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試試能不能聯係上他吧那玩意兒痛得一b,我當年洗幾個字母都能叫得像殺豬,何況他那手臂跟他媽紋了清明上河圖一樣……”“再說,隻洗一次也洗不掉,臨時抱佛腳沒用的。”戚霽一陣陣發懵,腦海裏不禁全是秦那一直從肩側延伸到手腕的紋身圖案它們麵積之大,想想都覺得疼得要命,又何況秦怕痛。紋上去本來就夠戚霽心疼的了,這要是再洗掉,不等於拿鋼絲球擦他心口?可是,秦為什麽會突然想洗這個?疑問湧上心頭梗了梗,戚霽本能地攥緊拳頭,忽然在燦爛的夕陽中,反應過來了什麽。***五月的上海,夏天已然來臨,隻是那夜風,還依然有點冷。整整五個小時,秦微信打了句“有點事晚上迴來”就再也沒迴複過戚霽,弄得戚霽在附近找了好一陣後,又生怕他迴來不能第一時間見到自己,隻好獨自蹲在側門抽煙等著。到晚上八.九點,戚霽才見到遠處有高高瘦瘦的人影出現。對方身上還罩著寬大的隊服外套,腦袋左顧右盼的,大概是因為遠遠看到他了,所以腳步微頓。但幾秒後,對方又隻得硬著頭皮走了過來。那是秦。但準確地說,卻是把頭發染迴乖順的黑色,眉毛也歪歪扭扭畫迴來了的秦光是遠遠看上去,就跟平時兇兇的樣子完全不一樣。為此戚霽愣住好一會兒,心弦被粗暴地撥弄得要斷掉,半天才掐了煙迎上前去。他想抓他手腕,卻又怕碰疼了他:“……前輩去哪兒了,一直不理我知道我有多著急嗎?”秦抬起頭來,看來是盤算好了要用傻笑蒙混過關:“……我不是說了有點事嗎,嫖去了,哪好意思一直迴你~我待會跪個鍵盤以示尊重總可以吧~”“……手臂,給我看看。”戚霽顧不上管他的頭發了,隻是語氣沉沉,不容拒絕。秦怔愣之餘,倒是大方地撈起了袖子:“……幹嘛?手有什麽好看的,待會給你看大腿怎麽樣~”見那上麵的紋身毫發無損,戚霽懸著的心才猛地落下,終於敢抓他手腕:“……那你到底去哪兒了?!光是染頭發,這麽久?!”秦退了大半步,唇線扭曲打結半天,卻一聲也吭不出來,隻把頭低下了。“……想去洗掉紋身?”戚霽看他這個樣子,心裏像針紮似的,細而密地微疼,“是不是?”秦僵硬了一秒,馬上撓撓臉上的疤,仿佛靈機一動般,趕緊從兜裏摸出幾塊反光的小盒子:“我、我沒有……我買東西去了。”戚霽不信,疑惑地端詳半天沒認出是什麽後,才窘迫地拿起了那幾個小盒子。還是底部紙簽上的文字,讓他想起這是在比賽後台見過kavin老師用過的道具:遮瑕膏、粉底……bb霜,反正也不知道都是用來擦哪兒的。大概是看戚霽有點懵,秦立刻想掙脫逃跑,但力量上的稍許差距卻讓他又硬生生被拽了迴去。隻片刻,戚霽就逼近了秦:“平時我讓你用洗麵奶試試,你都不肯用,怎麽突然買這些了?”戚霽嘴裏隻要沒了什麽“前輩”“小戚”之類的稱唿,就是極其嚴肅的,但他卻沒想到,秦會被他的嚴肅逼得眼神閃爍,整個人又退了一大步,發音模糊:“這……反正,反正這事你別管。”夜風紛亂,戚霽心中沉悶不著聲響地被猛擊一下,隻想上前抱住對方。“我不管前輩的事,誰來管……?”戚霽明白秦是想用這些東西遮蓋臉上、脖子上的疤,所以在發覺對方的耳朵已經燙紅後,他心髒揪緊的力度便又重了一截,“我在微信給前輩發了那麽多條消息,前輩有沒有看到?真的沒關係的,我爸根本不會介意這種東西”但他還沒說完,秦就急忙打斷他:“……但是我自己介意!”戚霽怔怔地鎖住眉頭,還沒抓緊秦,一股巨大的力道便想推開他兩人抓扯半天後,秦的聲音也突然大了:“我沒有任何地方配得上你,又他媽長成這樣,還不準我弄點東西糊上嗎?”這一下,戚霽的手不由一鬆,整個人都懵了:“……前輩?”他幾乎沒聽懂秦那句“沒有任何地方配得上你”是什麽意思,但對方卻趁此機會,馬上長腿一跨從他懷裏掙出來,直接跑了。夜風很涼,吹得人徹底清醒,等戚霽迴過神來,手中就隻剩下穿行的空氣了。***走廊的燈光也很涼。而秦,其實是很想跟戚霽迴家的。但想與不想,和敢與不敢,卻是完全不同的兩迴事。平時兩人打打鬧鬧談戀愛,甚至承諾一輩子都無所謂,但真到了要迴去見家長的地步,秦卻又在稍微興奮和期待後,就生出很多恐慌,一點不認為自己能獲得普通家長的接納而戚霽那句“我們收拾好看點再迴去”,更像強效催化劑般,讓這種恐慌無限擴大。顯然,不論是以誰的眼光來看,他和戚霽都是不般配的。有錢人家的帥兒子,獨生子,雖然闖蕩社會的時間比別人早了點,但歸根結底,戚霽還是19歲不到就在外麵和男人搞上了,難道真能隨隨便便一輩子?再看他自己,紋身、銀發、鬢邊毀容,學曆低,脾氣差,家裏又窮又亂,哥哥的事沒完全解決,血緣上的父親也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會來找他麻煩,除了遊戲分段和qq等級特別高以外,他沒有任何優點他總不能跟戚霽爸爸說,“叔叔你看我噴人6不6我帶你上分”吧?所以仔細一想,他便發現,戚霽本該配得上比他好很多倍的人。從前,他很少允許自己往這方麵想。但這種想法一旦產生,他就變得不像那個灑脫霸氣的自己,甚至開始在乎得瞻前顧後:戚家嫌他不好怎麽辦?想要孫子繼承家業怎麽辦?或者更簡單的:19歲的戚霽懵懂純真喜歡他,但萬一29歲的戚霽遇到了那個比他好很多倍的人呢,該怎麽辦?他高攀了這麽好的人,他們之間又不受丁點法律約束,戚霽隻要想走,就可以走得幹幹淨淨的,他連傷心難過的立場都沒有。豪門少爺的百萬棄夫,怕是不過如此。所以一想到這兒,秦心裏就莫名泛起陣陣酸疼,為了爭取不讓事情發展得這麽快,他便匆匆下定了決心,要到醫院把紋身洗了,就算強行多穿點能蓋住大半,但至少,他還是想把表麵功夫做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