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年月(88)


    一般周末,老爺子都會叫司機來接兩口子和孩子迴家。


    所以,林雨桐從不在筒子樓這邊洗衣服。一周的髒衣服和床單被罩都帶迴去洗。


    印薇見孩子們玩的好,就過來給林雨桐幫忙,“不行的話再買一台洗衣機。”


    如今這東西還不好買。


    “關鍵是沒地方放。”林雨桐搖頭,“要是放在外麵的水房裏,這洗衣機大概一天二十四個小時都得運轉。”整棟樓裏怕是都得借著用了。


    不是不舍得給別人用,關鍵是現在這洗衣機的噪聲太大。林雨桐老覺得跟著拖拉機似得,嗚嗚的響。在家裏擱在院子裏不明顯,放在樓裏麵試試?


    印薇就發愁,“實在不行就在周圍村裏買個小院?”


    村裏也一樣不方便。光是水電暖氣就沒辦法。


    林雨桐笑道:“慢慢就習慣了。”


    等到天慢慢的熱起來的時候,林雨桐還真是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氛圍。每天早上,在喧嘩聲中起床。


    天熱以後,除了住在兩頭的大戶型的屋子,其他人家都開始為了通風而不關門了。平時都是半截子門簾掛著,擋住人的視線就行了。


    因為南北不通透,關著門,不透風。


    就算林雨桐如今這屋子,也算不上南北通風,隻是南麵和西麵都有窗戶,好歹有點風進來,空氣能流通。


    一樓比較陰涼,鋪著涼席,睡在地板上倒也沒有想象中的燥熱。


    沒有外人,林雨桐就穿著熱褲和無袖的背心在屋子,露出胳膊和大長腿來,在四爺麵前不停地晃悠。


    四爺就是熱死,也不穿短褲出門,在家裏也是長褲。


    林雨桐沒辦法,用青紗做了兩條紗褲給他在家裏穿。也用白紗做了兩條蓋到腳麵的長裙子,萬一家裏來客人了,往身上一套就行了。


    出門的衣服,林雨桐不太習慣標新立異。她跟四爺都是白襯衫,黑褲子。料子倒是輕薄吸汗透氣的。


    大上午的,一家人都睡在客廳的涼席上午休。


    外麵突的吵了起來。


    “叫你打一盆水,多大功夫了?在這裏磨磨唧唧的幹什麽?”這是斜對麵周平的聲音。


    周平又在罵張革新了。


    “說點工作上的事情,喊什麽喊?”張革新迴了一句。


    這可是比較難得的,還敢迴嘴。


    林雨桐翻了個身,繼續拿著扇子給孩子扇風。


    “談工作?”周平的聲音尖利了起來,“大晌午的,兩人躲在水房裏,談的什麽工作?你瞧瞧你,光著個膀子。她呢?一個女人,襯衫的扣子還解開著。談個屁工作。”


    “胡說什麽?”張革新聲音小起來了,“誰的扣子解開了?”


    然後是兩個人推搡的聲音,接著是關門的聲音。


    林雨桐撇了撇嘴,以後他們家男人是香餑餑呢?誰見了都想咬一口。


    水房是公共的地方,就算是扣子開著,也是領口的扣子。在水房肯定是打水洗漱的,穿的整整齊齊的,能是洗漱嗎?這女人簡直就不可理喻。


    今兒還真不知道是又誰倒黴的被周平夾槍帶棒了。


    午睡起來,四爺先送孩子去學校,然後直接去上班。


    林雨桐起身要換衣服,擦防曬霜,磨蹭的很,走的遲一點。


    臨走想起辦公室的凳子,坐在幾個小時,褲子都被汗打濕了,難受的很。


    她拿了四個給枕頭上鋪的涼枕席。先去了四爺的辦公室,給他和雲師傅的凳子上鋪上綁好。


    蘇杭看見了,就嘖嘖出聲,“小林真是賢惠啊。”


    林雨桐白眼一翻,不愛搭理這個二貨。


    剛要出門,就跟四爺走了個麵對麵。林雨桐把保溫杯塞到四爺懷裏,“綠豆湯,記得都喝了。”


    穿的整整齊齊的,辦公室連個風扇都沒有,熱死個人。不注意防暑可不行。


    四爺見林雨桐頭上,鼻尖都是汗,就低聲道:“以後你也穿裙子吧。”這熱的確實叫人受不了。


    別的女人都開始穿著連衣裙了,就她穿著長褲,肯定也熱。


    林雨桐眼睛一亮,“你可別反悔。”


    四爺偷偷瞪她一眼,也不以為意。他太知道她了,想叫她太出格,都不可能。


    林雨桐迴到辦公室,給自己和蔣師傅也綁上涼枕席。


    蔣師傅進來看見了就笑眯眯的說好。


    林雨桐從這個下午一下子就覺得手裏的活輕鬆了不少。因為有一半都被蔣師傅不動聲色的安排給別人了。


    當天晚上迴去,等孩子都睡了,林雨桐也不嫌棄熱,開始給自己做裙子。真叫自己露著胳膊腿滿大街的跑,其實她也不習慣。而且大街上也沒人敢穿露的太多的衣服。所以,長短最起碼得遮住小腿,林雨桐裁剪了一條紅的,一條鵝黃的。袖子用半透明的輕紗,做的很寬。但袖口卻用鬆緊帶收緊。腰的位置,用了一條細細的白皮帶,一下子就出型了。


    林雨桐花了好幾個晚上,才將衣服做好。順便也給雨生做了兩條款式一模一樣的裙子。


    “好看嗎?”林雨桐換上高跟鞋,站在四爺跟前,叫他瞧。


    其實還真是不漏,裙子都到了腳踝處了。也就是她個子高,能撐得起這麽長的裙子。


    “好看。”四爺點點頭。


    又見她腳腕瑩白一片,配上腳上淺口的白色高跟鞋,越發顯得動人。


    “不是有絲襪嗎?”四爺皺眉,“把絲襪穿上吧。”


    其實自己這樣的膚色,真的不需要絲襪才更好看。


    不過還是別強嘴了,再強嘴估計這裙子就地壓在箱子底下了。


    雨生見媽媽穿的是紅裙子,就有些不高興,換了黃色的出來,“明天我要穿紅的。”


    她有些氣鼓鼓的。


    林雨桐點點頭,“好!媽媽明天穿黃的。不跟你撞衫。”


    震生和夜生都是竹青色的細紗燈籠褲,涼颼颼的。也很舒服。


    一家人一出門,就有人讚。


    胖嬸誇了三個孩子穿的好看,又瞧林雨桐,“沒見外麵有這樣的款式?在哪裏買的?”


    林雨桐可不願意說這是自家做的,要不然,找自己做衣服的人可就難打發了。


    “親戚從香港帶過來的。”林雨桐隻能這麽說。


    香港的東西,在現在看來,就是十分昂貴而且稀罕的東西。


    紅姐在一邊就道:“就說嘛。我大姐在上海給我寄來的裙子,還不如你身上的這件好看。”


    上海貨,一直都認為是最時髦的商品。


    林雨桐也當了一迴時尚達人。


    可才過了沒兩天,林雨桐一出門,就發現周平也穿了一件樣式特別接近的紅裙子。料子好像是的確良的。不過這個紅,不是正紅,是水紅色的。


    紅色的的確良料子可不好找。


    以前的確良貴的很,十多塊錢一米。現在能便宜點了。年輕人談戀愛,小夥子能送小姑娘一件的確良做的白裙子,那簡直就跟送了限量版的lv包包一個級別。


    金貴著呢。


    更不要提周平身上這件水紅色的了。


    就見她踩著紅色的高跟鞋,穿著長短剛到了小腿上的紅裙子。相比起林雨桐身上一看就簡直不菲的‘香港貨’,周平身上這件就平民多了。


    整個樓道的女人的注意力都轉移了過來,馬上打聽在什麽地方買的布,在哪裏做的。


    沒幾天,好似整個樓裏的女人都穿上了紅裙子一般。酒紅色的,醬紅色的,枚紅色的,洋紅色的。就連胖嬸都穿著一件粉紅色的。四十多歲的人了,長得白胖,穿個粉紅色的裙子,頗有些老黃瓜刷綠漆的意思。


    “我去的晚了,就粉紅色的布剩的多。”胖嬸有些懊惱,“你說這人胖,做衣服都比別人費。”她跟林雨桐倒起了苦水,“我以前瘦的很,這是這兩年才胖起來的。當初結婚的時候,我婆婆不喜歡,嫌棄我個子高。你知道是為啥?”


    林雨桐搖搖頭,高個子多好啊。哪裏有嫌棄兒媳婦高的。


    胖嬸一拍大腿,道:“這個子高,做衣服費布料。就連被褥,都得比別人長。那些年日子多難啊,被麵都恨不能截下一段來做其他的用。我結婚的被子,根本就蓋不住我。長短剛好從我脖子下麵到腳尖,一點多餘的都沒有。你想啊,這樣的被子晚上能不鑽風嗎?可是苦大了。晚上不能脫上身的衣服,緊著下身蓋唄。”


    其實胖嬸也才一米七,比林雨桐還稍微矮了那麽一點點。


    林雨桐聽了就想笑,這婆婆也真是叫人沒話說了。


    胖嬸就歎氣道:“可話說迴來了,老太太四個兒子,要娶四個兒媳婦。不這麽儉省著把媳婦哄迴來,還能咋辦?那時候,給我這個新媳婦做衣服的布料,永遠都不夠數。衣服的下擺,領子,都是拿別的布拚湊的。當時,我真是能氣死,好好的一件衣裳,非得弄的跟乞丐裝一樣。哪怕再多添兩分錢,都不至於叫我緊巴成那樣。如今想想,要是真有辦法,誰不會大方的做人?都是窮鬧得。”


    總之,還是覺得日子好過了。


    滿樓道裏飄的都是紅色的裙擺,把雨生憤憤的將裙子收起來,“再不要穿了。”別的孩子都是看見別人有什麽,就跟著要什麽。雨生剛好跟別人相反,不愛叫人家跟她一樣。


    林雨桐覺得,這都是四爺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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