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年月(52)


    十二月十日,這一天是星期六。帶著準考證,排隊進入了一所附屬小學。


    這教室實在是很有年代感。


    但更吸引自己目光的,還是這教室裏的考生。有些看上去三十多歲了,有的卻隻有十六七歲。剛才進考場的時候,還聽見一個考生叫另一個考生老師。


    林雨桐跟四爺並不在一個考場。四爺將林雨桐送進考場,他才離開。


    林雨桐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上午的九點到十一點,考的是政治,下午一點半到三點半,考的是理化。兩門合卷,也是兩個小時。


    上午就是將背誦的東西,半個字都不漏的填上去。當然了,真的不知道的題目,也不敢不填寫。這叫不關心政治。所以,她會從背誦的章節裏節選出跟這個題目掛鉤的內容。半句多餘的字都不寫。


    理化還算輕鬆,簡單,題量又少。答完,檢查了兩遍,就交卷了。


    可到了教室外麵,還不見四爺。難道他還沒做完?


    繼而她又恍然,以四爺的性子,肯定做不出提前交卷的事的。他認真又龜毛,不等到交卷的鈴聲響,是不會出來的。


    果然,自己頂風冒雪的站在外麵等了接近四十分鍾,鈴聲一響,四爺才隨著人群出來。


    然後,因為自己不認真的態度,被批評了。


    “獅子搏兔,尚且要盡全力。”到了家後,四爺就訓斥道。在外麵,他一般很會給人留麵子。


    林雨桐差點說‘謹領訓’。


    保證了半天,這才算過關了。


    兩人晚上早早歇下了,孩子在正屋裏睡了。


    第二天上午,先是數學。林雨桐答的很順,寫完的時候,大概四十分鍾都不到。她檢查了三遍,覺得自己沒錯。但也堅持沒出考場。一是怕四爺說她,二是覺得外麵冷。於是在考場裏神遊。


    監考老師來來迴迴的看了她幾次,林雨桐都沒發現。


    四爺對於她堅持到最後,做出了表揚。兩人中午也不迴去吃飯,時間太趕。大部分人都是拿著饅頭,啃一啃就算打發了午飯。邊吃還邊拿著書看。對答案的基本就見不到。


    學校跟前,找不到吃飯的地方,但是這裏有一家醫院,醫院裏有食堂。兩人跟昨天一樣,跑到醫院,買了病號飯湊活了一頓。


    下午考的是語文。這也是最後一場考試了。


    她坐在考場,深吸了一口氣。考題是不難,但也不算簡單。注音,分析句子成分,都不算難。文言文林雨桐肯定也不覺得對自己有難度。真正難的題目是作文。


    作文——我在這戰鬥的一年裏。


    這一年裏,她都是養孩子了。還幹什麽了?不能寫育兒日記吧。


    最後,她還是從一個母親的角度,從地震當晚,生了三個孩子的事入手。曆經劫難,才迎來了新生開始,然後緩緩的將視線落在了院子裏那棵大棗樹上。沉澱了十年的棗樹,煥發了生機。春天冒出了芽,夏天開滿了花,秋天結出了累累碩果。然後是樹下躺在搖椅上的老人,院子嬉戲玩耍的孩子,還有站在樹下,仰望棗樹的母親。


    出了考場,四爺問她,她就把自己寫的文章背了一遍。


    四爺說好。用棗樹暗喻國家變革,生機盎然,安定祥和。


    即便不是最好的,但也差不到哪裏去。


    兩人迴家,老爺子想問,但到底是沒開口。家裏日子還是那麽過。


    直到過了元旦,一月份的時候,才公布了接下來要體檢和政審的人員名單。沒有公布成績。誰也不知道考了多少分。四爺的名字靠前點,林雨桐稍微往後一點。但不知道這是按照成績排名的,還是其他。


    但能走到下一個環節,成績肯定已經過關了。


    接下來就是體檢。一人拿一張單子。林雨桐的身體肯定是沒有大毛病的,但是叫人尷尬的是,外科檢查要脫光的。


    出來後四爺就黑臉問道:“裏麵有男醫生沒有?”


    林雨桐搖搖頭,那叫耍流氓,就算叫男醫生去,也沒人敢去。


    見四爺的臉色好了。林雨桐後知後覺的問道:“你們那邊是女醫生?”


    四爺若無其事的點點頭,然後才道:“沒事,都不看細看。”


    還要怎麽細看?也不怕長針眼。


    其實一進去就十幾個人一起,大概的瞄一眼就行了。可即便是這樣,也叫這些大男人尷尬壞了吧。


    最後是政審的表格。


    這兩人的知青檔案都是有定論的,就是工人階級出身。


    這時候的說法是不唯成分論。就是說不能隻看成分。


    但同樣,也不能不看成分。


    之後,才是填寫誌願。都填了b大。但是專業,這個時候,沒有什麽報考指南。怎麽一個錄取辦法,也都不知道。成績的好壞,分數線,兩眼一抹瞎。


    於是,四爺給他填了物理,給林雨桐填了一個生物。


    這時候的醫學院還沒有並入b大。想要在一個學校,就隻能放棄。


    然後在最後,又填了願意調配專業。


    對四爺來說,這裏麵所有的專業,他都有興趣。真的是無所謂學的是什麽。


    好似以後的工作在他看來,跟專業應該是不搭嘎的。


    林雨桐默認了。要是理科能調配到文科,她寧願去學中文。


    中文在這個年代,可是十分火的專業。關鍵是輕鬆。


    直到臘月二十八,才收到兩封電報。四爺被經濟係錄取了,而林雨桐被數學係錄取了。


    這調配的,叫人完全摸不著頭腦。


    但林雨桐其實是鬆了一口氣的,學過高數的人,再學一遍,其實沒那麽難了。


    輕鬆了,多好。


    反正不管怎樣,用四爺的話說,做好了,就能給孩子一個相對好點的家庭環境。一個家庭過的好不好,不光是看物質是不是富足,還得看社會地位等等。


    這是一件大喜事。不光是印長天高興,就是林家也很高興。


    隻林二姐有點酸,以前覺得自己找了個工農兵大學生挺好的。現在倒是有些不是滋味。


    而林雨桐卻接到了兩封電報,一封是白曉梅的,希望自己能去接她。一個是李隊長的,說是李國芳帶著孩子要來京城。


    按著時間算,應該和白曉梅是一趟車的。


    李國芳要來,還帶著孩子。電報卻打到了自己這裏。那麽,葛紅兵呢?


    林雨桐歎了一口氣,但願她真的沒有後悔過。


    大年初五,林雨桐和四爺接到了三個人。


    沒來得及說話,就先把人領到自家買的那個院子裏。


    “怎麽了?”林雨桐見這幾人都笑的勉強,就問道。


    她看向李國芳,等著她說。


    李國芳將孩子放在床上,才勉強的笑道:“紅兵她考上農業大學了。前兩天收到通知書,就迴京城了。”


    “然後呢?”林雨桐問道。


    “他走了,俺才發現他留下的錢和糧票。”李國芳低聲道,“俺知道,他不會迴來了。”


    林雨桐看著李國芳,“那你想怎樣?找到他?”


    “想不要俺和孩子!休想。”李國芳的臉上有了執著,“俺要找他們領導,開除了他。叫他跟俺迴去。”


    “然後呢?”林雨桐看著李國芳,“他還能跟著你好好過日子嗎?”


    李國芳就不說話了。以前壯實的姑娘,如今憔悴的已經脫形了。


    林雨桐看著床上的孩子才半歲多點,真不知道這一路上是怎麽過來的。


    “你先歇著。這事慢慢的說。”林雨桐轉身,看著摟著孩子神遊天外的白曉梅。


    白曉梅因為孩子,根本就沒有報考。但是程浩卻考上了,考上了師範大學。可程浩一走,白曉梅帶著孩子怎麽辦?留在連隊不行,到了京城,娘家婆家都沒有容身的地方。程浩還能去學校宿舍,但是白曉梅怎麽辦?程根生怎麽辦?


    “他在哪?我和孩子就得在哪?家不能散!”白曉梅在這事上,十分堅決,不容置疑。


    程浩在外間接話道:“你和孩子先在連隊,我這邊想好辦法了,再接你們迴來還不行嗎?如今連隊還不到忙得時候,你給我一個月的時間,容我想想辦法。”


    “一個月之後,會是兩個月,之後會是三個月……沒完沒了……”白曉梅低頭看著孩子,“我就是睡在外麵的大馬路上,也得在這裏守著,哪裏也不去。”


    程浩抹了一把眼淚,“那算了,就當探親吧。這大學,我也不念了。”


    白曉梅不說話,就看著他。


    程浩瞪眼,“行了!別哭了。我在路上就想了。先來想想辦法,要是真的沒辦法,就算了。我就知道,我這輩子跟大學,沒什麽關係。”


    都是說不清的家務事。


    林雨桐將三個人就先安置在這個小院裏,兩個女人帶孩子睡裏麵。程浩睡在外麵打地鋪也行。


    第二天,等四爺和林雨桐收拾了點吃的給送過去的時候,白曉梅留了一封信,自己帶著孩子迴東北了。


    程浩搖頭道:“我就是迴家看看,能不能讓家裏人想個辦法……可她這脾氣,還真是一刻都不等。”說著,就將行李一拿。


    “你這是?”四爺問道。


    “迴連隊!”程浩露出幾分無奈的笑,“這大學,還是等程根生長大了,再來上吧。他老子這輩子,沒這福氣了。”


    程浩放棄了上大學,陪在了白曉梅和孩子的身邊。兩年後,寫信說,他們招工去了西北的兵工廠。再後來,程根生考上了京城的大學,又去國外讀了博士。最後,他迴到了父母的身邊,在離家不遠的大學裏,當了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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