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墨梅遞來的紙條子,雲淑淡笑道:“果然皇上那邊的人也有動作了。”


    自從太上皇後離開了紫禁城,弘曆對後宮的掌控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這次選秀的主要目的是為永瑞挑選一個合適的太子妃,也是大清未來的皇後,弘曆自然會派人記錄下秀女們的一舉一動,一個人的品行往往是細微處見真知的。


    雖然弘曆不會因為一個小小的秀女就髒了手,但也絕不希望自己給自己兒子弄迴個不安分的。所以那位左都禦史家的小姐,蹦躂的越歡暢,越無可能進到各皇子的後院,更別說是鐵定的下任繼承人永瑞了。


    “既然皇上那邊有了應對,那就讓我們的人在外圍看著吧,為一個小小的秀女花費那麽多心神,可值當。”雲淑慵懶地窩在軟乎的靠墊上,近些日子來,她是越發的疲懶了,好在後宮已清理的差不多了,不需要她費太多心思。


    容嬤嬤對那個到處打探儲秀宮的秀女很是不喜,不禁讓她迴想起那拉府裏的日子,要不是自家老爺是個明白人,主子和太太早就被那對狐媚子給擠兌死了。


    瞧見容嬤嬤的神色,雲淑就知道她在想些什麽,安撫道:“嬤嬤,你且看如今,宮裏宮外可有比我還舒坦的?當年不過是老太太與額娘之間的鋒機,那兩位也不過是老太太手裏的棋子,我們該看的是今朝才對。”


    主仆幾人為著永瑞的婚事可謂傷透了腦筋,墨梅幾個見著自家主子臉上的疲色,不免有些擔憂,前些日子容嬤嬤告說請太醫過來診診,都被主子迴了,可如今……


    按下儲秀宮裏幾位大宮女的擔憂不提,那些個進宮學習規矩的秀女們可並不安分。


    出身高些的幾個都是奔著太子妃的位子去的,對於那些她們眼裏的狐媚子可不會手軟。


    要說這屆秀女,顏色最好的當屬西林覺羅·玉妍與索綽羅·素欣,一個豔若桃李明媚可人,一個清水出芙蓉柔弱堪憐。西林覺羅氏係大學士鄂爾泰的孫女,家世在眾多秀女說得上上層,手段亦是不凡,且純貴妃似乎對她頗為喜愛,時不時傳見西林覺羅氏。聯想到還未娶福晉的六阿哥,大家都心裏有數。而最讓一眾秀女掛心的儲秀宮,從秀女入宮以來,卻從未傳出半點風聲。


    與西林覺羅氏大方明豔不同,索綽羅氏身上多了幾分江南女子的纖柔,恨不能走兩三步就喘一喘,再多走幾步就要西子捧心一副病美人的模樣,叫這些利爽的滿洲姑奶奶很是看不上眼。再者說索綽羅氏雖說出身不差,但也說不上頂尖,且她平日裏頗為孤芳自賞的樣子,叫人生不出親近的心思來。


    與六阿哥偶遇的那幾次,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其中的貓膩,隻有索綽羅氏還頗為沾沾自喜。


    春日裏風和日麗,禦花園內花團錦簇,一派生機盎然。


    索羅卓·素欣低頭理了理衣裳,娉娉婷婷地走到湖邊,尋了個石墩子,側坐著享受陣陣輕風。今兒個索綽羅氏穿著一身湖藍色木芙蓉繡紋的旗裝,襯得她愈發香肌賽雪,朱唇似櫻。眉間輕蹙,似有萬般愁緒在心頭。


    “她又怎麽了?”瓜爾佳·紫妍看到裝模作樣的索綽羅·素欣,不禁撇了撇嘴。


    兆佳·穀梵拍了拍紫妍的手,輕聲道:“想必是瞧著園內景色宜人,出來透透氣。”自從進了宮,穀梵就時刻記著額娘臨行前話,不多說一句話,不多走一步路,宮中不比家裏,家中都是豺狼環繞,更何況這吃人的地方。瓜爾佳·紫妍是穀梵的姨表妹,自幼就是個天真爛漫的性子,說話直來直去也不怕遭人記恨,如今兩人一起參選,穀梵自然要照顧著些。


    看到紫妍鼓起她那圓圓的小臉,似乎還想說些什麽,見穀梵依舊是一臉溫婉地微微搖頭,隻得把到了嘴邊的話費咽下。要說紫妍與索綽羅氏有什麽交惡,那倒是沒有,隻是小姑娘是個直腸子,最是看不上那滿肚子彎彎繞繞的人,凡是看不順眼了,總愛在嘴上逞個英雄。


    不遠處多了兩個人,索綽羅·素欣一早就注意到了,瓜爾佳的丫頭成不了什麽氣候,兆佳氏就難打發多了,暗自歎了聲晦氣,也不搭理兩人,不動聲色地在心裏琢磨著前天無意中聽說的事。


    索綽羅·素欣從來都是個極有野心的女人,隻可惜她並沒有自己所想的那麽聰明,最後落得滿盤皆輸,丟了性命。當她再次醒來,發現自己穿越到清朝時,她的心再次躁動起來,她想要成為清朝最為尊貴的女人,然而現實卻不如她想。


    如今雖還是乾隆年間,可各出瓊瑤奶奶的大戲紛紛上演,曆史的走向也生出翻天覆地的變化,原本後宮傾軋的得益者已香消玉殞,而那位頂頂有名的廢後烏拉那拉氏不僅寵冠後宮,所出的九阿哥業已冊封為太子。不僅如此,原該駕崩於雍正十三年的雍正爺也健在,還與老廉親王在大清四處遊走。這給原本自以為掌握著曆史走向,想要在清朝發光發熱的素欣很大的打擊。


    想來這裏絕不止她一個穿越者,素欣在心中想到,隻是曆史從雍正朝或者更早就發生了改變,她並不能判斷到底有幾個,不過如今的皇後娘娘,絕對不是曆史上所記載的那位。


    但……想到之前收攏的幾個人手,順利的與六阿哥在禦花園裏偶遇,素欣還是堅信她會是唯一的女主角。隻可惜並未見到不久前輩冊封為太子的九阿哥,不過素欣也不是很在意,乾隆帝可是出了名的長壽皇帝,現在正值壯年,等到乾隆六十年還不知道會是什麽情況呢,畢竟從古至今還沒有幾個長壽皇帝的太子能登上皇位的,康熙朝不還有個二立二廢的廢太子的存在。


    如果自己能入了乾隆帝的眼,素欣微微一笑,顯得愈發纖弱可人,想來那位多情的帝皇,也難以抵擋自己的魅力。


    弘曆扶著雲淑緩步來到禦花園,一路走來,也沒遇上那些不省心的,心情很不錯。


    遠遠看到那一抹藍色倩影,雲淑了然地勾起嘴角,對一旁的弘曆道:“看來瑞兒可不及他阿瑪更得人心呐。”


    收到心上的人兒促狹的眼神,弘曆很是無奈地摸了摸鼻子道:“雲兒當是知我的。”說話間握緊了雲淑的手,弘曆心裏很是感歎,前世自己自詡風流,卻始終難得一心人共賞江山,如今曆經一世,有了雲淑相伴,方覺圓滿。


    “我自是明了,可皇上不覺宮裏過於平靜了麽?”說罷引著弘曆往池邊不遠的涼亭行去,倒不是雲淑唯恐天下不亂,她深知欲壑難填,借著這次選秀探探也好,她已知弘曆的打算,自然不能給自家兒子留下什麽亂子。


    緊了緊手中的帕子,成敗在此一舉,索綽羅·素欣不免有些緊張,方才借著一旁的花叢,驚鴻一瞥,素欣的心猛地一跳,她是知道古人注重養生,也知宮裏不缺保養方子,可沒想到年過四旬的乾隆帝不僅不見衰老,看上去不過二十多歲,英偉的容貌再加上上位者的威儀,叫素欣春心萌動。


    素欣按壓下紛亂的思緒,施施然站起,微低著頭緩緩往帝後的方向走去。


    “大膽,莫要驚擾聖駕!”小李子對著路過涼亭的素欣輕聲道。


    “奴、奴婢給皇上、皇後娘娘請安。”似乎是方見到帝後一般,慌亂地行禮,俏臉漲得通紅。


    “是哪一家的?”弘曆捧起雲淑沏的茶,嗅一口茶香問道。


    “迴皇上的話,家父索綽羅·觀保。”素欣跪伏在地上,低著頭露出一段雪白的頸項,聲音婉轉清麗有如鶯鳴。


    “哦,觀保家的。”弘曆掩飾住了眼中的不屑,這種手段他可是見多了,已逝的魏氏可不就愛禦花園偶遇這一招嗎?


    “皇上素來是個憐香惜玉的,雖是春日裏了,地上還是涼的很,起磕吧。”雲淑品了口茶,放下茶盞道。


    聽到雲淑平淡的話語,素欣暗自懊惱,謝恩道:“謝謝娘娘恩典。”


    “皇後素來心善,反倒拿朕說話。”弘曆摸了摸雲淑的手,感覺尚溫,才放心觀察眼前的秀女。


    當年烏拉那拉·雅彤鬧出的事,事關雲淑弘曆哪有不知的,如今又來了個神似的索綽羅,兩世的經曆讓弘曆有著極強的直覺,雖然這兩人年歲相差甚遠,也無任何親緣,可弘曆就是覺得兩人必然存在什麽不為人知的聯係,所以他也樂得陪雲淑演這一場。


    “前兒個還臣妾還聽純妃提起過索綽羅家的女兒呢,說是才思敏捷,詩作婉約,”雲淑斂目用錦帕拭了拭嘴角,借此掩住眼中的流光,“尤其是一首芙蓉詩,真叫人拍案叫絕,要不是宮務繁忙,臣妾早就要召見這位才女,沒想到這麽巧就遇上了。”


    “皇後說的連朕都有些好奇了。”弘曆笑道,“既然人就在這兒,不如皇後出一題,看看是否實至名歸?”


    “皇上可說中臣妾的心思了,您是知道的,臣妾素來不通文墨,卻愛當個雅致人,”雲淑輕笑了一聲,“今兒個跟著的是墨菊,那就以菊為題作詩一首罷。”


    聽到皇後讓自己寫一首菊花詩,素欣不禁喜從心中來,自己有幾斤幾兩她自是清楚的,好在從小記性極好,又愛林妹妹的做派,很是記了不少詩詞。


    拿起太監遞上筆墨,揮手即來。


    看到由高無庸呈上來的詩,雲淑微微搖頭,雖是剽竊的佳句,但字無風骨,十分好處生生得去三四,穿越者自恃比古人多了幾百年的見識,卻沒有正視古人的智慧,自以為是終將埋骨。


    “好一句‘孤標傲世偕誰隱,一樣花開為底遲?’真真是把菊花給問住了。”弘曆雖然作詩多在打油詩的水準,於書法一途確是下了苦工的,如何能看不出其中的矛盾。


    還想說些什麽的弘曆身上忽然一沉,隻見雲淑竟然倒在了自己身上,“雲兒,雲兒——”這時他哪裏還顧得上什麽索綽、西綽羅的,二話不說抱起雲淑直往儲秀宮去,還不忘讓高無庸去召王禦醫。


    被遺忘在亭中的索綽羅·素欣因著方才的紛亂,隨眾人跪在了地上,卻沒人叫起,低垂著眼眸,狠狠地攥緊手裏的帕子,方才皇上已經注意到她了,可因為那該死的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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