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龍(14)


    天聾地啞穀經過這一劫,就整個在暴露在江湖人的眼中了。說實話,這裏已經不適合聾啞門了。


    “師兄可想過離開這裏。”林雨桐跟蘇清河走在擂鼓山上,不由問道。


    蘇星河一笑,搖搖頭道:“師父就葬在這裏,我更是在這裏過這麽多年了。要走,還真是舍不得。所以,我是哪裏也不去了。師妹放心,即便是江湖一等一的好手,想擅闖咱們的地方,也是不是那麽容易的。奇門遁甲,千變萬化。你看著著眼前這景象殘破,其實三五日便可修複。裏麵更是機關重重。要不然,我哪裏能在這裏幾十年,都太太平平的呢。”


    林雨桐點點頭,這話也對。於是就道:“萬一有什麽事情,叫人給我傳消息。我想找到師伯和師叔,本門的武功,該補齊了。”


    蘇星河看著林雨桐一歎道:“怎麽也想不到,師父會將掌門之位傳給師妹你。咱們逍遙派收弟子,相貌氣度都得是一等一的。尤其是師父選掌門,就該是如姑蘇慕容,要麽也該是如蕭峰一般的英雄兒郎。怎會選了一個姑娘家。”


    “那段譽也是翩翩公子,師兄怎的不算他。”林雨桐問道。


    “他要是有他父親段正淳的手段,自然算他的。可惜了一個翩翩少年,在對付女人的手段上,差的太遠。隻這一點,師父就不會收的。”蘇星河搖頭歎道。


    “段正淳四處留情,倒是好了。段譽癡心,倒是不好了。師兄,這卻是什麽道理。”林雨桐似笑非笑的問道。


    “段譽一心隻看那王姑娘,可那王姑娘半點不將她放在心上。可再看看他父親,他遇見的女人,每一個都對他死心塌地。可惜,我給大理送的帖子是給鎮南王的,他沒來,倒叫他那傻唿唿的兒子來了。師父那一身對付女人的法子……”蘇星河說著說著,就住了嘴。


    林雨桐冷笑一聲,道:“如今我這一個姑娘家,自然更學不得師父那對付女人的法子了。”


    “小師弟倒是個男子,隻這長相……唉……”蘇星河歎道:“空有本事也不成啊。”


    “師兄啊!”林雨桐看著蘇星河道:“其實,你還是別說話,繼續聾啞著比較好。”說完,就冷哼一聲,“男人以為女人對他癡情了,他醉臥花叢,就是逍遙了。那師父他這後半生逍遙嗎?師父臨死想明白了。師兄還想不明白。”


    蘇星河自知失言,在女人麵前說這個話題,是不怎麽招人待見。但師父年輕的時候,對付女人的手段,那真是讓人歎為觀止。見過他的女人,哪一個不是情根深種,至死不渝呢。


    在擂鼓山盤亙了數日,林雨桐這才和虛竹離開。


    “姑娘,逍遙派的師傅已經去了極樂世界了。小僧的事情也已經了了,也該迴少林寺了。”虛竹就跟林雨桐告辭。


    “想迴少林寺啊。”林雨桐看了虛竹一眼,就道:“行啊,那你走吧。”


    虛竹不想林雨桐就這樣的輕鬆的放自己離開,一時大喜,唱了一聲佛號,抬腳就走。


    林雨桐隻在後麵慢慢的跟著。如此這般又走了兩天,虛竹先忍不住了,“姑娘,你跟著小僧做什麽?”


    廢話,我不跟著你,我去哪找天山童姥去。


    林雨桐無辜的一笑:“你去你的少林,我走我的路。咱們各自不相幹。師弟啊,你學壞了。這路可不是隻給你一個人修的。難道隻許你走,就不許我走。隻準你朝東走,就不許我朝東走。”


    虛竹摸了摸腦袋,又看了林雨桐一眼,隻得加快腳步,往前奔去。


    可這滿地的腳印,誰不知道你往哪邊走了。即便仗著內功深厚,跑的極快。林雨桐運起輕功,也一樣輕鬆的跟了上來。


    “師弟,你跑什麽。這般不喜歡和我這個師姐同路嗎?”林雨桐的聲音又從不遠處傳來。


    虛竹歎了一口氣,加緊再跑。


    如是你追我趕了兩天,夜裏竟然又錯過了宿頭。因為跟著虛竹,林雨桐也不能進空間休息。隻能倚在樹杈上閉著眼睛養神。在山林裏,林雨桐的身體好似才是最放鬆的。


    虛竹心眼好。雖然不待見林雨桐總是跟著他,但到了晚上,就悄悄的坐在林雨桐休息的樹下麵。大概是不放心一個姑娘家,晚上一個人在山林裏。


    他今兒也一樣,見林雨桐又上了樹,就盤腿坐在樹下。心想:怎麽就愛上樹住呢。要是跌下來可怎麽辦。我在下麵,好歹還能接著點。


    其實他不知道的是,也正是因為他的好心,晚上才能休息的好。林雨桐給這周圍撒了不少防蛇蟲鼠蟻的藥粉。他的這點善念,給他自己也少了不少麻煩。


    夜色越來越濃,山林裏,更是伸手不見五指。


    遠處不時有聲音傳來,十分的微弱。


    這附近有人!而且不是一兩個。


    虛竹站起身送來,林雨桐也從樹上飄然而下。


    她伸出手,示意虛竹被說話。虛竹點點頭,兩人收斂了身上的氣息,慢慢的靠了過去。


    遠遠的,看見綠瑩瑩的燈籠四下裏漂移。隻讓人覺得鬼意森森。


    突聽得有人道:“……這是哪裏的妖魔鬼怪在這裏聚會,咱們倒是給趕上了。”


    這聲音林雨桐聽過,是風波惡的聲音。那就是說,慕容複在這周圍了。


    這邊的話音才落,又聽見一不男不女的聲音道:“既然知道是聚會,你們這些妖魔鬼怪還敢闖進來。呦!還帶著雌兒呢。雄兒都滾出去,將雌兒留下來,給老祖宗解悶。”


    虛竹馬上看了一眼林雨桐,還以為是林雨桐被發現了。


    林雨桐揚了揚下巴,叫他往另一邊看,隻見腳步聲傳來,一隊人走了過來,一身白衣的可不正是王語嫣。隻她不會武功,掩藏不了她自己的氣息。


    虛竹就鬆了一口氣。慕容公子的功夫何等了得,哪裏需要別人操心。


    就聽風波惡的聲音用內力發出來,道:“嘴裏再敢不幹不淨,叫你知道誰才是祖宗。”


    震的林間的鳥雀都四散裏飛去。


    “還是硬茬子。”又有人發出嘻嘻的笑聲。


    而另一邊,卻傳來段譽的聲音,“說話的可是風四哥。”


    話音才落,就見一道身影快速的衝了過來,“王姑娘,真是巧啊。”


    林雨桐心道,段譽真是見了王語嫣什麽也不記得了。


    林中又有一道女聲道:“還有幫手啊。剛好,一勺燴了。”


    說著,就有人影衝了出來。周圍頓時火光大亮。


    林雨桐見眾人都圍著慕容複一行人,就小聲對虛竹道:“你看見那個背著黑布袋子的人了沒有,那裏是他們搶來的小姑娘。一會子要殺了她祭天神的。這些人啊,真是殘忍啊。”


    虛竹一驚,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可不可!”


    “可惜我的內力不如師弟,背著她也逃不掉。隻能看著她遭此劫難,罪過罪過。”林雨桐滿麵的可惜。


    虛竹就道:“小僧內力深厚,或是能一救。”


    “對啊!我怎麽沒想到呢。”林雨桐就一笑,道:“搶了那個袋子,背上隻管往西北方向跑。我就在前麵接應你。”


    “好好!”虛竹連連點頭。


    林雨桐這才往西北而去。邊走,邊留下痕跡,又給周圍撒上了藥粉。這藥一旦起作用,他們暫時就追不上了。等虛竹帶著人出來,給他服了解藥就好。


    一群人眼看就要動手了,隻見一個小和尚從草叢裏竄了出來,用少林拳給了那背著袋子的漢子一拳,一把搶過麻袋,“連小孩子都不放過,真是罪過罪過!”


    將袋子一抗,撒腿就跑。


    天山童姥在袋子裏,心想,這是遇上哪裏愣頭青了。再一聞一路上的氣味,就問道:“是不是還有人跟你接頭啊。”


    “小姑娘真聰明。這都猜到了。”虛竹邊跑邊道。


    “笨蛋,這一路的腳印,能逃出去嗎?”她稚嫩的聲音道:“按我說的做。”


    等林雨桐看著虛竹用輕功從眼前飛過的時候,心裏不由的一歎。自己汲汲營營,可還是比不上人家這主角啊。心裏這般想著,就追了出去。


    “師弟你停下。”林雨桐實在是追不上,隻能喊道。


    天山童姥就笑道:“白癡,你再不停下,身上的毒就解不了了。”


    “毒!小僧何時中毒了。”虛竹問道。


    “你那同伴,為了擋住追兵,用了迷香散。”天山童姥又拍了拍虛竹的背,道:“快停下,姥姥可不想被你摔了。”


    虛竹心道:小姑娘說話,老氣橫秋的。小小年紀,還想當人姥姥,端是可笑。


    這般想著,倒也趕緊停下來。兩人在溪水邊洗漱了一番,林雨桐才趕過來。看了兩人一眼,先把解藥拋給虛竹,才對著打量自己的天山童姥道:“弟子拜見師伯。師伯受驚了。”


    天山童姥一愣,麵色大變道:“你是誰的弟子?”


    “先師無崖子叫我們師姐弟來找師伯。萬幸師伯沒事?”林雨桐的語氣誠懇的道。


    虛竹指著天山童姥,道:“這是師伯?”


    “師弟,不得無禮。”林雨桐瞪了虛竹一眼。


    “哦!”虛竹打量了天山童姥一番,才道:“拜見師伯。”


    可此時的天山童姥早被林雨桐嘴裏的無崖子分去了心神,“師弟……師弟……師弟她還記掛我。”


    林雨桐也是醉醉的。天山童姥今年也九十六歲了,連李秋水都八十八歲了。真是好大的一把年紀了,也還情情愛愛的。讓林雨桐這個兩輩子加起來都沒人家大的人,情何以堪。


    林雨桐詫異的看了一眼天山童姥,就道:“師父怎麽會不記掛師伯呢。隻是……”說著,就停了下來。這天山童姥性子也左,手段更不是林雨桐和虛竹能應付的。隻有無崖子是她的軟肋。


    無崖子四處留情,叫這女人一輩子都走不出來。可能也不想走出來。給她們一個念想,也算是有個善終了。


    林雨桐也沒膽子戳破這虛幻的感情。一是,自己是無崖子的弟子,不能對這師父不敬。二是天山童姥不見得愛聽,惱恨起來,自己也應付不了啊。


    況且無崖子人都死了,留下兩個女人還為他大打出手。誰都堅信,無崖子的心裏是有她們的。要不然,又何苦會堅持一輩子不曾改變。


    “我憑什麽相信你?”天山童姥收斂心神,看了林雨桐和虛竹一眼。“一個臭丫頭,一個醜和尚。師弟他不可能收你們為徒。”


    虛竹被罵,隻是嘿嘿一笑。


    林雨桐伸出手來,七寶戒指在拇指上散發這寶光。


    “它……它……它怎麽在你手上。師弟他人呢?”天山童姥蹭一下站起來,隻到林雨桐胸口的身高,要抬起手臂,才能拿到林雨桐手上的戒指。


    “是逍遙派的師傅給林姑娘的。”虛竹就解釋道:“師傅他死了。”


    “死了……死了……”天山童姥拿著戒指時而嚎啕大哭,時而哈哈大笑。她將扳指不停的往自己的手指上套,但因為她的身體幼小,哪裏能戴。


    她怒瞪著林雨桐道:“說!師弟是怎麽死的。他一身修為,怎麽會死的。”


    “師父他將幾十年的內力,都給了師弟。所以他……”林雨桐就解釋道。


    “真的死了。”天山童姥眼裏,閃過一絲迷茫。慢慢的就嗬嗬的笑起來,“他說,他記掛我。”


    “是!師父十分記掛您。”林雨桐麵不改色的道。


    天山童姥看了林雨桐一眼,就道:“你不老實,他除了記掛我,還記掛誰?”


    林雨桐就道:“他說,他對不住師叔。”


    “對不住那賤、人!”天山童姥嗬嗬一笑,“拋棄了那賤、人,可不就是對不住那賤、人嗎?”


    林雨桐抿嘴,沒說話。這話看怎麽理解了。既能理解為沒跟那女人白頭到老,所以很對不起人家。也可理解我,他對人家用情不專,不再喜歡人家,所以對不住人家。


    端看一個人想往哪邊理解了。


    “你這話,要對著那賤、人再說一遍才成。”天山童姥就道。


    林雨桐心裏一笑,就道:“師父的話,自然要原樣轉告的。師伯不用擔心。”


    因著天山童姥正在練功的緊要關頭,所以,三人找了一處山洞,作為暫時的歇息之地。


    林雨桐跟虛竹可不一樣,虛竹對於天山童姥要喝鹿血,十分的反感,。出家人不殺生。她卻無所謂啊,殺鹿總比殺人強吧。她將鹿擒住,每天放一點血。然後將傷口又給敷上藥。


    在紅樓裏,很多大戶人家都有鹿苑的。他們認為鹿血能補氣血,是難得的滋補品。事實上,鹿血確實也是一味藥材。


    所以,林雨桐對於割鹿血,基本上心裏沒什麽壓力。


    天山童姥見她逮鹿的手法生澀笨拙,就皺了皺眉,“空有一身蠻力而不會使,真是蠢。”


    “所以,師父將我們交給師伯,才能放心啊。”林雨桐適時的說了一句。


    天山童姥悵然的點點頭,“從明天起,你們給我好好的練功。”


    第二日,果然就教了天山折梅手。林雨桐難得遇到宗室級別的人指點功夫,比任何時候都勤勉。


    這一日,三人正練著,就聽見遠遠地傳來聲音,震得人耳朵疼,“師姐!別來無恙啊。”


    天山童姥麵色一變,就道:“這賤、人追來了。快走。”


    林雨桐心知來的是李秋水,就道:“師伯和師叔有誤會,虛竹,你帶著師伯先走,我留下來,見見師叔。能化解就化解,化解不了,好歹能拖一下時間。”


    虛竹應了一聲,馬上背起天山童姥。


    “見你有孝心,這個還給你。”天山童姥說著,就經七寶戒指拋了過來,“有它在,那賤人不會殺你。”說著,就拍了虛竹的腦袋道:“快走!笨蛋。”


    看著兩人消失,林雨桐才出聲道:“師叔,我師父無崖子有話要我轉達。”


    話音才落,就見一道身影劃了過來。林雨桐被這速度嚇了一跳,趕緊躲了。


    “淩波微步!”李秋水見了林雨桐的功夫,就停了下來,看著林雨桐道:“他果然還是喜歡美人,連徒弟都挑了一個絕色的。”


    林雨桐就苦著臉道:“師叔這話,叫師父他老人家泉下得知,該……”


    “泉下得知……”李秋水麵色一白,“師兄他……死了?”


    “是!”林雨桐看著李秋水的神色,這人喜好美貌的少年,但是對無崖子,還是刻骨銘心的喜歡的。就道:“師父這些年行動不便。她叫我親自去無量山的琅嬛福地去找師叔。可惜,裏麵空空如也,隻有玉像,還有師叔留下來殺盡逍遙弟子的話,留了下來。師父知道師叔離開了,十分的傷感。叫我見到師叔,就說,對不住師叔了。”


    李秋水捂住胸口,“你說,你師父這些年行動不便。不是跟……又隱居起來,過逍遙的日子了。”


    “是!師父他連收弟子都要看樣貌,哪裏能容得他自己落得個殘障。自覺拖著殘破的身子,所以……”林雨桐正不知道話如何往下說。


    就聽李秋水接過話頭道:“覺得我喜歡美貌的少年,他不再完美,就不出現在我的麵前了……他怎會這般傻!”


    林雨桐愣了一瞬,這解釋很好很強大。她隻道:“師父隻叫我告訴師叔,對不起您。這到底是意思,弟子就不得而知了。”


    “你當然不會知道,我們當初在無量山下,過的是何等的快活,何等的逍遙自在。”李秋水的聲音裏透著幸福與甜蜜,出神了半晌,才又道:“你是不是已經見到師姐了。她人呢?你師父是否也有話給師姐留下。”


    林雨桐垂下眼瞼,就道:“因為找不到師叔你,師父對我和師弟十分不放心。就叫我們來找師伯。他說,隻要找到師伯,就能找到師叔的。”


    “難怪呢?”李秋水露出幾分嘲諷的笑意,道:“你師父最是厭惡你師伯,不是實在沒有辦法,也不會行此下策。”


    “師叔,師父已經去了。本來就覺得對不住您,若您還是執念著跟師伯……師伯也是可憐人……她跟您是不一樣的。”林雨桐的話包含半露,卻叫人多出了無限的遐想。


    怎麽不一樣了?這就看你怎麽想了。


    李秋水覺得,師兄從來沒有喜歡過師姐,而跟自己,卻做了幾年的夫妻。這感情和關係自然是不一樣的。而師姐她守了一輩子,那個男人也沒愛過她,可不是個可憐人嗎?


    “你說的也有道理。隻我不跟她計較,隻怕她跟我計較。”李秋水就哼了一聲,道;“不過我也不怕她就是了。你師父既然想將你托付給我,那你就跟我迴西夏吧。”


    正好!反正天山童姥和虛竹,也在西夏的皇宮裏。


    林雨桐馬上就答應下來了,連一點勉強和猶豫都沒有。李秋水對林雨桐的話,就更相信了幾分。這般的不設防,不是師兄的交代,斷不會如此。


    “師叔,這是師父給我的。你要麽?”林雨桐的眼神十分的誠懇。


    李秋水神色顯得落寞,“人都沒了,要這個做什麽呢。既然知道他的心意,這些虛名,不要也罷。我還以為他會將它傳給……你好好收著吧。”


    林雨桐應了一聲,就收了起來。她知道,這份信任沒有十成,也有八成了。


    這一路上,有李秋水指點,林雨桐覺得比前幾年的收獲都多得多。


    “逍遙派的功夫,能使眾家招數為我所用。你還差火候。”李秋水搖頭歎道。


    “是。”林雨桐也覺得越是學習,越是覺得自己的這點功夫淺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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