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鳳來儀(4)


    長寧坐在榻上, 對闖進來的林雨桐瞪了一眼:“什麽事, 這麽著急?”


    林雨桐看了幾個伺候的一眼,就道:“春光正好,想請姑姑出門踏青。”


    踏青?


    長寧狐疑的看了林雨桐一眼:“有什麽話就說吧。這裏都是可信之人。”


    “我沒迴過中原,不知道什麽叫做高屋大房,但那樣的房子, 依舊有了‘隔牆有耳’這個詞兒……”說到這裏就頓住了, 沒說完的話就是:何況是這小小的一個帳篷。


    長寧上下看了林雨桐一眼,這是話裏有話了。


    隔牆有耳嗎?


    那件事被她知道了?


    長寧站起身來, 換了一件利落的騎馬裝,這才跟著林雨桐出門。林厚誌看了林雨桐一眼, 牽來兩匹馬。


    翻身上馬,朝營地往緩緩而行。


    直到河邊, 看著馬兒飲水,長寧才問:“怎麽知道的?”


    “怎麽知道的不重要。”林雨桐扶了長寧去一邊坐了, “問題是連我都知道了。君不密失臣,臣不密失身, 機事不密則成害。姑姑, 補救吧。”


    長寧抬起眼睛:“聽說你收了個小女奴。”


    這是猜到消息的來源跟媚娘有關了。


    長寧輕笑一聲:“她怎麽跟你說的?說我跟巴根密談過?”


    林雨桐眯眼,靜靜的看著她:“去年秋獵,畢蘭可汗在圍場受傷, 真的傷的隻是胳膊?”


    長寧刷一下就睜開眼:“那是自然。大汗傷的自然隻是胳膊。”


    “要傷的隻是胳膊……”林雨桐輕笑一聲:“以姑姑的做事風格, 在我因為阿爾斯楞差點丟了性命以後, 為什麽沒有絲毫追究?你甚至想淡化此事。真的隻是不願意把靖國的使團牽扯進來, 不願意叫北康知道靖國有人不想叫我這個皇太孫迴去?隱瞞這事,最好的辦法就是咬著阿爾斯楞不放手,然後順便從其中獲取利益。如此好的機會,您卻隻叫我‘到此為止’。事實上,事情哪裏是到此為止,去年的秋獵,才是事情的開始!”


    因為在秋獵之前,在這個原身遭受刺殺之前,她激烈的請求過長寧公主,她想迴靖國,十三歲的姑娘來了月事,身份隻怕不好掩蓋了。一旦不小心被揭穿了,會遭遇什麽不得而知的,但這於兩國之間,對靖國絕對不是一個好消息。


    “我跟牧仁、跟阿爾斯楞他們去圍獵,沒有帶任何護衛,恰巧,連林諒都被絆住了。您是故意給阿爾斯楞製造的機會,您知道他不敢殺我,我也頂多就是受些皮肉之苦。您唯一沒有想到的是,已經離開的使團隻是假裝離開,會在這中間插了一手險些要了我的性命。我無意問您可汗受傷一事中,您扮演了什麽樣的角色……”


    長寧嗬斥一聲:“閉嘴吧!你腦子裏裝的都是些什麽?你個沒良心的……圍獵開始了,我才知道有事要發生……我們姑侄成了人家棋盤上的棋子……”


    說了一半,她猛然醒悟過來,然後看向林雨桐,隻見她似笑非笑眼裏閃過一絲狡黠,不由的氣道:“你詐我?!”


    不這麽逼迫,你就不肯說真相。不是嗎?


    “姑姑!”林雨桐伸出手拉她,“以前都是你為我遮風擋雨,如今我也大了,也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孩子了。我現在還不能說一定能給您遮風擋雨,但至少咱們能相依為命……”


    相依為命?


    不!


    不需要相依為命!


    “我的命已然是這樣了。再不會叫你重複我的命運。”長寧的眼裏閃過一絲厲色,“咱們姑侄兩條命,總能掙出一條來……”


    不是這樣的!


    林雨桐攥緊長寧的手:“姑姑,你聽我說。到了如今,至少你得叫我知道都發生了什麽。至少……至少能保證……下次再遇到突發狀況,我心裏有底……”


    長寧驀地一笑:“禍兮福所倚,看來上次的事,給了你教訓了。不再天真,知道動腦子了……”她掙開林雨桐的手,轉身緩緩的往前走,“去年秋獵圍場,大王子巴根突然醉洶洶的闖入我的營帳,看起來像是意圖非禮我。當時的狀況太突然,我正在沐浴……突然被人強行闖入……驚慌之下,喜樂隻顧著高聲喊人,添福正叫了林恕過來,囑咐他小心的跟著你,要注意些什麽……聽到喊聲,兩人就衝了進來,雙方起了衝突……所有人都知道,巴根喝醉了,誤闖了營帳……這樣的事,我若不喊冤,屎盆子就得扣到我的頭上,明兒就敢說我色誘大王子……這個鍋我背不起……巴根的隨從跟添福幾個人相互爭吵了起來,一副不想承擔責任的樣子。驚動了汗王,汗王當時已經準備行獵,怎會因為這件事而錯過時辰?哪怕是大王子醉醺醺的上不得馬,也不會稍作延後,等一等他。更何況是我。我們就這麽被困住了。當時所有的心思都是想辦法先叫林諒或是林厚誌出去,給你捎個消息,告訴你這邊的狀況,省的你不見我們擔心……可等林恕能出去了……就聽到一個消息,汗王遇刺了。雖然隻是皮肉傷,但是確實是被箭簇射傷了。誰……有刺殺的嫌疑?”


    她扭臉問林雨桐:“是二王子慶格?三王子阿木爾?四王子阿拉坦倉?”


    “不!都不是!”林雨桐明白她的意思了,“您懷疑是‘醉洶洶’的巴根,他故意製造了事端。雖然刺殺與主謀在場不在場無關,但是一個意圖刺殺君父的人,是不可能有閑情逸致喝酒還喝醉了以至於分不清東南西北,更是糊塗的闖了大汗妃嬪的營帳。他的嫌疑自然就會被排除。可姑姑是事情的親曆者,大王子有沒有真的喝醉了,您想來是看出來了。如果真知識佯醉,那就恰恰說明,他跟此次的刺殺事件一定有關,至少是一個知情者……要不然,不會這麽急於撇清關係。”


    長寧意外的看了林雨桐一眼,眼裏這才有了笑意:“我意識到,我在其中不過是別人選中的一個道具。身後有部族的妃嬪,巴根不敢放肆。一些出身卑賤的小女奴,別說是闖了營帳,就是喝醉了臨幸了,汗王都不會過問一句。隻有我,我的身份表麵光鮮亮麗,中原人又一向是視貞潔比性命更重要,這事出了必然會鬧。而同樣的,這種表麵的光鮮亮麗,巴根並不懼怕。他知道這事就算出了,汗王口上會責罰,給明麵上有個好看的說法,但未必會往心裏去。如此,他的目的就算是達到了。汗王遇刺了,沒有比這更大的事了。王城裏一片混亂。我這種身份,這種時候是不允許接近汗王的,但又不能遠離。隻能守在牙帳的邊上。而這時候,林厚誌才發現,你不見了蹤影,同時失蹤的還有找你的去的林恕。林恕學的一手相馬的好本事,是他追著馬蹄印,將你從山腳下找迴來的。同時還找到一點蛛絲馬跡,上山的路上,除了馬蹄印,還有一些腳印。他說,那些腳印不屬於北康人的……因為北康人所穿的皮毛靴子是不會留下那樣的印記的……林厚誌給你處理了傷,就跟著他重迴了一趟事發地,他說,那鞋印是靖國軍中製式……”


    林雨桐露出幾分恍然了:“您叫我到此為止,不許再說刺殺的事除了阿爾斯楞還別有隱情。不光是因為怕暴露靖國朝廷內部的種種弊端,更是在害怕,害怕有人將汗王遇刺的事,跟靖國的使團聯係起來……”


    長寧閉上眼睛:“到那時,爭端再起,咱們兩個原本就是犧牲品,死也就死了……可靖國半點準備都沒有,到那時戰火再起,生靈塗炭……因此,我得小心,小心,再小心,天大的委屈也得往肚子裏咽。”


    怪得不長寧提起上官淳恨的咬牙切齒。若不是他們存了私念,一心想要自己的性命,又怎麽會把長寧放在如此一個進退維穀,如履薄冰的地步?


    “你就是傷的再重,我也得輕描淡寫。哪怕真就這麽死了……咬牙也得說是意外……”長寧冷哼,“我還得防著,萬一查到巴根身上,巴根一推六二五,萬一推到咱們身上怎辦?咱們推測巴根的那些,巴根同樣的也可以反推迴來。說我色誘了他,說你的受傷也是故意為之……也是為了避嫌……畢竟,上官淳那蠢貨,滯留在北康沒迴去,這並不是什麽秘密……而就在這個時候,我發現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汗王身上的傷口並不大,箭簇上當時就驗了,是沒有毒的,可是奇怪就奇怪在,汗王身上的傷口遲遲沒有愈合。每次靠近他,都能聞見濃重的藥味……和腐肉的臭味……”


    林雨桐挑眉:“刺殺並不是目的。毒……才是!”


    長寧就笑:“藥是十幾個太醫同時配置的,不可能在這個環節出問題。那問題出在哪裏了?飯食?飲水?都不是!問題是出在包紮傷口的紗布上了。你猜,給汗王包紮傷口的人,是誰?”


    林雨桐真不知道。要是消息靈通,她就不會想著通過詐長寧的方式叫她認同自己,從而說出實情的始末。


    長寧卻笑:“是二皇子的生母,一個女奴,如今是汗王的雲姬。”


    林雨桐皺眉:“她……是私仇?還是單純的隻想為兒子爭汗位。”


    長寧搖頭,沒有迴答這個問題,隻道:“……中原的女人可是要比北康的女人有心計。有意思的事,我未曾去找她,她反倒來找我……”


    “她想如何?發現你知道她下|毒的事了?”林雨桐一時間之間還真有些摸不準這個女人的想法。


    長寧挑眉:“應該沒有。否則,就不會那麽坦然的如同受害者一般來找我了。她說,汗王被刺的事,隻能引到巴根身上。因為獵場上巴根避嫌了,所以,所有的矛頭都對準了其他的三位王子。可這三位王子中,汗王第一個下令查的便是二王子慶格……”


    林雨桐就明白了:“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慶格的母親是靖國人,妻子是靖國人,出身導致了他哪怕貴為王子,汗位也與他無緣。”


    因此,汗王覺得他有理由這麽做。


    長寧點頭:“好事一定沒有二王子的份,但凡有壞事,第一個會想到就是他。雲姬認為,把巴根證死了,對她們和咱們都有好處。”


    可這跟她暗地裏給汗王下毒有什麽直接關係?


    “是呢!這就是問題。隻要有了刺殺的事,刺殺到什麽程度根本不重要。隻要證死了巴根,汗王一樣不會留手,所以,她並沒有對咱們說真話。況且,想解二王子的困境並不難,她每天都有機會下|毒,藥稍微多一點,傷口潰爛的快一點,汗王的日子就不多了。所有的問題就迎刃而解了。為什麽那麽費事?除非,她是有更大的圖謀。比如,從汗王手裏騙取信任。二王子想繼承汗位,非老汗王選定,絕對沒有繼承汗位的可能。若她自始至終的目的都是騙取汗王的信任,那麽,她來找我,這就是一個坑。她早在汗王那裏下了眼藥等著我往裏撞呢。這就是一次試探!於是,我在汗王召見的時候,密報了雲姬找我的事。並沒有說發現他被下|毒,隻說雲姬覺得是巴根傷害了汗王,她想找我試探巴根。”


    林雨桐的心一下子就落到實處:“那麽說,姑姑跟巴根私下裏見麵,是汗王的授意。”


    長寧點頭:“汗王讓我們接觸,但該怎麽接觸,卻咱們說了算。”


    “什麽意思?”林雨桐的臉色驀然一變,有點明白了。在汗王那裏報備一聲,合法的接觸卻找機會偷著幹不合法的事:“您和他的交易是真的。我想想……你們會怎麽談……”她閉上眼,心裏轉的飛快:“一定是您承諾他取汗王的性命,他承諾您,送我離開……”


    聰明!


    “隻要查證汗王的傷口的愈合情況,他就很容易能相信我。”長寧‘嗬’了一聲,“使團前來……裏麵一定有你父親派來的人……你想辦法假死脫身……你父親的人會秘密帶你離開……這一路上,關口檢查必然嚴密,用的到巴根的地方很多……他不會推脫的,他還等著把你安全送出去之後,我幫他出手要了汗王的命呢。”


    林雨桐歎氣,果然還是抱了必死的決心了。


    這麽做的風險是極大的。不管是雲姬還是巴根,都有可能反咬一口。將所有的罪推到她身上。這條夾在三方的夾縫中的處境,她是壓根就沒想著脫困。


    林雨桐搖頭:“不行!這麽幹絕對不行。”


    “怎麽不行?”長寧抿著嘴:“你一天大似一天,朝中的使團雖然來了,但他們的目的不過是拖過一天算十天,拖過一年算一年。這全是權宜之計。他們能拖,他們能等,但咱們等不起。你父王應該也是想到了這一點,他希望能安全的將你帶迴去。卻從來不敢指望,迴去的會是太孫。聽姑姑一句話,隻要迴去,隻要安全,隻要有太平日子過。莫嫌棄不能給你身份。有時候,身份是桎梏。掙脫了它,你才真的自由了。就算是以太孫的身份迴去,你又能如何?你母親自作聰明,找了個‘表姑娘’來。如此,倒是叫你哥哥更安全了,可是,卻也把你找迴身份的路給堵死了。既然如此,他們會如何,與你何幹?過你的自由日子去,其他的就由他們去吧。”


    “不是因為身份。身份就是個狗屁!”林雨桐看著長寧:“別人給的什麽身份都是假的,隻有自己給自己身上貼上的身份才是真的。跟喪家犬似的迴去,隱姓埋名還得搭上這麽多人的性命。姑姑,要真是這樣,我哪裏還有自由?人是自由了,可心卻永遠也自由不了。身上背著這麽多因我而死的亡魂,我一生又能過的多痛快了?姑姑不怕死,難道我就怕死?咱連死都不怕,還怕冒死掙出一條活路來?可往前走的路不止一條……姑姑難道想把一輩子就耗在這草原上……”


    “什麽意思?”長寧盯著林雨桐:“你想說什麽?”


    林雨桐蹲下,撿了枯草根,在河邊的沙土地上迅速的畫下了一副地圖,雖不準確,但卻大致能看的出來哪裏是哪裏,“……涼州,本就是靖國的土地。此地乃是南靖、北康、西海三國的交界處。地理位置險要。當年,要不是戚威判國,這裏豈是那麽容易被攻破的?三國的咽喉之地,進可攻退可守,又是三國貿易的匯聚點,繁華異常。姑姑,要是咱們自己把涼州拿下來……您就跟我一起迴吧。我知道,您不想迴京城。哪怕是為國立下了汗馬功勞,那些所謂的道學也會有各種的理由攻訐……那就不迴去了。您就在涼州吧。自由自在……好不好?”


    異想天開!


    可也叫人止不住的心生向往。


    “你想怎麽做?”長寧看她,表情像是哄孩子。


    林雨桐在長寧的耳邊嘀咕了幾句,長寧麵色一變:“你這是……”


    “除了您,我誰也信不過。”林雨桐的神色慢慢的嚴肅起來,“所以,使團來了,該如何還如何。不論跟誰,都不要提起半個字。”


    可你連使團都不靠,又能依靠誰呢?


    “姑姑,這些年,您手裏就沒靠得住的人手?”林雨桐才不信。


    長寧輕哼一聲,起身要走,但到底說了一句:“找你師傅要去……”


    其實,長寧自己的錢並不少。石萬鬥來了,誰也不見,就見了長寧。為什麽?因為長寧能給他提供好的貨源。


    可掙的錢去哪了?


    長寧的生活也並不奢侈。她這個太孫,其實也是寒酸的很。


    在這地方,過這種朝不保夕的日子。錢攢的多了,就是催命符。長寧可不是笨蛋,錢多了沒用,但是人心攢的足了,是有用的。


    抱團才能取暖。


    北康在靖國擄來的俘虜,不是西海人,就是南靖人。


    長寧的錢,隻怕用來收買人心了。一年兩年不顯眼,三年五年成效不大,但這麽一做,就是十數年。別管是什麽目的,時間會衝淡這些人對南靖朝廷乃至公主的怨懟,反而會加深這種彼此依靠的情分。


    所以,長寧這樣的身份,在北康,還總是能洞悉權利中心的秘密。


    這跟她手裏攥著一張不顯山不漏水的關係網有密切的關係。


    迴去之後,林厚誌問長寧:“真的由太孫這麽鬧嗎?”


    長寧慢慢的閉上眼睛:“兩手準備吧。她說的也對,我們這些人為了她喪命了,她一輩子也會不安。如今叫她做吧。盡力了,假如還是沒成,至少她心裏能好過一些。怎麽死不是死,與其窩囊的自裁而死,倒不如死的轟轟烈烈。至於‘太孫’,……叫影子帶她走。看她現在那性子……在哪裏都能過的好的……”


    林雨桐不知道那邊還給她準備了一條退路。就是知道了,也不過是感念這份心意。她想要的也不過是長寧的配合而已。


    可光是說服她配合還不行,怎麽能叫下麵的人服自己這個一直窩窩囊囊的太孫而聽從調遣呢?


    兩個字——立威!


    怎麽立威?


    拿誰立威?


    隔了一天,林雨桐在城外‘偶遇’了一幫子準備跑馬的北康貴公子。


    比如牧仁,再比如阿爾斯楞。


    她一邊給正在喝水的馬刷毛,一邊朝那邊漫不經心的看了一眼。


    林恕低聲道:“殿下,人太多,會吃虧的。再說,這個時候……”


    這個時候怎麽了?


    這個時候惹事,才能保證無事。


    一則,靖國的使團要來了。二則,畢蘭可汗舊傷不愈,還有加重的跡象。此時,他一定是擔心身體之餘,更擔心兒子們會趁他病要他命。三則……


    她神秘的笑了一下,沒多做解釋,隻道:“又能報私仇,又能立威,又能在使團來之前,有個不慫的名聲。何樂而不為?”


    要不然使團裏的那些的魑魅魍魎,自己還真就未必鎮的住。


    阿爾茨楞是個壯實的跟牛犢子似的壯小夥。十五歲的年紀得有接近一米八的個頭,身上的腱子肉一塊一塊的。


    見了林雨桐,就勒住馬:“這不是太孫殿下嗎?怎麽?都好了嗎?”


    “都好了。”林雨桐專注的給馬兒洗涮,“射箭之人,力道太小,隻傷了皮肉。不知道那家夥是不是被小女奴掏幹淨了身板……”


    這話一出,跟在身後的那些少年哈哈哈的都笑了起來,取笑阿爾斯楞。


    北康民風彪悍,男女野地裏交合不是啥新鮮事。阿爾斯楞可能通曉男女之事不久,對這種事比較癡迷,隨時就跟個發|情的公牛似的。走哪禍害到哪。遇見稍有幾分姿色的女奴或是婦人,必是不會放過的,還常以此來炫耀。


    年輕的少年,尊貴的身份,被一個平時隻能欺負的對象奚落,豈能咽下這口氣。一夾馬肚子就衝了過來。


    林雨桐瞬間躍上馬,就朝王城跑。


    後麵阿爾斯楞緊追其後,手裏的馬鞭子好像隨時都能抽打過來,卻從永遠差一點點。


    本來對這麽一個孩子,不想太計較。可這個孩子也不是一般的孩子,原身身上的鞭痕,大多是拜他所賜。有的,甚至是當眾鞭打的。


    一國太孫,被人當眾鞭打。這種羞辱,不找迴來,遲早都會是把柄。


    那時候,別人可不管你當時有多艱難。


    所以,今兒王城的人,就看見南靖的太孫催馬在前,後麵一群北康的少年騎馬狂追。更有王孫手裏執馬鞭要抽打。


    媚娘正在推搡一個要占他便宜的漢子,那人說:“你們的太孫都是如此,你還掙紮什麽?”


    南靖來的小商販在做生意,有人要搶他的貨,人家說:看看你們的太孫,被人跟豬牛羊一樣的抽打,你還敢收我們的錢?


    正在被牽來扯去當牲口一樣販賣的南靖奴隸,慢慢鬆開了緊攥著的手。


    認命了!


    一國的太孫都如此,還有什麽可掙紮的?能掙紮的。


    到了繁華的地方了,林雨桐猛的從馬上躍下來,順手拽著疾馳在馬背上的阿爾斯楞跌下馬。


    圍觀的就驚唿一聲。這一摔可不輕。


    媚娘將愣住的人漢子推開,將手裏的簪子又攥緊了。


    小商販本來要鬆開的手,又再次把貨物抓緊了。


    奴隸們站起身來,攥緊了拳頭,心裏一遍一遍喊著:打啊!上啊!弄死他!


    林雨桐是不會弄死他的,弄死了,就玩不成了。


    他竄起來,一腳踩在阿爾斯楞的臉上,手裏的馬鞭一下又一下的抽打過去。


    阿爾斯楞哪裏受過這個羞辱,拽著鞭子借力就跳起來,手朝林雨桐的肩膀抓了過來:“你找死……”


    林雨桐不躲反迎過去,抓住對方的手腕,將整條胳膊一推一拽一扭,瞬間,就響起野獸一般的嚎叫聲。


    阿爾斯楞右胳膊跟麵條似的垂下來,躺在一邊打滾。


    林雨桐一鞭子抽在他的臉上,從左眼角斜著蔓延到右嘴角,又是一鞭子,用右嘴角斜著蔓延到左嘴角。臉上赫然一個血淋淋的大‘x’號。傷口的深度,保證再過五十年,傷痕都清晰如故。


    手裏的鞭子再度揚起來,手腕就被人抓住了,是牧仁。


    “太孫,適可而止吧。”他看了看那群少年,手都摁到腰刀上了。他勸道:“再繼續,就過分了。”


    林雨桐甩開牧仁:“怎麽?想群起而攻之?北康的勇士也不過如此。”她嗤的一笑,“當年要不是戚威,就憑你們,也想攻下靖國的城池?走了一次狗屎運,還真當自己了不起了。”


    牧仁的臉色瞬間就難堪了起來,戚威是他的外公,“太孫殿下,這是對我不滿了?”


    “不滿又如何?”林雨桐斜了他一眼,“不願意搭理你們,是不想做個惡客。可主人卻一而再再而三的相逼……好啊!該亮兵刃的時候就亮兵刃,誰縮迴去,誰是孬種?”


    一群人追著一個人追打,說到哪裏都不占理。


    牧仁眯眼看林雨桐,這話是什麽意思?


    該亮兵刃的時候就亮兵刃,這隻是說他自己,還是說南靖的態度。


    他深深的看了林雨桐一眼,重新走到那麽一群少年中間,低聲不知道說了一句什麽,那些少年隻催馬就走,路過昏死在一邊的阿爾斯楞,將人拽上馬,直接就走了。


    不過這次走的時候,人人都在馬上做了個微微欠身的動作。


    北康崇拜強者,隻要是強者,是勇士,不管是自己人還是敵人,他們都給予足夠的尊重。


    就比如,林雨桐此刻要自己的帳篷,所有人都朝兩邊站,自覺地給讓出一條道兒來。


    消息比人走的塊,迴到帳篷的時候,長寧已經在了。


    “我都不知道,你什麽時候練了這麽一手?”長寧上下打量她,“是父親暗地裏給你派武師傅了?”


    “沒有。”林雨桐指林厚誌,“這就是我師傅,沒教我武藝,卻教了我不少岐黃之術。說透了就沒什麽出奇的了,有些穴位拿住了,他就是頭牛,也能放倒。”


    長寧看林厚誌,像是要求證一般。


    林厚誌微微點頭:“殿下在歧黃之術上,確實是有天賦。不過沒想到,她會用到這上麵……”


    算是意外之喜嗎?


    長寧的眼裏就多了幾分笑意:“那你幹你的事吧。我走了!”


    想來已經有人給汗王告狀了。


    畢蘭可汗今年四十有六,這在北康來說,已經算是老者了。他的胳膊上,原來隻有比指甲蓋大一點的傷口,如今卻已經有半個巴掌大了。每天,都得用燒的火紅的匕首,將腐爛的肉剜了,然後再敷上一次比一次多的藥,包紮好。


    想止疼,就得整個人都昏睡過去。


    可一國的汗王:“帳篷外到處都是等著吃肉的狼……怎麽能睡?怎麽敢睡?”


    正說著,外麵傳來幾聲禿鷲的叫聲。


    畢蘭可汗躺在王帳中,指了指外麵:“你聽,它們也聞見了腐朽的味道……”


    雲姬細細的把傷口包紮好,手特別穩:“您不該這麽想。您是汗王,是我們的神……”


    “神?”畢蘭可汗一把推開雲姬,看著她哪怕是當了祖母依舊很曼妙的身姿,“恨我嗎?”


    “恨過!”雲姬笑了笑,“可兒子都生了,孫子孫女都有了。在靖國,到了這個年歲上,還說這些矯情話的,人家該說為老不修了。”


    畢蘭可汗笑了一下,“你過來……”


    雲姬帶著笑過去了,鼻尖好似還縈繞著那種腐臭的味道。


    畢蘭可汗低聲問:“你說……長寧那個女人,可信嗎?”


    雲姬垂下眼瞼:“別的女人還能依仗部族,而我和她能依仗的不外乎大汗。”


    “大汗嘛!”畢蘭可汗笑了,“能是我,也能是我的兒子。她跟巴根的年紀相仿,還能再陪伴一位汗王……我如同狼群裏受傷了的老狼王,你說她……會不會在狼群中選下一任狼王呢?當年,她便是選中了我。那麽你說,她下一任會選中誰呢?巴根?還是慶格?或者是阿木爾?阿拉坦倉還是一頭狼崽兒,不會是他!阿木爾脾氣太大,動不動就會對女人動鞭子,她不會喜歡。那就是巴根和慶格這兩頭成年的公狼……這個時候,她那個侄兒……一個如同羊羔一般的侄子,竟然把阿爾斯楞打成了重傷……你告訴我,這是為什麽?”


    雲姬垂下頭:“羊羔是不可能吃的了狼崽的。除非狼崽願意讓羊羔吃了它。”


    “是呢!是呢!”畢蘭可汗大笑,“就是這個道理!可笑,他們竟然還以為老狼病糊塗了,什麽都不知道了……”那個女人,一邊跟自己告發雲姬,一邊騙取自己的信任,帶著自己的授意去與巴根勾連。為此還不惜演了這麽一出戲。想說明她跟巴根私下的結交,並不愉快嗎?可惜,聰明的太過,反倒是弄巧成拙了!


    雲姬的嘴角隱晦的勾起:“您始終都是最英明的王。”


    長寧過來求見的時候,畢蘭可汗並沒有見。出來的是雲姬,她帶著幾分笑意:“長寧公主,汗王說,他知道了。狼崽子不相互撕咬,羊羔兒不相互頂撞,是長不大的。”


    長寧深深的看了雲姬兩眼,一句多餘的話都沒說,轉身就走了。


    林厚誌就說:“老奴怎麽看不懂太孫殿下的意思呢?”


    長寧嘴角微微勾起,阿爾斯楞這次的打白挨了不說,還狠狠的推了他父王一把。


    如今的可汗,估計是把目標定死在大王子巴根身上了。


    林厚誌想不明白:“這不是幫了雲姬那個女人嗎?”


    “幫了她又如何?”長寧的眼裏溢滿了笑意:“老狼王傷了,病了,就多疑了。先是大王子,再是三王子四王子,最後剩下的就隻能是二王子。二王子溫和,二王子受過儒家教導,二王子恪守孝道,於是,老狼王安心了。他是安心了,可這遍布草原的部族卻不服氣了。二王子登上汗位,將是北康分崩離析衰落的開始……”


    她目光灼灼的看向林厚誌:“你教導了一個好太孫出來。像是雲姬那種女人算計的多寡從來不在她的眼裏。她走的都是惶惶大道……以後她有什麽吩咐,不用問我的意見,隻管聽吩咐就是了……”


    阿爾斯楞被打成那樣,結果輕描淡寫的就過去了。


    牧仁不懂,問他的父王:“雖說阿爾斯楞過分了一些,但是他下手未免太狠。而且,又是在南靖的使團要來的這個節骨眼上。兒子很懷疑,他得到過某些暗示,覺得有所依仗,才會如此肆無忌憚的行事……”


    慶格搖頭:“這些都是你的猜測。南靖即便有什麽決策,也不會告知一個身在敵營的質子。這種話,傳信不行,口信更不行。真要是有什麽決策,那也是見了麵之後才能說的事。”他帶著幾分疑惑:“看來,長寧公主,並沒有跟巴根走到一起……”


    牧仁卻打斷了他父王的話:“要是兩人用苦肉計故意製造有嫌隙的局呢。她一個別國公主,倒是不怕她什麽……就怕她在祖父麵前說出個什麽來……據說祖父當年能繼位,她是出了大力的。在祖父那裏……”


    慶格搖頭:“信你祖母吧。她老人家的眼睛亮著呢。”


    北康的王城在一片春意中暗潮湧動。林雨桐出門,總會在大街上遇到當街挑戰或對賭的。都是少年人,大部分是看不懂這平靜的後麵那些暗潮的。一如既往的滿大街晃悠。所謂的挑戰對賭,也不過是摔跤。這種運動又不分場合,哪裏都能開始。


    一個月的時間不到,摔出了王城無敵手的名頭。


    白天,她在外麵到處晃悠,看地形地勢。晚上,林厚誌會過來。


    林雨桐有很多的事情要諮詢他。


    今兒要問的,就是那個雲姬。


    她沒見過這個女人,“師傅可知道她的底細?”


    林厚誌搖頭:“隻知道是女奴,是但到底是搶來的,還是本來就出生在北康的女奴,這都說不清楚。不過,倒是聽說過,她曾經是汗王的舞姬。隻是生了二王子之後,就不再跳舞了。老奴也並未見過雲姬起舞……”


    舞姬?


    那在北康出生就不大可能。應該是搶來了。


    好人家的姑娘,如果不是刻意給宮裏培養的,一般是不會叫家裏的姑娘學跳舞的。哪怕是祭祀的舞,那也是有專人的。不會說從哪個勳貴大臣家中,叫人家的閨女出來跳舞。


    那這出身,該是不高的。


    “這就是我想不通的地方了。”林雨桐就說:“這麽一個有心眼的女人,你說,她怎麽就不想著給二王子找個部族結盟,偏找了戚家這個降將家的女兒。如此一來,二王子始終都會是北康貴族中的異類,孤立無援。她圖什麽?戚家如今在涼州,可卻不是主將。所轄兵馬也有限。能給予二王子幫助的地方實在是不多。你去查查,看看這雲姬和戚家是不是還存在別的關係,要不然,就真說不通了。”


    而且,二王子至今隻有戚氏一個女人,沒有姬妾,連個女奴都沒有。聽寶音說,家裏的女仆除了跟著她的,其他的都是上了年紀的。


    當然了,真愛也說不準。


    就隻當自己是多心了。


    林厚誌應了一聲就出去了。


    這不是一朝一夕能打聽出來的,她也不著急。到處轉轉,偶爾會跟個別的奴隸說說話。都隻當是閑話呢。並沒有引起什麽人的注意。


    四月的時候,草長鶯飛。


    綠的草,各色的花,鋪排開來,如同一幅水墨畫。她坐在高崗上,有點想四爺了。


    正發呆呢,林恕低聲道:“有人過來了……”


    遠處,數十騎飛奔而來,打頭的那個臉上,是個臉上有個粉嫩的十字疤痕的小夥子。


    不正是阿爾斯楞嗎?


    這次可真的隻是單純的偶遇。


    孽緣啊!


    阿爾斯楞攥緊手裏的鞭子,邊上的那日鬆一把將人的拉住了。


    那日鬆是三王子的獨子,他笑著朝林雨桐揮手:“太孫殿下要不要一起,聽人說卡庫湖邊來了一群野馬,頭馬咬死過十多個想套他的人,要不要一起去見識見識?”


    阿爾斯楞瞪他:“你叫他幹什麽?”


    那日鬆小聲說:“咱們不能弄死他,頭馬還不能?”


    阿爾斯楞這才笑了,揚聲對林雨桐喊:“怎麽?堂堂的太孫殿下不敢了?那天跟我比試,你又是走的什麽狗屎運……”


    林恕低聲提醒林雨桐:“殿下,他們不安好心。”


    “可我想去看看那匹馬。”林雨桐笑了一下,翻身上馬,“告訴你個道理。打一次沒打服,那就得打第二次。第二次還不服,就打第三次。打到他見了就得躲著走……要是還敢呲牙,就不要費力氣了,打死了事……”


    她揚鞭催馬,很快匯入馬隊,朝卡庫湖而去。


    卡庫湖西岸,長著一片灌木。此時灌木的陰涼之處,停著綿延了五裏路的車隊。


    陰成之從馬車上下來,伸了伸懶腰,吩咐跟著的侍衛,“吩咐下去,叫使團人等,在此地安營紮寨。梳洗換裝。”


    再往前走兩個時辰,就是北康的王城了。


    四爺跟著從車上下來,這一路走的,走走停停,不是這個拉肚子,就是那個頭疼。竟是走了三個多月,才走到地方。在南靖境內還罷了,進了北康,一望無際的草原。武將還受得了,這些文臣,一個個的都受不住了。住帳篷吃幹糧,想找個水源充足的地方洗漱都難。


    如今好了,湖麵如鏡,可以整理衣冠了。


    下麵的將士搭帳篷的搭帳篷,挖坑埋灶的挖坑埋灶。正有下麵的將士派人來問,是不是可以下湖洗漱一番的時候,遠處的馬蹄聲順風傳來。


    馬兒急奔,震得大地震顫如捶兒敲鼓。


    陰成之皺眉:“戒備!”


    大人們被圍在裏麵,外麵將士圍了一圈。


    先是看見一群野馬衝了過來,緊跟著,後麵就是一群吆喝著的少年。


    打頭的,是兩個少年,一個穿著亮眼的藍袍子,不是中原的服飾,頭上梳著好些小辮子。而另一個,一身玄色的騎馬裝,頭發用木簪子攢著,不管是長相,還是衣著,都是中原的樣子。


    猛地,就見這玄衣少年一鞭子抽在藍袍子少年身上,然後起身站在正在飛馳的馬背上,抬起腳將藍衣少年給踹了下去。


    壯碩的少年從疾馳的馬上掉下,抱著腿哀嚎。


    聽的人都覺得腿疼。


    而那個玄衣少年卻站在馬背上,甩出手裏的繩索,朝野馬群中的頭馬套去。然後接著繩子的力道,踩著馬群力其他馬的背,一眨眼的工夫就坐在頭馬的背上。


    將士們發出一陣叫好之聲。


    頭媽撩著蹶子前後的顛,林雨桐抱住他的脖子隨著他起伏,一會子被甩的隻能掛在馬肚子下麵,一會子被甩的掛在馬脖子上拖行。來迴折騰了大半個時辰,這倔種才慢慢的消停了下來。


    那日鬆陰沉沉的過來,看著林雨桐:“這千裏馬,該獻給祖父汗王……”


    “想巧取豪奪?”林雨桐拿鞭子指著他,“也得看你有沒有這份本事。”


    那日鬆朝後看了一眼:“一人沒這本事,二十人還沒這本事?”


    林雨桐一鞭子就朝那日鬆抽過去,鞭子跟靈蛇一樣,勒住了那日鬆的脖子將他卷下馬來,“你們的天神都該自責,怎麽降生了這樣的子孫?”


    “住手!”牧仁從人群裏出來:“太孫殿下,接二連三的傷人,迴去了隻怕不好交代?”


    “如何不好交代?”林雨桐輕笑,“我也正好可以跟汗王說說他的孫兒們都是些什麽貨色?”


    陰成之就問跟過來的上官淳和柴同:“知道那黑衣少年是誰嗎?”


    好生彪悍!


    可明明又是一副中原人的長相。


    當然了,最後出來的少年也是中原人的長相,隻是穿著打扮不是中原的。


    看的出來,這黑衣少年跟另外一群不是一夥的,兩方起了衝突。


    上官淳搖頭:“從不知道北康還有這麽一個人物。難道是戚家的子孫?不過戚家也沒那麽大的膽子啊。”


    林雨桐剛才聽到叫好聲,不是牧仁這一夥子的。他想知道隱在灌木叢後麵的是什麽人,在這邊也沒跟這些糾纏。那日鬆就是心眼多,但真到了性命蓧關的時候,也就慫了。被卷下去傷了胳膊,連馬都騎不了了。不收手又能如何。


    況且跟來的少年,不是人人都那麽卑鄙的。


    暫時和解,林雨桐騎著剛馴服的馬兒跟著一群人往灌木叢走,得暫時歇歇。


    結果一進去,就看到一少年朝這邊走來。白衣勝雪,長眉鳳眼,一步一動都是景。隻是眼睛一對上,她就知道,是他來了。


    這個美人喲!


    是自己的了!


    她蕩漾的滿臉都是笑,不由控製的對著他吹起了口哨。


    牧仁就問:“太孫殿下,這該是南靖的使團吧。”


    打了一半口哨的林雨桐愣住了,看向對麵這一群風塵仆仆的人。


    這些人也比較懵:這個神武是神武,但是有點流氓氣質的少年,就是太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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