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高門(32)


    林雨桐聽到了恆親王一聲很輕的笑,“你趕緊將衣服給穿上,這天多冷啊。”


    “啊呀……我……”林芳華馬上低頭將衣服往身上攏,半側著身子不敢看恆親王。


    恆親王起身:“你……”他實在想不起這女人是誰。說是見過自己,但她說的事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誰記得誰是誰呀?再想想這裏是國公府,能在這裏出現的女人,那這個範圍就很小了。可這國公府的女人他都見過的。但可以確定的是,眼前的這個女人絕對沒見過!難道不是國公府的人?那這還真是有點麻煩了!要是知道這女人認識自己,剛才句不該出來的。他心裏懊惱,但還是試探道,“你這樣……能自己迴去嗎?”


    林芳華想起來的時候在園子裏轉悠半天,就有些赧然:“應該……應該能找迴去吧。”


    那就是對這府裏不熟悉了。


    自己來這府裏是絕密,絕對不能叫外人知道。這個女人偏偏就是謹國公府的外人。要是走漏了消息可怎麽好?是殺了她呢?還是殺了她呢?


    這幾乎就是不用怎麽選擇的選擇題,恆親王的手又朝林芳華伸了過去,林芳華隻忙著穿衣服,也沒注意已經有一隻手快到了她脖子跟前了。


    “王爺……”不遠的地方傳來隨從的一聲輕喚。


    恆親王的手一下子就頓住了,微微側頭往後看看了。林芳華被這聲音嚇了一跳,她還真不知道還有人,可這一扭頭才發現恆親王的手就在眼前了,“王爺?”伸著手,這是要幹什麽?


    恆親王嘴角又掛上笑,伸手過去替林芳華將衣服整了整,“萬一鑽了風進去該著涼了。”他的動作很輕柔,整理完還幫著撣了撣她肩頭的灰塵。昨晚這些,才若無其事的將手收迴來,“你要是能迴去,那我就先走了……你真的行嗎?”語氣裏的擔心叫人的心都要跟著化了。


    林芳華愣了一下,就不由自主的點點頭。


    恆親王輕笑一聲就從裏麵出來,隨從緊隨其後跟了出去。


    “怎麽迴事?”恆親王一出來就收了臉上的表情,皺眉冷聲問道。


    隨從低聲道:“迴王爺,假山裏還有人,屬下已經留了人看著了,看裏麵的人到底是什麽人。要是有妨礙的,再下手也不遲。”


    恆親王的腳步一頓,扭頭咬牙道:“婦人之仁,即便都殺了又如何?”


    隨從麵色一變,壓著聲音道:“屬下最開始覺得藏在暗處的是四個人,可緊跟著,有一個人的氣息一下子就收斂了起來。屬下擔心這是個高手,一旦咱們失手了,到時候鬧開了,咱們也無法保證王爺能全身而退。主子您來謹國公府的消息但凡透出去半點,可能真的就要壞了大事了。因此……”


    林雨桐要是聽到這話估計能驚出一身冷汗來。這四個人除了楚懷玉主仆三人,剩下的就是她自己了。她被林芳華給驚的失了心神,沒想到一瞬間的事情都叫人家給抓住了。


    恆親王聽著這解釋才勉強點點頭,轉移話題問道:“先走的那個男人沒有發現什麽端倪吧?”


    隨從嘴角抽了抽:“……肯定不會。男人在那種情況下,除了把身下的女人恨不能叫祖宗,哪裏還會有其他的念頭?”主子可真能逗!就不信您在那種時候還能分心他顧。


    他的潛台詞太豐富,叫恆親王的手不由的緊緊的攥在一起,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這隨從打了一個冷顫,到底哪句話又說錯了。他不由的小聲問道:“要不要屬下迴去將那個女人給……”他說著,就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恆親王冷哼了一聲:“你長腦子了嗎?”他停下腳步低聲吩咐道:“查那個女人是誰?叫人看住她……那不是個聰明的人,應該沒有大礙。”聰明人就不會叫破他的身份。但同樣,蠢人向來好對付。就今兒那女人,兩句好話,就能哄的不知道東西南北,就先這麽著吧。“倒是假山裏的其他人,給我盯死了。看看都是什麽人。”


    隨從忙應了一聲。


    卻說假山裏,等林芳華穿好衣服離開,林雨桐就聽到楚懷玉帶著丫頭離開的腳步聲。這三人今兒可算是嚇的不輕。


    四爺和林雨桐就那麽收斂生息一點都不動。先是感覺有人跟著楚氏主仆走了,想必這是恆親王留下來的人吧。四爺在林雨桐的手心裏寫了一個‘二’字,也就是說,這假山裏還守著兩個人。


    可堵在這裏遲早都會碰上的。


    ‘大大方方的往出走。’林雨桐感覺到手心裏四爺手指快速的滑動。她馬上就懂了,於是跟四爺一起動了。兩人相互攙扶著直接往正院的方向去。正院的後角門是開著的,看門的在門房裏呆著,從外麵還能看見昏黃的燈光。兩人直接閃身進去,這才覺得緊盯在身上的視線消失了。


    兩人不敢耽擱,從正院的拱門穿過,到了世子院,再從是世子院的院牆上翻過去,才算迴了自家院子。


    誰知道剛進房門,遠遠的聽見敲鑼聲。緊跟著,就聽見有人喊:“著火了!著火了!”


    怎麽會著火了?


    四爺和林雨桐對視一眼,隻怕是恆親王留下的人不確定自己兩人的身份,想將主子們驚動起來,他們好在暗處觀察吧。


    兩人快速的將身上的夜行衣都脫下來,林雨桐將這些全都收好。又動手將頭發都散開。這才將家常的棉袍子往身上一套,再去隨意的披上披風。外麵吵吵嚷嚷的聲音越來越大,就聽貴喜喊道:“主子,沒事,別起來了。不知道是哪個又點火取暖,結果睡著了,火不大……”


    四爺嘴裏應著,但還是跟林雨桐出去露了個臉,又打發人將拱門開了,打發人去正院看看要不要緊,這才進了裏屋。


    “如此也好?”四爺進來將身上的披風一扔,“咱們留下的腳印也徹底的被來來去去的人給踩亂了。”說著,就心裏一動,“這不對啊!怎麽感覺這人其實在幫咱們呢。”


    真要跟著他們並不是難事,下雪天光是腳印就是個麻煩的證據。除非自己兩人真有踏雪無痕的本事。可對方沒跟著,而是用了這麽一個辦法試探,這看似試探,可來往的人一多,誰還會注意到腳印?不是幫忙是幹什麽?


    林雨桐的眼睛一眯:“是啊!為什麽一進正院這人就不跟了呢?”其實他們都已經準備要是那人一直跟到正院,就少不得要冒險殺人了。“難道……這人其實是……”甘氏的人?


    還真是*不離十。


    外麵有多亂,兩人都不去管了。如今才四五點鍾,還能睡個迴頭覺。


    林雨桐躺下了,翻了幾番,才問四爺:“你說要是沒有咱們在,恆親王是不是得殺了林芳華。”


    四爺聽她著語氣複雜,就閉著眼睛道:“是不是覺得有些遺憾。要是咱們沒去就好了。”


    林雨桐先是‘嗯’了一聲,就搖頭低聲道:“那也不行。咱們不去,估計楚懷玉還是會去的。到時候死的可不隻是林芳華。算了,隻當是人家的命不該絕吧。”她今兒真是被林芳華刺激的夠嗆。


    而此刻的林芳華,臉上的神色變得很奇怪。


    先前摸到男人身上穿的是貂皮,但是剛才怎麽看見恆親王身上穿的大氅好似是狐狸皮的。是自己摸錯了?還是在洞裏的光線太暗,自己看錯了?


    她躺在床上,不停的想著剛才的一幕幕。男人的喘|息聲,恆親王的輕語聲,好似都在耳邊。可這兩個聲音一會兒重疊,一會兒又好似毫不相幹。她的心越揪越緊,隻覺得頭越來越昏沉,耳邊似乎還能聽見救火聲。她心裏就更害怕了,聽那方向應該是園子裏,不會自己的事被人看見了吧?想到這裏,頭上的冷汗就下來了,心跳的厲害,好似隨時能從胸腔裏蹦出來。半夢半醒之間,就看見朵兒她爹七竅流血的朝自己走過來。他眼神冷冰冰的,遠遠的就伸出胳膊,那一雙手上的指甲長長的,尖尖的,還沒等自己反應過來,那冰冷的雙手就掐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了。


    “她爹!對不住……是我對不住你……她爹……不是……這不怪我……我是被逼的……對……我不是自願的……她爹……”林芳華渾身哆嗦,偏偏頭上的汗都將頭發打濕了。


    齊朵兒披著衣服,伸手叫了丫頭過來,“給夫人將身上汗濕的衣服都換了,用熱水擦洗一遍……等天亮了,好打發人去找大夫……怎麽好端端的就發起熱了?”


    那小丫頭應了一聲,端了熱水來,才上前解林芳華的衣服。可剛解開兩個扣子,就‘哎呀’了一聲,“二奶奶,夫人受傷了。”


    齊朵兒一扭頭,臉色頓時就一變,然後若無其事的道:“喊什麽,不過是磕到什麽地方了,大驚小怪的。行了,你下去吧。我自己來……”


    那小丫頭懵懂的看了一眼齊朵兒,見主子的臉色確實不好看,但到底不敢說話,趕緊退了下去。小丫頭不懂男女之事,所以不明白這身上的痕跡是怎麽迴事。但是她卻是懂的。


    原本以後母親說對不起父親是因為又想起父親死的事了,可怎麽也沒想到母親這把年紀了,會做出這樣的醜事。而且這樣的醜事是出在了自己的夫家。


    齊朵兒心裏又是難堪又是憤怒,這個男人究竟是誰?這半夜三更的將母親叫出去,會是什麽人?是國公爺還是二老爺?想到這兩個男人,她下意識的就搖頭,“這兩個人可不是糊塗的人。”難道會是府裏的下人?


    隻要想到這裏,她從心底就湧出一股子惡心來。


    齊朵兒用力的咬著嘴唇,手裏攥著帕子,攥的手指都泛白了。自己都已經這樣了,母親還想著跟人私會。她怎麽能這樣?


    她想將她叫起來,跟她吵,跟她鬧,但她知道,什麽都不能做。還得替她瞞著。


    “讓你不要臉!”齊朵兒猛地衝上去,一把將蓋在林芳華身上的被子給掀開。


    林芳華狠狠的打了一個冷顫,下意識的身體蜷縮了起來。


    齊朵兒的視線落在林芳華身上,裏衣穿的亂七八糟的,肚兜和一隻襪子都穿反了。她拿起水盆邊的帕子,一下子蓋在林芳華的臉上,臉上露出幾分猙獰來,“你怎麽這樣!你怎麽能這樣?”說著,狠狠的在林芳華的臉上用冷帕子擦了幾下。


    等心裏的這股子邪火發出去了,她這才身子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如今可怎麽辦?該怎麽辦?”叫人發現了,就沒有活路了。


    這一坐,就天光大亮。外麵傳來丫頭的聲音,她才恍然而驚,馬山跳起來,給林芳華將被子給蓋上。這一看可了不得了,林芳華臉燒的通紅,用手一試,溫度實在是嚇人。


    “打發人去請大夫!”齊朵兒這才慌神了,“快!要快!”


    世子院。


    楚懷玉頭上頂著帕子,對青萍擺擺手:“千萬別叫大夫,就這麽著吧。熬兩碗薑湯來,我先灌下去捂捂汗再說……”


    “這……這怎麽行呢?”青萍試了試楚懷玉頭上的溫度,“有點發熱……聽您說話,這鼻子都不透氣了吧?”


    楚懷玉不耐煩的揮手:“叫你幹什麽你就幹什麽,哪那麽多話。”也不用腦子想想,這個時候請大夫,這叫那有心人知道了,還不往別的地方想嘛!


    青萍不敢說話,連忙退出去,去了茶房煮薑茶。


    楚懷玉剛躺下,門簾撩起來,金守仁搓著手哈著氣進來了,“都這個點了,還不吃早飯?你這是……還沒起?”


    楚懷玉抬頭看了一眼金守仁,隻覺得礙眼,心裏就更加的煩躁:“你幹脆在她那邊將早飯吃了不就完了,何苦來鬧我?”


    金守仁一聽這語氣,還當是楚懷玉又醋上了,就低聲道:“你這人……昨晚是你把我攆出去的。我去了,你這又不得勁。”躺在這裏裝不自在,這又是何苦呢?“我這一早過來陪你吃早飯,還錯了不成?我要真的不來,你說你是不是又有話說?”


    楚懷玉順手拿了枕頭朝金守仁扔過去:“我就是不自在,你想怎麽的?吃早飯是吧?叫其他人伺候你吃,我今兒就是不想動彈。”


    金守仁也被撩撥的惱了,一把將枕頭接住,又反手扔迴去,“去就去!屬狗的吧,這脾氣……我告訴你,這裏不是楚家,我可不慣你這毛病……”


    楚懷玉被金守仁扔過來的枕頭一下子砸在臉上,心裏憋著火也沒言語,又聽他在一邊叨叨叨,叨叨個沒完,‘蹭’一下就坐起來,將炕上的枕頭一古腦的扔出去,“給我走遠點!”


    金守仁接了一個,然後掀簾子就顛了,“還有勁砸人玩,我看還是沒事……”


    楚懷玉在裏麵氣的直喘氣。要不是他跟齊朵兒那賤人婚前就有點不清不楚,自己昨天怎麽會好端端的踩了一泡大狗屎。本來抓住林芳華的把柄她心裏還有些竊喜,沒想到後來來了個恆親王。恆親王半夜出現在府裏,這件事就簡單不了。她不是什麽不懂的閨閣姑娘,昨晚的事有一字半句牽扯到恆親王,那這天可能就不是現在這天了。所以,就算知道的再多,除了閉嘴還是閉嘴。受了半晚上的罪,換了一個擔驚受怕的結局。他還來湊熱鬧說風涼話。這什麽狗屁男人!


    等到晌午了,楚懷玉一覺起來,覺得身上鬆快了些了。喝了一杯薑茶,這才想起什麽似得,招手叫青萍到跟前來:“將母親昨兒打發人送來的一簍子魚挑兩條好的,你親自給四奶奶送去。順便替我問問她,她那裏有沒有新式的繡樣。”


    青萍馬上明白,主子不是想要繡樣,而是給自己找借口叫自己一定得見見四奶奶。


    楚懷玉見青萍明白了,就低聲道:“……看她還有她身邊的丫頭……誰身上有些不自在?”


    青萍過來的時候,林雨桐正在暖閣的炕上拚那些羊皮碎片呢。四爺在對麵的書房裏看書。幾個丫頭在外間守著做針線。


    等小丫頭將人帶過來,三喜就將人請到了側廳裏,“這大冷天的,難得這麽新鮮的魚。”雖然凍成冰溜子了,但這到底是新撈上來的。“我們主子昨兒還說,想吃個魚頭豆腐鍋,你今兒就送來了,可不是巧了。”


    青萍將籃子遞過去:“我們主子可說了,東西不白給,也得從四奶奶這裏順點什麽迴去。”


    三喜聞歌知雅意,這是要見了主子才能迴去交差吧。“那就走吧!你隻管看,看上什麽就都帶走。”


    等進了正屋,見幾個丫頭都好好的。青萍就趕緊收迴視線,跟著三喜往裏麵去。


    林雨桐已經將碎片收起來了,坐在炕上手裏拿著蜜桔正吃的歡快,聽三喜說是送鮮魚來了,就笑道:“這麽大冷天的,也就你們主子能弄來這麽新鮮的好東西。”說著,就對三喜吩咐,“拿一籃子橘子給青萍,叫她們也嚐嚐。”她吩咐完,就笑盈盈的扭頭看青萍,“知道你們主子不稀罕這些,這是給你們幾個丫頭的,帶迴去分分吧。”


    這蜜桔在京城如今也貴的很,倒是林家不知道怎麽得了一些,叫人給自己送了一簍子。林雨桐隻得將四爺弄迴來的蓮藕又當做迴禮給林家迴了一些。


    三喜一邊應答,一邊嗔怪:“您怎麽又吃涼的,肚子疼了可怎麽好?一時一刻照看不到都不行……”


    幾人說了半天話,才送青萍出門。


    林雨桐等人都出去了,才將半拉橘子仍在桌子上。這楚懷玉反應還真快,這就來試探了。


    也對!牽扯到恆親王來府上的事,隻要不是笨蛋都知道事關重大,而且跟府裏的大事有關。她不試探才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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