐是適才在靖王府內用膳過度,消耗了許多體力吧?”

    獻藝覺得廿熹的說辭不甚合理,堂堂一水族公主怎會布不出雨來?

    可眼下別無他法,他便安慰道,“師妹,你切莫慌張。我想是這凡間旱災已久,天幹物燥,火輪升騰,故而你一時間不能唿風喚雨。你且靜心凝神,再試一試。”

    廿熹心想,果然還是大師兄主意最多,也最通情達理。

    於是,在眾師兄弟的仙法隱匿下,廿熹複又元神飛天,在層雲薄霧間召喚風雨。可這次依舊沒有作用,似乎今日的風雨並不認得七海的仲海公主了。

    廿熹不再氣餒,反倒心中不服,怎會如此?!

    如若本公主喚不出雨來,還如何搭救這一方百姓!還不讓要離那廝取笑了去!

    於是乎,廿熹鬥誌昂揚,竟直直地試了二七一十四次,卻也未見滴雨片雲。

    廿熹隻覺疲累不堪,汗水淋漓,一個踩空竟從雲間跌落下來!她的元神迴到肉身中,兀地倒在地上。

    另一邊,要離、獻藝等在平地上護法亦是焦急難耐,汗如雨下。

    要離見廿熹如此這般吃力布雨卻累倒在地,便心疼得直捶胸頓足。

    要離慢慢扶起廿熹,問道,“妮妮,周身可有不妥?”

    廿熹隻灰頭喪氣地搖頭不語,要離複又說道,“無妨,師父既給我們留下此劫,必不會輕易可解,亦不能是個僵局。你且修養好了,我們從長計議。這不是還有我和師兄嗎?”

    廿熹隻覺好氣又好笑,這小獸隻知哄我開心,這布雨降水、撥雲喚風的差事,我七海公主不做,你一禦火的神獸可怎解?

    雖我隻是一隻小小龍魚,可人家畢竟是龍的後代!

    可你呢?你連屬魚的親戚都沒有,何談解這三年旱災!

    一時間,獻藝等人陷入了困局。

    眼下饑荒不除,喚雨不下,蟲災岌岌,真不知該如何渡這凡間第一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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