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克心裏稍微斟酌了一下,認為糧草問題重大,刻不容緩,與其浪費時間哄孩子,不如直接逼她簽字用印。


    吃完晚飯之後,伊菲格蕾絲走進帳篷,支起小桌子和小凳子,點起油燈,捧著一本祈禱書認真地朗頌,右手上還掛著一串念珠。


    外麵巡營地的士兵高聲提醒眾人:“不要放鬆警惕,謹防敵軍偷襲——”


    這是腓特烈的大帳,兩張隔的很遠的床鋪,


    都是貼著地麵的,下麵一層可拆分的木板,上麵鋪床草席,再蓋上一層厚麻布鋪上床被子就了事了。


    油燈光亮的範圍有限,伊菲格蕾絲下意識地一轉頭,看到營帳門口有個黑色的人影。


    “你是誰?!”


    伊菲格蕾絲小聲問,手摸到了放在腳邊的弓弩。


    那個人見勢不妙,轉身就往外走。


    伊菲格蕾絲沒有起身追他,隻是大喊:“抓賊啦!”


    外頭的將士聞聲立即趕了過來,他們一眼就看到了幾個夜色中逃竄的黑影,一些守住中軍大帳,另一部分人分開去追逐那幾個黑影。


    巡營的腓特烈趕了迴來,他進到帳中看到伊菲格蕾絲淡定如故,心裏安穩了不少。


    他把帳簾拉起,把帳內所有的等都點了起來。


    一個高個子的紅發士兵進來,報告道:“將軍,抓到一個,隻不過……”說到後來,聲音就幹巴了。


    腓特烈眉毛一皺:“說!”


    “是我們自己人,東軍的。”紅頭發士兵語氣裏滿滿的哭笑不得,他遞上摁了手印的畫押供狀,上麵清清楚楚寫的這個人來自哪個隊伍、是什麽職位。


    “什麽?!”


    腓特烈驚愕了,心想:這是什麽鬼?


    腓特烈按住性子,說:“帶他進來。”


    紅頭發出去了,兩個士兵抬著一盒五花大綁的黑衣人進來,遮蓋他金發的套頭黑色包巾也被扯掉了。


    腓特烈指著整整齊齊立在營帳東邊的一排收起來的兩尺高杌子:“給他拿張杌子坐著。”


    右邊的士兵去拿了張杌子給這位被綁著的東軍兄弟坐著。


    腓特烈揮揮手,兩位士兵退了出去,出門時同時迴頭看了一眼這位被綁的可憐家夥。


    伊菲格蕾絲離座走到他跟前,直言不諱地吐槽:“你這啥打扮?不像是士兵,像強盜。”


    他無言以對。


    腓特烈無心打趣,而是直入主題:“你們來幹嘛的?”


    那人沒什麽可隱晦的,很坦白地說:“我們東軍的糧食已經撐不過三天了,德納將軍叫我們過來問一下您這邊的情況,如果可以的話,想先借點,至少撐到大殿下簽字輸糧。”


    伊菲格蕾絲目光似劍:自個打仗之前沒劃算,這他媽還怪我了?


    腓特烈沒好氣的說:“這種事情盡管光明正大的來問就是了。難道很丟人嗎?”


    “將軍叫我悄悄辦此事……讓不該知道的人知道了會很麻煩。”他不自然地看向伊菲格蕾絲。


    這個“不該知道的人”真是意味深長啊,皇帝沒同意,他不該知道;敵軍也不該知道;伊菲格蕾絲就算不該知道現在也知道。


    腓特烈問:“你們來了幾個人?”


    “2個,都是德納將軍的衛兵。”


    腓特烈將信將疑:“可是我剛才看了一眼,我們的人在追的至少有五六個,其他人不是你們的人?”


    這個金發士兵卻很堅定:“不是,德納將軍隻派了我們兩個,才剛剛走到您營帳邊上就被您的人發現了。”


    “這……”


    “將……將軍。”


    又一個氣喘籲籲的衝了進來。


    腓特烈給他端了一杯水:“喝口水順順氣,到底怎麽了?”


    那個兵緩過氣來,說:“我們追到河邊,有五六個人跳到河裏遊走了。”


    “往哪邊遊的?”


    “往對麵遊了,雖然往河中間遊遠了之後就看不清,但可以確定他們跳下河之後確實是往對岸遊。我們向水裏放了箭,不知道有沒有射中。”


    腓特烈再次問:“確定是往對岸遊了?”


    “大家都看到了。”


    “他媽的!這些巴庸人怕不是欠教訓!”


    士兵憤慨不已:“確實該教訓,大夥都這麽覺得,我們還沒怎麽他們,他們反倒膽大包天的打過來了。”


    “你過來。”


    腓特烈在士兵耳邊吩咐了一番,讓他去了。


    沒過5分鍾,又抬進來一個捆成粽子的。


    “將軍,又抓到一個。但是友軍。”


    其中的一個人把供狀遞上,腓特烈讓這個被俘虜的人跟之前的那個並排坐著。


    這次是一個黑眼睛黑卷發的人,伊菲格蕾絲覺得眼熟。


    “你又是幹什麽的?”


    “皇帝陛下叫我們過來再勸勸皇女殿下……”


    “幾個人來的?”


    “10個。”


    腓特烈的聲音提高了八度:“這麽大陣勢你跟我說是來勸人的?!”


    那個兵謊言被戳穿,瞬間矮了一頭:“我們隻是奉命行事。”


    腓特烈指著旁邊的金發士兵問:“他是不是你們的人?”


    黑發士兵說:“不是。他應該是哪個將軍的衛兵,我見過他。”


    “其他人呢?”腓特烈這是明知故問。


    黑發士兵說:“跑了。”


    腓特烈冷笑:“最好別跑,不然會被紮成刺蝟的。沒死在敵人手裏,死在友軍手裏是很窩囊的——尤其是為了做綁架這種上不了的台麵的事。對吧?”


    他心裏已經把皇帝的打算猜了個八九不離十,看到這個兵的表現,他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想。


    “都是一國同胞,在這種大敵當前的情況下我能忍心讓你們在前線挨餓?你們一個個的都不明白我在氣什麽。”伊菲格蕾絲又牢騷又委屈:“總之,等你們糧食吃到了肚子裏,就會心安理得的忘掉了我這個隻動手簽字蓋章的人、忘了幾十萬種植糧食的卡羅蘭人!你們成事,我們無功,你們失敗,我們反而有罪。嗬嗬……可能在你們心裏,我和西軍都是來扮式樣的。你們連夜迴去,告訴他們,糧食我會給,人我就不過去了。是看在這個金發大哥和德納將軍的麵子上。”


    此時,兩個被綁著的人恨不得變成蚯蚓鑽到地下去。


    雖然他們也隻是替主子受氣的可憐人。


    一個紅頭發的馬特亞帝國士兵指揮一隊人抬起幾條上麵堆了東西的小船走到河流稍上遊的位置,他們把小船推入河中,向船中丟入點燃的火把。


    河水帶著竄著火苗燃燒的小船往下遊走,強勁的南風推著它往對岸去,這些小船從上遊斜行著衝向敵方停泊戰船。


    腓特烈在河的南岸,看對麵的河麵的燃起熊熊大火,巴庸人本來就少的可憐的戰船一艘接一艘的被火焰吞噬。


    烈火息盡,腓特烈帶上伊菲格蕾絲登上戰船,指揮大軍揚帆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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