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程凜從房間浴室出來的時候,言旭正開門從外麵進來,手裏拿著個東西,一臉撿到寶的表情。  程凜定睛一看:“相冊?”  “阿姨給我的。”言旭把相冊放下,“來,我幫你擦頭發。”  程凜依言坐下,言旭順手接過毛巾,非常嫻熟的幫程凜擦起了頭發,如此熟練的動作顯然不是第一次,頭發擦到半幹時程凜伸手拿過相冊,翻了開來,這本相冊是程母專門用來收藏他小時候照片的冊本,程凜也很久沒看過了。  連他嬰兒時期的照片都有,程凜翻開,一個沒忍住笑出聲。  “笑什麽?”言旭視線也落了上來,“多可愛。”  “傻。”程凜說著,也不知他說的是照片傻還是誰。  言旭把毛巾撒開,跟程凜坐在一塊兒,點評道:“看著眼睛鼻子,從小就是個好坯子,一看就知道長大了是帥哥。”  程凜毫無誠意的誇獎:“那你可真有遠見。”  “那是,”言旭單手攬住他,“我還知道他會遇上一個很帥的男朋友。”  程凜被他這句話提了個醒:“這麽一想,在你家我都沒見過你小時候的照片。”昨天還真沒想起來這一茬,到了自己家,老媽倒是主動的很,非常積極就把兒子的老底賣了。  “下次去再看。”言旭也沒什麽藏著掖著的意思,昨天確實沒想到,要是程凜想看就讓他看。他第一次上門很多事是不方便提的,不過程母確實很積極,迫不及待想跟他分享一下兒子小時候的照片。  程凜小時候就是白白嫩嫩一團,還在繈褓裏笑起來就特別可愛,後來漸漸長大,眉眼跟現在相比稚嫩得很,但是已經初具雛形,真的是從小好看到大。  照片上記錄的時間都是言旭不曾參與的過去,言旭看著他跟朋友的照片,喃喃道:“真是羨慕。如果我跟你是發小,就能早早把你圈在懷裏……”  “對我來說不是一樣嗎?”程凜道,“不過我們已經遇見了,就沒什麽好可惜的。”  從前你我不過陌生人,但從今往後,餘生有你。  言旭莫名其妙的的醋壇子又蓋了迴去,是的,人現在就在他懷裏,以後也會,他倆的過去不屬於對方,但是現在和未來他們都會擁有對方。  這個相冊裏多是幼童時期和小學時代,那時候相機很受大家青睞,留下的紙質照片會比較多,程凜看著,許多記憶也重新被照片喚醒。  “這個是第一次參加鋼琴比賽。”程凜看著其中一張道,“可惜當時什麽感覺完全想不起來了。”  言旭在程凜家大廳看到過一架鋼琴,鋼琴他不懂行,但也會欣賞這架鋼琴漂亮的線條,他握住程凜的手,輕輕把玩著指尖:“什麽時候也讓我聽聽你彈琴?”  “很久沒彈,技藝都生疏了,不過你要是想聽,明天就可以。”  “好啊。”言旭捧起他指尖親了親,“明天彈琴,今天說愛。”  “去你的。”程凜一巴掌糊在他臉上把人推開,“快去洗澡。”  言旭發揮競技場上不放棄的精神,兩手把人圈住了:“一起?說真的,明天之後咱倆又要分開幾天,我們不先充充電好抗過去。”  程凜的手一頓。確實,明兒言旭就要迴自己家,然後直到過年的假期結束他們都得在各家度過,畢竟年關收尾還有些事需要幫忙,這麽一來之後又隻能靠電話視頻排憂,程凜看著言旭那張臉,伸手拍了拍,視頻哪能比得上真人就在眼前可以觸摸好啊。  言旭眉眼一彎:“怎麽,舍不得了?”  “雖然我想說老是問這種話你都不會膩嗎?但是——”程凜捧過他的臉,額頭相抵,唿出的氣息燎過言旭的皮膚,隻聽他說道,“確實舍不得。”  ok,是同意的意思,言旭了然。他手一動,抄過程凜的膝彎,猛的將人打橫抱起,程凜懸空來得猝不及防,條件反射摟緊了言旭脖子,穩住自己的身體。  相冊啪嗒一下掉在地上,隨之一起的還有程凜一隻拖鞋,程凜動了動腳,幹脆讓另一隻拖鞋也落下去,抱著言旭的脖子:“你就不能先打聲招唿。”  “所謂的人生處處有驚喜。”言旭把人掂了掂,“臂力好,任性。”  程凜噎住,言旭可以不打招唿把他抱起來,但他不行。為了滿足程凜的好奇心之前兩人不是沒試過,兩人交換,由程凜把言旭打橫抱起來。可那真的不叫抱了,妥妥的是抬,費勁兒抬起來沒問題,但走不了兩步兩人差點摔作一團。可見程凜跟言旭差的不僅僅是腹肌,反正突然把言旭穩穩當當抱起來這事兒程凜來不了。  程凜磨了磨牙:“力氣大有肌肉很了不起?”  “是否了不起我不知道,但是——”言旭抱著人走進浴室,把聲音吹進人耳朵裏,“我知道,起碼腹肌很受你歡迎。”  這個程凜還真沒法反駁,隻能待會兒多咬兩口泄泄憤,撈點兒本迴來。  兩人互相打通家庭關卡,程父程母提前告知過第二天他倆要出去拜訪老友,所以兩人磨蹭到快中午才起床,程凜還記得言旭說的話,真坐到鋼琴前,彈了一曲。  漂亮的手指在黑白的世界中翻飛,演奏出扣人心弦的樂章。  好聽的音樂能苟滌蕩人的靈魂,無關專業,隻在於最原始的享受,這首不知名的鋼琴曲,開頭調子恬靜柔和,如溪水緩緩流淌,隨後情緒漸漸高漲,言旭從其中品味出了執著與追求,他閉眼傾聽,察覺出這是首非常浪漫的曲子,心弦被撥動,直覺告訴他,曲子跟愛情有關。因為體驗過愛情的滋味,所以曾經很多不懂的東西如今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一曲結束,言旭睜開眼:“好聽。這是什麽曲子?”  “李斯特的《愛之夢》。很久沒彈了,難免手生,但是怎麽說呢,”程凜手指在琴鍵上輕輕按下,一個輕快的音節從他指尖溜出來,程凜注視著鋼琴道,“我也彈過不少跟愛情有關的曲子,當真是心境不同了,如今重新彈奏,即便手生,但這裏的感觸真是相當深刻。”  程凜說著,撫上了自己心髒的位置。從前所有曲子中的感情他隻是旁觀者,那些情感屬於別人,哪怕有共鳴,愛情上他也說不上融入,而如今終於品嚐了愛情的滋味,許多原先聽不懂的,現在也就懂了。  “愛之夢,好名字,確實如夢似幻。”  言旭走過來,手指劃過琴鍵,他撐在程凜上方,垂眸看著他:“曲是好曲,但最好的,還是為我彈這首曲子的人。”  程凜抬起下巴,距離太近,他能清晰看見言旭眼裏自己的倒影。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那麽現在他的心裏,就被自己的身影塞得滿滿當當。  氣氛正好,隨著言旭湊近,自己的身影在他眸子裏放大,程凜慢慢閉上了眼,把言旭的模樣也關進自己心裏。  阿姨正想問問兩人要不要吃點小食,就見落地窗前,天光鍍上鋼琴與兩人的身影,他們安靜又親密的吻在一起,宛如頂級的油畫,恨不能把此刻珍藏起來,無人忍心打破。  阿姨輕唿一聲,及時捂住嘴,又悄悄的走開了。她沒什麽藝術細胞也想不到什麽比喻,但是,美好的東西對人的影響力非常相似,她覺得自己心頭咚的一下,幸福又快樂的感覺通過眼睛傳遞到她心裏,太過美好,不忍打擾。  言旭是下午離開的程家,程凜一直把他送到了居住區外,迴來後,阿姨看著他臉上殘留的幸福感以及已經出現的不舍落寞,給他洗了些水果送上去,輕聲道:“小凜啊,阿姨照顧你很多年,大道理我不懂,但是你遇到了能讓自己掛心的人,那就加油吧,看到你們,我就真的覺得愛這東西啊,真的與性別無關啊。”  程凜接過水果:“謝謝阿姨,我會的。”既然認定了,他當然不會放手,管他性別,他程凜就是喜歡言旭。  程家父母去拜訪朋友,得吃過晚飯再著家,家裏就剩程凜和阿姨,這在以往很正常,程凜從來也沒什麽特殊的感覺,但坐在左邊,一想到昨兒也在家的言旭,程凜突然就覺得格外冷清,跟言旭分開這些時間,他真是把過去許多年都沒嚐過的寂寞好好嚐了個夠。  程凜沒忍住,在飯桌上把手機拿出來,點開了言旭的微信,他正想著編輯一條信息發過去,言旭那邊突然一跳,發了張照片出來。  程凜愣了愣,順手點開大圖,然後他發現這是一張言旭在網吧的照片,隻不過照片上的言旭跟現在比起來,那是肉眼可見的嫩,嫩到出水,這絕對是十來歲的照片沒得跑。  言旭下麵緊跟著發來一條消息:“先給你看幾張,解解饞。”  程凜記得言旭說的鋼琴,言旭也記得程凜惦記的照片。程凜握著手機,嘴角止不住的上揚,他向來沒有在飯桌上玩手機的習慣,但此刻真是舍不得放手。  言旭一連發了幾張,都是他十來歲左右的照片,程凜愛不釋手,欣賞夠了點擊保存,迴道:“誰家的小朋友這麽帥。”  言旭:“你家的。”  程凜握著手機:“嗯,說的就很好。”  “說得好有沒有獎勵?”  程凜迴了一張把人按在地上親的表情包。  “有沒有逗點兒的照片,我不信你全是這麽帥的,明明現在老不正經。”  言旭:“我張張照片都能上雜誌封麵的,怎麽可能有黑曆史。”  話是這麽說,十幾秒後言旭又發來幾張,其中有一張是他參加某個網吧比賽得了獎,一堆人擠成一堆被人拍下來的,臉依然是那張俊臉,但果然就要傻氣很多,程凜笑著繼續往下翻,再看到某一張時他手指倏的頓住了。  這是張多人照,三個人圍在一台電腦前,聚精會神看著電腦屏幕的畫麵,每人手上端著一桶泡麵,言旭不知看到什麽,單手端著泡麵,一手點著屏幕,揚著嘴角,笑著正說什麽,一人正認真聽,而另一人剛吸了一大口泡麵,樣子比較滑稽。  整個畫麵看起來是挺逗的,但程凜看著看著,就笑不出來了。  言旭遺憾從前沒有參與過程凜的人生,而在他睡網吧吃泡麵的那段日子裏,程凜也不曾出現過。  即便是交往了,言旭也從沒在程凜麵前提過那段時間裏的辛酸苦楚,在隊友麵前更沒提過,也許偶爾說過什麽“從前吃泡麵睡網吧”,但也隻是輕描淡寫帶過,個中辛苦滋味,隻有他自己知道。  如果言旭沒有選擇遊戲,那麽他和程凜可能永遠是兩個世界的人,他一路走到今天,奮鬥出自己的事業,也遇到了自己的愛人。  程凜看著照片上的小流氓,鼻子突然一酸,但從胸腔裏滾出了慶幸的笑聲。  “我忽然非常想感謝電子競技的存在,”程凜拿著手機打字,“真的。”  因為電子競技,十來歲的程凜在言旭尚不認識自己的情況下,隔著屏幕跟他單方麵結仇,也因為電子競技,如今隔著屏幕的兩位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心有靈犀想到了一起。  言旭迴道:“我也是。”  大千世界,每一份追求都有其意義,感謝美好事物的誕生,感謝我們的選擇,感謝我們的相遇。即便不同尋常甚至不被大眾接受,美好的存在也不會因此改變。程凜和言旭的愛情,是現實。  靠著視頻和電話續命,終於度過了假期,兩人幾乎是迫不及待的收假趕迴基地,明明假期真的很短,但比起放假,他們居然更期待開假,這話要是說出去,必定會招來所有隊友的噓聲。要知道池雙假期過得別提有多舒服,簡直是打滾賴床不想走,全靠老哥架著才不至於延誤歸隊時間。  cal的一隊正選加替補全是本地人,所以迴來都很方便,不過言旭和程凜是最早歸隊的,等其他人到,他倆都收拾完畢再訓練室來了幾局了。  “這是怎樣的精神啊。”池雙感慨,“太敬業了。”  池一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別堵在訓練室門口啊,想玩進去開機。”  “不不我也不是很想玩,畢竟明天才開假,今天還是放假時間,談工作太沒情調了。”  話是這麽說,但池雙眼睛滴溜溜的轉,分明是聚精會神盯著言旭和程凜的遊戲畫麵,池一半嘲的笑了一聲:“你眼珠子要是不粘上去,還能有點說服力。”  “讓讓,你不想玩我還想。”  池一把自己弟弟往旁邊擠了擠,自己走進訓練室的門,把自己座位收拾好,坐下開機,池雙終於是抵擋不住誘惑,嚷嚷著衝進來:“玩玩玩!誰說我不玩了!”  新年的假期也結束,他們也該收心,馬上備戰今年的重要賽事了。  開假第一天,教練把一隊所有隊員聚集起來,開起了動員會,言旭跟他站在一塊兒,總結陳詞,順便展望未來。  “去年我們最高的獎項就是亞邀賽冠軍,今年我希望更上一層樓。”嚴教練道,“小夥子們,全球冠軍在朝你們招手,如今的你們絕對有實力衝擊全球賽冠軍,雖然還有幾個月,但現在就想也絕不算早。”  當然不算早,幾個月?言旭都惦記多久了,為了全球冠軍他可是老早就在準備,包括如今這支隊伍的誕生,都是為了拿下全球冠軍做出的準備。  “看過去年多支隊伍的表現,你們就該知道今年全球賽會是一場硬仗。sg的巔峰時期,ro金牌教練的迴歸,還有北美多支強隊重新崛起,不僅是全球賽,恐怕許多國際大賽的難度都會很高。”  “但是,”言旭道,“無論麵前的山再高,踩著所有人登頂的必然是我們。不要忘了我們是傳奇,那就站上配得上傳奇的高度!”  言旭的話語氣不重,他向來說話也不是熱血沸騰的模式,但是所有人的氣勢都被他的話順利點燃,不管是冷靜的程凜和池一,還是握拳的伍子和已經嗨起來的池雙,假期的倦怠勁兒將被這股鬥誌燃燒幹淨,推動著他們朝新的目標前進。  散會後,其餘人立刻起身迴訓練室,言旭想了想,還是把程凜叫住了。  “程凜,來。”  言旭一出口,其餘人慣性的把視線投過來,也就停頓了下,言旭道:“你們先走。”  池一嘿嘿賊笑:“要說悄悄話啊?”  言旭也笑,就是怎麽看怎麽不懷好意:“對,你想聽?”  “不,我不想。”都不用別人動手,池雙自己把嘴巴拉上拉鏈,腳底抹油溜得飛快,開玩笑誒,好奇心有小命重要嗎!  會議室就剩他兩人,程凜道:“怎麽?”  如果是情人之間的話沒必要此刻在會議室說,所以程凜直覺跟正事有關,但可能又不是那種明確安排要做的事,不然剛才完全可以提,所以說究竟是什麽?  言旭敲敲手指頭:“我不知你有沒有注意到,如果一直不注意最好,但為了避免出現大賽前你突然意識到這事並且產生心理影響,我覺得還是早點說明更好。”  言旭一字一頓:“今年是sg再度衝刺全球決賽三連冠的時候。”  言旭說完這句話,程凜倏地愣住,不為別的,就為……他還真沒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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