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舊影(23)


    林雨桐出去跟白坤打了個招唿, 見兩人去了書房說話,她就退了出來。將門都關好, 這才迴到廚房。見杏子坐在灶膛前,低著頭一個勁的添柴,她眼睛閃了閃卻沒有繼續剛才那個話題。少女情竇初開,這點心思也是人之常情。但林雨桐並不想幹預。不管她看上的白坤還是白元, 在她看來, 都不合適。白坤如今的身份,自己心知肚明。像是他這樣的人, 值得尊敬, 為了理想,為了信仰, 拋家舍業。可要是作為他的妻子,會怎麽樣?他可能接到命令隨時會走, 也可能明天就被逮捕, 更可能有一天會奔赴戰場這一去難迴。他們別說養家糊口照顧妻兒了, 不叫妻兒受連累, 就已經是萬幸了。而白坤不是杏子這樣的小姑娘, 還有天真的想法,三十多歲經曆過生死的人,杏子這樣的姑娘跟他不合適。挑明了隻能讓彼此尷尬而已。再說白元吧,白元是個聰明又極有上進心的孩子。兩人雖年紀相仿,但是白元跟杏子不一樣,杏子認識字就已經知足, 但是白元卻堅持在學習外語,不僅是英語,甚至還跟著四爺學習德語,每次四爺去上課,他也會堅持就旁聽,林雨桐看過他的筆記,做的非常好。他每天看報紙,所關心的無不是政事大事,跟杏子之間,沒有任何共同語言。這樣的兩個人湊在一起,當然也是不合適的。像是杏子這樣,找個知根知底的人家,其實才是真的為她好。


    她不像提,可杏子想提:“大姐,要不你跟娘說說,我這親事不著急。”


    林雨桐笑了笑:“再緩兩年也不是不行。要是你有心,好好的學,如今家裏的境況挺好的,供你上中學上大學都不是問題。出去見見世麵……”不要老將眼光放在林家大院這一畝三分地上。


    杏子搖頭:“我都多大了,也念不進去書。再說了,娘在家裏也忙不過來。”


    晚上放學搭把手鹵肉,早上幫著賣了再去上學,其實是趕得及的。林雨桐看了杏子一眼,她是真沒有這份上進心,覺得不做睜眼瞎就知足。那這事能怨誰呢?


    她嗬嗬一笑:“那這怎麽辦?”林母的對楊子和杏子的疼愛,她是看在眼裏的。正是因為銅錘跟槐子之前鐵的不能再鐵的關係,才將杏子許給對方。至少有槐子在,就不怕銅錘幹出什麽糊塗事來。自己這個當大姐的,是半路上來的,這婚姻又跟別的不同,中間出點岔子,這該怪誰呢?林母對子愧疚,但是對杏子是真疼。而這母女倆見識又有限,跟槐子和楊子不同。她沒辦法應下這話,但又不好推拒,隻得道:“婚姻畢竟是大事,這事我得跟大哥和楊子商量一下。你知道額娘的,我的話她未必就聽的進去。”


    杏子點點頭,似乎鬆了一口氣,見林雨桐的飯做的差不多了,她這才起身:“那我迴去了,大姐。”


    想到屋裏的白坤,林雨桐也沒留她:“額娘在家裏一個人,我就不留你了。”隻撥了一碗菜遞過去,“你迴去陪著額娘吃……”


    送走杏子,她將門關好,這才送菜進去。四爺跟白坤已經從書房出來了,兩人坐在堂屋裏,一人一杯茶。


    白坤見林雨桐進來了,也沒停住話頭:“……這次的機會不錯,能爭取到這樣的支持,總會早一點見成果的。但我還是得以個人的身份提醒老弟,小心小心再小心。如今這間諜密布,國眾黨內又有親倭勢力,這些人背後是人是鬼真不好說。”


    這話算是說到點子上了。當局不叫人信任的一點,就在這裏。上麵稍微一搖擺,下麵的就得承擔地震一般的風險。


    當然了,四爺和林雨桐自然明白該如何把握這裏麵的分寸,如今跟白坤通報一聲,不叫對方產生誤會,那麽這個目的就算是達到了。


    四爺說是喝酒,一人也不會三杯,兩人加起來,喝了一兩酒的樣子。像是白坤這種肚子裏有秘密的人,是絕對不會允許喝多的。


    夜幕降下來,白坤這才告辭,從小院出來。今晚的月色不錯,月光撒下來,將這整個大院都顯得影影綽綽。有些人家開始吃飯了,有些人家幹脆省了一頓,熄了燈直接就睡了,睡著了就不餓了,也許夢裏還能夢見倆白饃饃。


    白坤吐了一口氣,慢慢的往出走,從三進院子到門房,能有多遠。聽到後麵有腳步聲,他也沒在意,這院子裏還是安全的。到了家門口,剛要掏鑰匙開門,就聽到後麵一聲低低的帶著怯懦的聲音:“白……先生……”


    “嗯……”白坤扭頭一看,是杏子。他頓時有些頭疼。如今成親都早,自己這年齡都能做這姑娘的父親了。小丫頭的心思,他哪裏不明白?隻是真不合適。他笑了笑,“是杏子啊,怎麽?有事?”


    杏子將一個小包裹遞過去,“先生,這是我的心意。”


    白坤不能讓小姑娘老師舉著,伸手接過來一摸,就知道是一雙鞋。他心裏苦笑,但麵上一點都不顯:“咱們杏子可真是巧手的孩子。這鞋一定比你師娘做的合腳。”


    “師……師娘?”杏子頓了一下,麵色一下子就變了,“師娘沒跟著先生過來?”


    “是啊!”白坤點點頭,“出門養家糊口的男人多了,可不都是舍家撇業的。”他手裏拎著小包裹看了看,“你的手藝好,但到底還是孩子。以後不要這麽辛苦了。不過我還是得謝謝你。”


    杏子隻覺得站在這裏渾身都臊的慌:“不用謝。我……我走了!”話沒說完,就撒丫子往院子裏跑去。


    白坤歎了一聲,剛要開門,就見門口進來個人,可不正是槐子。


    不用問,剛才的事槐子一定都看見了。這就叫人比較尷尬了。要是遇上不講道理的,還以為自己勾引人家小姑娘呢。


    不過顯然,槐子不是個不講理的人。他先朝白坤拱手:“剛才謝謝先生了。”這也得虧是人家心眼正,要是碰上個混賬,這送上門來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反正是你上趕著的。


    白坤佯裝一副不解的樣子:“謝什麽,我說的是實話。”


    “先生成親了?”槐子有些不信。


    白坤嘴角動了動:“有過一個要好的女同學。不過這事也是一言難盡……”


    那就是心有所屬了。以白先生的學識,能跟他做同學的女人,該是向桐桐那樣的女子,所以,以人家的眼光是看不上杏子的吧。


    他心裏有些複雜,“那就希望有情人終成眷屬吧。”


    兩人都沒有挑破,大家麵子上都算是過的去。槐子直接往院子裏去,為了怕杏子尷尬,他在外麵耽擱一會子,這才進了屋子。


    一進去,卻見杏子跪在東屋的地方,額娘坐在炕上對杏子怒目而視。


    槐子佯作不知,伸手扶起杏子:“這是做什麽?有什麽話好好的說,這地方多潮啊,快起來。”


    林母的手拍在炕桌上,“你也不問問她都幹了什麽。”


    杏子的身子不由的抖了一下,低著頭不敢言語。


    槐子忙坐過去朝林母道:“您嚇著她了。姑娘家大了,臉麵多要緊啊。”


    “她還要什麽臉麵,跟男人私相授受還要什麽臉麵?”林母瞪著眼睛,手都跟著顫抖。


    私相授受這是多大的罪過?杏子猛的抬起頭,“我就是給先生做了一雙鞋,怎麽就是私相授受了?我就是私相授受,可也沒幹出跟男人私奔的事。”


    “杏子!”槐子趕緊嗬斥,“胡說什麽呢?”


    跟男人私奔過,這是林母一身都洗不掉的汙點。如今被女兒一下子戳到了痛處,可真是要了命了。她的臉刷一下子就白了,顫抖著手指著杏子:“對!我是跟男人私奔過。可就是因為我犯過錯,我才不能看著你再犯同樣的錯。你給我聽好了,銅錘就很好!嫁過去,你上麵沒有公婆要伺候,他又是跟兄弟分了家的。以後你們的日子關起門來自己過。你有鹵肉的手藝,你們的小日子就能過的紅火。那佟家也是一大家子人,真有事,又能有幫手。上哪找這麽好的親事去。隻看著你哥的麵子,他也不會對你不好。他如今的在鐵路局的差事,還是你大哥給他找的。那孩子向來重情重義,我還能害了你。以後,你不許去學堂,老實的在家給我待著。嫁妝也該裝備起來了。”


    “憑什麽?”杏子又害怕,又不想認命,“婚姻是自由的,誰也無權幹涉。”


    “你聽聽,你聽聽!”林母指著杏子,對槐子道:“找那姓白的去,找他去,他這都教的是什麽?按的是什麽心思?”然後瞪著杏子,“你給我聽好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要再敢靠近那姓白的一步,我打斷你的腿。”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杏子喘著粗氣,“我父親在哪呢?誰不知道我是野種!照這個道理,我打生下來就沒名正言順過。”


    槐子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都住口。說的都是些什麽話。”


    將那些陳年的傷疤揭開來,鮮血淋漓,疼的還是自己。


    杏子被這一嗬斥才有些恍然,臉上的血色一點一點退下去,噗通一聲跪下,就不敢再言語了。


    槐子這才對林母道:“您別小題大做,學生送老師點東西,這都是心意。照你這麽說,妹妹妹夫在學校,不得惹來多少是非。再說了,人家白先生成家了,夫妻感情和睦。這個杏子也是知道的。您說您都想哪去了。這要是嚷嚷出去,莫須有的事都變得有鼻子有眼了,這不是自己毀自己的名聲呢嗎?”


    林母帶著幾分不信:“真的?”


    “我妹妹妹妹夫介紹的人,別的不說,人品是過關的。”槐子將林雨桐和四爺往出一推,林母就不說話了。對別人的話她不信,但是對大女兒兩口子,她是信服的。為什麽?因為人家有文化,在大學裏當教授的,那說的都是真理。沒什麽可懷疑的。


    槐子見安撫住了這一個,就又去看另一個,這個妹子一直怯懦,沒想到今兒就個刺蝟似得,真敢紮人。他歎了一聲,“你要是不想這麽早嫁人,那這婚事倒是不急。咱們也就暫且壓住這事,隻當是從來沒提過。今兒我才聽人說,咱這附近開了一個護士學校,要不你去試試,也省的在家裏……”


    “不!”杏子整個人都開始搖晃了起來,“不了!我嫁人……我嫁人就是……”說著,就起身,一步一步朝外走去。


    林母的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孩子,你別恨娘。娘這真是為你好。正是娘吃過大虧,才不敢看著你行差踏錯一步啊。”


    杏子坐在堂屋的灶膛前,蜷縮成一個疙瘩。她不明白,娘當初跟著親爹走的時候,心裏是怎麽想的。她肯定是心裏喜歡親爹的。她知道心裏喜歡一個人是啥滋味,為啥還要逼迫自己呢。


    裏麵大哥的聲音傳來:“額娘,杏子的婚事不用著急,叫她去年兩年書……”


    “念啥書?”林母帶著幾分強硬的道:“杏子再念書,也變不成桐桐。也沒有桐桐那樣的好命。這人就得認命,不認命又能咋辦呢?折騰來折騰去,結果日子是啥樣還是啥樣。你三爺家的外孫女,你是念了好些年書嗎?結果咋樣,還是被她那混賬老子嫁給人家做個姨太太,連個正頭娘子都不是。如今看著,這念書不念書的到底有什麽差別,還不是一樣的嫁人生孩子操持家務。”


    你怎麽就盯著那一個不成的看呢?


    林母好似知道槐子要說什麽似得,“別跟我提那些洋派的小姐,這個追求那個追求,你不信試著看看,這些婚前張揚的,婚後有幾個得了好了?我不懂如今外麵那些自由啊,思想啊,我就知道男女之間就是那麽點事。跟懂多少學問沒關係。”


    槐子竟然覺得跟林母說不通,隻能退而求其次的道:“您這會子說的再多,那也得人家銅錘答應吧。人家又沒上門提親,你這自己在家裏計劃,有啥意思?銅錘常到家裏來,他對杏子有沒有意思,您看不出來?”


    林母一愣:“你去透個話的事……再說,咱家杏子配他綽綽有餘,他有啥看不上的。”


    “您真是……”槐子有些煩躁,還真是越活越迴去了,“這男女之間的事難說的很。杏子好,但就非得看上?這事我能探探,但別指望我拿著兄弟的情分,給人家身上硬套。再說了,杏子又不是嫁不出去,不至於這麽上趕著。女方還是得矜持些。”


    林母這才不說話了,等槐子要出門的時候這才叮囑道:“你抓緊探探,要是不行,也好找別家。”


    還是沒死心。


    槐子出來,低頭看了看縮在一邊的杏子,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麽話,隻轉身出去了,還是找自己嫡親的妹子說說話吧。好歹心裏舒服些。


    進了門,林雨桐給槐子熱了飯,“還沒吃吧。”


    可不是,家裏糟心的不行,也沒人問他餓不餓。


    槐子邊吃邊跟四爺說運了多少東西,“……我還找人在那邊蓋了點房子,槐樹林中間,有一條溝,房子就蓋在溝裏,等閑發現不了。完了叫人給周圍栽種點藤蔓……”他最近一直忙著這事呢。對著自家妹子,他也沒瞞著,把家裏的事情一股腦的都倒出來,“……這世道,女人比男人更不容易。我看杏子心裏是真有人,不願意逼她……”


    “等過了這一段就好了。”林雨桐把菜碟子往前推了推,“杏子隻怕是從小缺少父愛,白先生呢,不管是從年齡上還是別的方麵,都填補了她感情上的一個空缺。橫豎年齡還小,再過兩年也不遲。”說著又問了一句,“哥,你這年齡也不小了,這婚事也得上心了。額娘沒逼著你相親?”


    槐子抓著筷子手一頓,“沒有……”


    “呃……”她不是成親挑撥人家母子感情的,真的!


    槐子也不在意,“如今這世道,拖兒帶女的,反倒是牽絆。”


    不這麽自我安慰又該怎麽說呢?


    第二天一早,兩人六點起床,七點準時起床。劉福已經在外麵等著了。


    坐在車上,看著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混合著各種小吃的香味,林雨桐低聲對四爺道:“有空的時候,咱們連出來照相吧。”


    “好。”四爺嘴上應著,眼睛卻看向前麵人多的地方。


    林雨桐順著四爺的視線看過去,“那是賣什麽呢,店鋪還沒開門,就這麽多人。”


    “你看那是不是嶽父?”四爺指著人群中的人道。


    還真是!


    兩人沒打算停留,越過去就算了。可林德海的眼睛多賊啊,一眼就看到坐著鋼絲包車的閨女女婿,連忙招手:“大閨女,阿瑪在這呢。”


    四爺對劉福提醒了一聲:“停下吧。”


    見兩人下來,林德海就從人群中擠出來,四爺客氣道:“嶽父想買什麽,盡管打發人給大哥或是我們說一聲,哪裏能叫您老在這裏擠著?”


    這外人麵前,女婿這麽給麵子,林德海分外得意,說話的聲音都大了:“你們懂事,我這當老人也得懂事了。槐子年紀不小了,連個媳婦都沒娶呢。我這最近總是睡不踏實。想著吧,我給你們能做點什麽呢?後來又想,不給你們添負擔,就是幫忙了。”


    這話還真是!難得你還能琢磨的這麽明白。


    林德海見閨女一臉的認同,馬上就道:“我有一個老朋友,進了一種倭國戒煙藥,叫做‘啞支那’!我想著藥好啊!吃了這藥隻要能戒煙,那就是不給你們添麻煩……我老早就想戒了,槐子還專門送我戒過,可是不頂用啊!現在好了,能戒了……”


    這人到哪都不忘了吹牛,要真是朋友,還用在人去裏擠著?


    林雨桐皺眉指著人群:“這些人……都是買這戒煙藥的?”


    “嗯哪!”林德海十分感慨的樣子,“戒煙……苦啊!”他說著,就壓低了聲音,十分神秘的道:“其實我早聽跟我一樣的癮君子說過“啞支那”這類藥,這東西原來是秘密出售,現在換了一個新名字,專銷中國。”


    那這能是好東西?


    到了後世,也沒聽說又特效藥治療毒癮的。除了硬抗還是硬抗,即便暫時扛過去了,複吸的卻又占了□□成。更別說如今了。


    不用問林雨桐也知道,這藥有問題。她抬手看了看時間,就轉臉對四爺道:“你還有課呢,你先走。我在這裏陪著老爺子。”


    四爺遞了五塊錢給林德海:“拿著買點愛吃的。小婿先告辭了。”


    林德海一邊嚷著不用,卻又一遍將錢接了過去。跟他相熟的看見了,都笑罵:“這老家夥走了狗屎運了!”


    四爺朝這些人拱手,就叫了一輛黃包車,將劉福和車都給林雨桐留下了。


    又等了不大一會子功夫,這門市的鋪子打開了。隻見人頭湧湧,一股腦的往裏麵衝,這才是真正的門庭若市。林雨桐在後麵看著,就見一個個拿著一塊錢或兩塊錢遞進去,夥計們把銀元擲在台上一驗,聽著聲音不錯,就立刻丟到後麵很大的藤製“笆鬥”中。等林德海買藥出來,林雨桐再往內部瞧,就見已經有四個笆鬥都裝滿了銀元,這玩意可真是夠掙錢的。從林德海手裏接過一包,往鼻子下一放,她的麵色就一變。果然!這玩意的名目雖是戒煙藥,其實是鴉|片的代癮劑。這一包一塊錢,每包可服用五天。也就是每天得用兩毛錢。其實,這所謂的“啞支那”是用嗎|啡製的,還有一股子杏仁香味,吃了之後,人會覺得十分頂癮。這種感覺,隻能說明,這玩意是比鴉片更高等的毒|品。


    林德海從林雨桐手裏拿過這東西,跟著就打了一個哈欠,“你說,我這聞著這東西,怎麽就想抽呢。”


    林雨桐皺眉道:“這玩意是催命的,您要是聽我的,就將這東西給我。”


    “催命的?”林德海哈欠連天,眼淚鼻涕都跟著下來了,“這毒……受不了了,我認了!”


    剛才還信誓旦旦的為兒子考慮,這癮一上來,誰也不記得了。


    看著他急匆匆的離開,林雨桐直接去了警察署。


    “我找林雨槐!”林雨桐在門口通報了,這才走了進去。


    林雨槐對於林雨桐的到來嚇了一跳,“怎麽了?家裏出事了?”


    林雨桐將那藥品的事情說了:“這東西一旦蔓延,後果不堪設想。”


    兄妹倆正在辦公樓下說話,就聽後麵有人道,“槐子,來客人了就往裏麵請,在門口站著不是待客之道吧。”


    林雨槐扭臉笑道:“是程處長啊!您早!這是家妹,過來說點事。您先上樓,一會給您匯報。”


    程處長?


    林雨桐將這個人的臉記住,隻是不知道此程處長是不是彼程處長,看來還得問問蕭紅去。


    這位程處長朝林雨桐點頭示意,眼裏閃過一絲驚詫,顯然沒想到林雨槐的妹子跟他完全就不是一類人。


    等人走了,林雨槐才道:“這事明麵上上麵是會嚴查的。也會把危害廣而告之,這就是極限了。至於以後,私底下的買賣,可就真管不了了。”


    原本也沒想到能有多大的效果。不過能有官方廣而告之,就算是收獲了。要是明知道這玩意的危害還偷摸著買,那誰也怨不得了。


    警察署辦事,這次還算是雷厲風行,當天就嫁給鋪子給查收了,但趕過去的時候,四十箱的藥物基本已經銷售完了。鋪子的老板花了一千塊錢,然後警察署抓了一個夥計頂罪,這事到這裏就算是了結了。第二天在報紙上,大肆宣揚警察署如何辦案,如何破獲,如何的了不得,槐子因此升了一級,好歹是個科長了。而程處長如今也邊長程副署長了。


    槐子將後續告訴林雨桐的時候,她倒是不意外,如今這世道,壓根就不存在所謂的法製。那所謂的法製就是一根鬆緊帶,錢多就鬆點,錢少就緊點。


    兄妹倆相顧無言,門卻被敲響了。林雨桐將門打開,見是田芳,她笑了笑:“怎麽有功夫過來?”


    田芳晃悠了一下手裏的點下匣子:“八大件,您嚐嚐?”


    林雨桐接過來,田芳才看了槐子一眼,就吐吐舌頭,“有客人啊。那我就不打擾了先生了。”說著,也不等林雨桐說話,就一下子竄了出去。


    槐子一直看著門的方向,臉上卻若有所思。


    林雨桐將點心放下:“你一會子帶迴去給同事分了吧。”


    槐子的心思卻沒在點心上,而是問林雨桐:“那是你的學生?我見過她,就在昨天,在六國飯店。”


    六國飯店?


    林雨桐皺眉:“發現了什麽?她看見你了嗎?”


    槐子搖頭:“她肯定沒看見我。我是跟著程東去的,我靠著柱子,看見她從電梯上下來。她跟在一個倭國女人身後……那個倭國女人就是上次我跟你說過的,阿瑪碰瓷遇到的女人。我為了避開這個女人,馬上繞到柱子背後了。這個倭國女人很神秘,我之前見過她出現在一家商社的門口,後來我找人打聽這家商社,發現他們搬家了。”


    那麽,如此一個神秘的女人,將自己的行蹤保護的很好的女人,卻大模大樣的出現在六國飯店,還帶著一隻潛伏在自己身邊的田芳。


    這裏麵一定有貓膩。


    林雨桐低聲問道:“能弄到六國飯店的入住客人名單嗎?”那裏一定住著一個十分緊要的人物。


    槐子點頭:“明天我親自給你送過來。還有,小心那個學生,隻怕這姑娘不簡單。”


    “我知道!”林雨桐深吸一口氣,“她倒是不足為慮,我就是想知道,能叫他們不惜暴露也要見的人是誰。”


    等拿到名單的時候,四爺翻開了兩遍,就搖搖頭:“想從這些信息上看出誰有問題肯定不成。連這點都隱藏不好,也就不用混了。想知道誰有問題,就得親自去看看才成。”


    去可以,但怎麽才能不叫人懷疑自己突然出現在那裏呢?


    於是這天上班,一辦公室的人都能感覺到林雨桐的好心情。


    雷洋洋將小鏡子拿出來,重新補妝,不時的看一眼林雨桐:“怎麽高興成這樣子了?有喜了?”


    “去!”林雨桐笑嗬嗬的,“每天看你約會心裏羨慕的不行,我家那位又總沒時間,今兒算是開恩了,也出去約會去。”


    雷洋洋恥笑:“找人約會還不簡單,金先生沒時間,自有很多有時間的先生嘛。這約會,先去看場電影,然後再去吃西餐,最後找個好酒店……這個你懂的!”


    林雨桐哈哈大笑:“好!接受你的建議。電影——西餐——酒店——”


    “一定要最貴的喲!”雷洋洋指點林雨桐,“隻有叫男人的錢包疼了,他們才能學會疼女人。”


    “受教了!受教了。”林雨桐一邊應著,一邊收拾東西,很是急切的樣子。


    歐陽一一掀開眼皮看了林雨桐好幾眼,卻有垂下眼瞼。


    等下午的時候,兩人一出學校門,就覺得身後有人跟著。四爺指揮著劉福:“先去電影院。”


    如今電影票不算貴,大人的坐票銅板十二個,孩子半價六個。屏幕的背麵還設有座位,每個位置是三個銅板。這次怎麽這麽便宜?一進去看才知道,上演的是老片子卓別林。


    在裏麵消磨了一個來鍾頭,這才去了一家餐廳。不過卻不是西餐廳。而是一家出售‘五旗酒’的飯店。‘五旗酒’是京城如今最時髦的名酒,這酒倒出來時是一杯混濁的酒,沉澱幾分鍾,就變成紅黃藍白黑五色的酒。林雨桐品了一口,感覺像是雞尾酒。那紅色黃色帶著一股子果子的清香,而藍色卻有些涼爽,像是是薄荷酒,白色是高粱,味道很醇厚,黑色就不知道是什麽玩意了,口感還不錯。要不是四爺帶著過來,林雨桐都不不知道如今已經有這‘雞尾酒’了。


    “既然出來了,也被浪費,這就是約會。”四爺沒管跟著身後的監視的人,低聲跟林雨桐道。


    林雨桐這會子挺放鬆的。沒把正事全忘了吧,但也沒緊張到哪裏去。


    吃飽喝足,天色就昏沉下來了。馬上啟程直奔六國飯店。


    開了房間,兩人進了裏麵,一路觀察進進出出的人,最直觀的首先是穿著。衣服隻看布料就能知道價格。比如,熟羅長衫大概值個四塊多,兩塊多隻能做了一件黑色的鐵線紗馬褂,兩塊多能做一身方格紡綢短衫褲,頭上戴了一頂小結子瓜皮帽,足上穿了一雙白底緞鞋。即便在六國飯店這樣的地方,這樣的穿著都算是時髦的。


    再看這些人的走路姿態,沒有發現異樣。


    兩人站在電梯門口,後麵傳來喧嘩聲,之間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走了過來,後麵跟著的人推著行禮,林雨桐數了一下,整整十個箱子,顯得非常的闊綽。


    但緊跟著,叫林雨桐吃驚的事,四爺僵硬了一瞬。這表明四爺不是見過這個人就是見過這個人的照片。


    等迴了房間,四爺才低聲道:“在一些史料上見過這個人的照片……”


    “誰?”林雨桐問道。


    “鄭皆民。”四爺的眼睛眯了眯,“可是個大特務頭子,他出現在這裏,一定是出大事了。這裏住著的人一定很危險。”


    “工黨?還是倭人?”林雨桐問了一句,緊跟著搖頭,“不會是工黨,這個還不至於驚動他。隻能是倭人……”


    兩人沒有在房間裏多呆,出門想四處看看,順便觀察這個人來這個的目標到底是誰。


    轉了一圈,最直觀的感受,就是鄭出手很大方,對飯點的侍者,出手闊綽。這麽打賞,自然很容易就能打探到消息。


    很快,四爺拉著林雨桐迴房間,“他們要除掉的是誰,我看出來了。走吧!”


    他打賞茶房打賞的最豐厚,為什麽?因為這些侍者是最能隻管的接觸客人的人。如今,客人的容貌特征和所在的房間號就對了起來。而其中一個侍者,得道了三次打賞,這就更明顯了。這個侍者負責的哪幾個房間,那麽目標就在哪個房間中。


    四爺又將之前會子收集的信息拿出來,點了一個名字,“要是沒錯,就是這個人了。”


    林雨桐一看四爺指的人:“常世穀!”她搖搖頭,“沒聽過。應該是化名。”


    “這個人就是投靠了偽國的張景繞。隻怕這次他秘密來京城身上的任務不輕,否則驚動不了鄭皆民……”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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