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年月(32)


    唐糖來找的事,聽過就算了。她也沒往心裏去。兩人的關係又不好,還沒到主動關心的程度。過後,她就把這事忘了。出了正月,雖然還冰天雪地,但已經準備著春耕的事了。四爺用新買迴來的零件,配著已經報廢的兩輛車,又拚湊了一輛拖拉機來。這對農場的貢獻是巨大的。馬上漲了一級的工資,現在一個月能有五十多快錢了。


    林雨桐囧囧的想,爺你真能幹。


    “沒良心的,我這都是為了誰?”四爺瞪她。


    林雨桐慢慢的就感覺他這是為了誰了。因為不管再怎麽忙活,連長也沒叫自己再下地。隻強調,一定要保證大家的健康。


    所以,林雨桐過的還是很暢快的。盡管不下地,但自己也找活幹。要不然大家都有意見了。有時候,幫著孩子們收拾野菜。有時候去司務班打打下手。或者弄點青草,幫著耿叔喂馬。


    反正來來去去的人,都見林雨桐忙的顛顛的。但這種東邊兩下西邊三下的,根本就不累。跟玩似得。偶爾還給河邊下幾個簍子,隔上兩天,就能收點魚上來。隻要小心點,漁業的人很難發現。每次林雨桐自己留點,吃一部分,在空間裏保鮮一部分。剩下的,就給司務長了。於是大家隔三差五的,能喝點魚湯。要是連長開恩,還能用魚湯燉上一點豆腐。


    對於自己不下地這樣事。還真沒人反對過。


    直到了三月底了。唐糖突然來了。是葛紅兵陪著來的。


    人瘦的厲害,臉色蒼白。沒有人扶著,都站不住。


    “看病?”林雨桐看著葛紅兵問道。


    葛紅兵臉色有點難堪,看向唐糖。


    唐糖點點頭,將手腕伸出來。順手在桌子上放了十塊錢。


    林雨桐看了葛紅兵一眼,才搭在唐糖的手腕上,但隨即隨即臉色就變了:“你……你瘋了!”


    唐糖睜著眼睛,“我難受……救我……”


    能不難受嗎?她懷孕了,但小腹乃至內髒都有傷,顯然,她最開始的時候,肯定拿東西使勁砸了腹部,想導致胎兒流產。但是沒有什麽流出來。她懷疑那方法根本沒用,於是服用了少量的水銀。


    “水銀,是古代ji女避孕用的,不是打胎用的。”林雨桐瞪了一眼唐糖,“你重力捶打腹部,胎兒……這麽長時間肚子沒鼓起來,你就該想到了。”


    “肚子疼的難受,感覺渾身都有了臭味一樣。聽那些老人說,水裏放一點水銀……”唐糖強撐著道。


    “你躺到後麵的床上去,我先給你止疼。然後給你針灸。這裏條件太簡陋了。我這裏沒辦法留你,人太多了,知青也多。對你不好。”林雨桐說著,就扶她進去。


    之後,給她喝了泉水解毒,又下針針灸。這才對她跟葛紅兵道:“我得提醒你,你這麽折騰,子宮受了傷。以後再想懷孩子,隻怕是難了。我隻能暫時給你解毒,然後胎盤已經有下來的趨勢了,我就不多事了。你最好能迴北京,去大醫院瞧瞧。”


    林雨桐針灸,就是為了給她將下不來的胎盤打下來。但這話卻不能跟唐糖說。要是將來生不出孩子了,這怨氣可就得到自己身上。幹脆將這事推幹淨,就說是它自己下來的。針灸是為了給她解了水銀的毒。


    其他的,不想沾手。


    “你是說,……快要下來了……”唐糖抓住林雨桐的手問道。


    林雨桐點點頭,“你下了那樣的狠手,能不下來嗎?肚子能不疼嗎?”


    “我沒辦法。”唐糖低聲道,“我實在沒辦法……”


    林雨桐就不說話了,腳下的泡都是自己走的。怨不得別人。


    葛紅兵臉色很難看,“她今天來找我,要死不活的。說是你肯定避著不見她,才叫我陪著來。我不信……她這人……”


    林雨桐瞬間就臉黑了,“我迴北京探親了,剛迴來。我不在就是避著不見,見死不救啊。這什麽人啊。”說著,就催唐糖,“行了,你趕緊走吧。如今頭也不暈了,也不犯惡心了。等那個下來以後,注意點營養。紅糖雞蛋吃著。最要緊的是趕緊去大醫院看看。”


    “你不能看嗎?”唐糖問道。


    林雨桐搖搖頭,“我這沒什麽藥啊。最多就是紅藥水和止疼藥。這玩意你要是需要,我開給你。再說了,我懷疑你的內髒有淤血,說不得得動手術,你要敢讓我給你開刀,我就試試……”這話她也沒騙人。最好的辦法就是手術。要是叫自己治療,也能治好,但是要連續治療針灸兩三個月。唐糖為了名聲,肯定不敢的。說了也是白說。與其叫她記恨,就不如推幹淨。


    唐糖這才站起身,“那……那就不用了。”說著,就往外走。


    林雨桐抓起著十塊錢,塞給唐糖,“買營養品吧。”


    省的說自己是黑心的大夫,收錢不辦事。


    唐糖這才說了一聲,“謝謝。”


    葛紅兵跟林雨桐擺擺手,“改天找印臻來說話。今兒顧不上等他了。”


    說著,也不扶唐糖,直接甩手走了。


    唐糖的事,她隻跟四爺念叨了兩句,誰也不敢說。


    沒想到到了五月,林雨桐跟四爺去城裏,給印薇寄東西的時候,看到大街上開批、鬥會,這次批、鬥的對象,竟然是唐糖。就見她的脖子上掛著一雙破爛的草鞋,頭發給剪成了陰陽頭。脖子後麵插著一個牌子,寫著‘破鞋’。更有那想乘機揩油的,在她身上摸一把。還有那些孩子婦女,往她臉上身上唾唾沫。


    那站在最前麵的,叫罵的最厲害的,是積極分子,裏麵赫然有楊柳。


    看她的袖章,像是混到了‘革’委會去了。


    “走吧!”四爺護著林雨桐,迅速退出瘋狂的人群。


    直到迴到家,林雨桐的心還砰砰的跳。後來葛紅兵來了一次,這才知道楊柳偷聽了唐糖跟他的談話,就將這消息說給了在‘革’委會上班的文工團團長的老婆。她順利的成了積極分子進了縣城,但是付出的代價卻是將唐糖逼到了死角。


    最後還是吳支書出麵,將唐糖接迴了靠山屯。叫她接受勞動改造,說是要再好好教育教育。算是給了唐糖一條活路。


    靠山屯的人淳樸,包容。這是他們留給林雨桐最深的印象。


    夏天的時候,吳春來和李國芳來給林雨桐和四爺送西瓜了。吳春來到底放棄了楊柳,“俺們林場的一個姑娘,也挺好的,家裏也都同意。挺實在的人,下次過來再來,帶過來認認門。”


    四爺這才點點頭,“總算是看明白了。”


    林雨桐就問李國芳,“你的年歲也不小了,有沒有什麽……”


    李國芳吭哧了半天才道:“你瞅著,俺跟葛紅兵到底行不行?葛紅兵跟楊柳又不一樣。”


    “那你覺得,葛紅兵能一輩子不迴城嗎?”林雨桐問道。


    “俺現在也是城裏人了。”李國芳小聲道,“唐糖迴來,照樣纏著葛紅兵不放。天天一副可憐的樣子瞅著葛紅兵……”


    “那你湊上去幹什麽?嫁不出去啊。”林雨桐恨鐵不成鋼的道。


    “葛紅兵不是不愛搭理她嗎?”李國芳小聲道,“我就是瞅著他好。看誰都覺得不稀罕。”


    這真是一個一個的不撞南牆不迴頭啊。


    整個夏天,最火熱的不是青年們年輕蠢蠢欲動的心,而是熱烈的探討著一件事那就是秦始皇兵馬俑在三月份的時候被發現了。此時已經能確定,規模相當大。


    埋葬了的帝王,被掀開了神秘麵紗的一角。四爺自嘲的笑了笑,就該幹什麽幹什麽去了。迴頭還安慰林雨桐,“他追求長生不老,沒成。但是爺好像是成了。”語氣裏還帶著幾分自得。


    林雨桐:“……”你想得開就好。


    這一天,四爺拿著一封信迴來。進門就遞給林雨桐。信是雲南來的。


    林雨桐打開信紙,原來是印辰給印薇介紹了一個對象。這個人是他的戰友,比他大幾歲。家就在ha爾濱,如今複員了,地方上肯定會安排工作。印辰的意思,是想叫四爺也見見,要是合適,看能不能叫兩人接觸一下。


    看來這些弟弟,為印薇這個大姐,也是操碎了心。上次印昆來信,也說了這個事情。


    “這家裏在ha爾濱,以後工作也在這裏。將來迴北京怎麽辦?”林雨桐低聲道。八十年代敢不要鐵飯碗敢去外地的不多。


    “先看看,行不行的,再說吧。”四爺歎了一聲。“大概是他們都有結婚對象了。這才提出大姐的事。”


    林雨桐點點頭,看來兩人這幾天得出門一趟。


    可是還沒等出門,人家就主動找上門來了。一米八五的粗壯大漢,跟一座鐵塔似得。身後馱著的東西跟小山似得,“你大哥給你準備了不少東西。我給帶迴來了。直接送到地方,替他來看一眼你們,也算是完成任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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