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魅懷抱著無限憧憬與幻想,以最大的決心把紅蓮從世上抹殺。

    白刃化作流星,化作火隕——

    卻不想此時,洞穴外突然闖入一團迅捷無倫的銀黑烈焰,速度之快肉眼無法看清,那烈焰暴怒地狠狠打向瑟魅心口正中,瑟魅哀嚎一聲,身體重重倒在地上,手中朝露刃拿捏不穩,在動彈不得的紅蓮身上劃出一道豔麗紅痕。

    緊接著,一個身形纖美的黑衣人以閃電之勢奔來一把抱住紅蓮便閃身迴到洞口,用冰冷到怕人的眼神,不帶半點人類該有之感情地望著倒在地上口吐鮮血的瑟魅。

    瑟魅半晌才捂住被玄火灼燒得鑽心疼的胸口,緩緩從地上爬起,仰頭望向來者,頓時忘卻傷口疼痛,大腦一片蒼白,隻覺得徹骨寒冷,艱澀地狂顫道:“三……三——殿下……”這聲音簡直就是支離破碎的最好詮釋。

    玄冥站在洞口,渾身濕透,原來——外麵不知何時下起了滂沱大雨。此時他背光而站,緊緊抱著紅蓮。看不清臉上神情,隻見雨水滴滴答答地從玄冥身上發上滴落,他那雙妖異的黑藍雙眸泛出的光芒陰森到了極寒……

    許久許久,洞穴裏充斥著無邊的殺意與寒意……唯有紅蓮疼痛難忍的急促喘息充斥在這寂靜到怪異的狹小空間裏。

    瑟魅再也承受不住這巨大的壓力,低頭絕望地抽噎起來,這一切,這奇跡般發生的殘酷現實,把她擊垮了……

    “你滾。”玄冥冷邪的聲音突然響起,沒有惑人的柔情,沒有攝人心魂的優美,隻有地獄魔王般陰森的詛咒:“趁我不至於撕碎你——快滾。再也不要在我麵前出現。”

    “三殿下——”瑟魅狼狽萬狀地爬到玄冥麵前,苦苦祈求地欲拉玄冥衣角。

    玄冥大步向後退開,對她異常厭惡的心情絲毫不做掩飾。

    瑟魅像要暈厥般尖銳地倒吸口冷氣,不顧傷勢多重,搖搖欲墜地爬起來,慌不擇路地搶出洞穴逃進密林,一路上撒下再也無法愈合的破碎心情。

    她所做這一切,竟然結出這般難以下咽的苦果……

    這……許就是她的命。

    ★

    待瑟魅走後,玄冥一言不發地把懷中紅蓮輕輕放到地上,解開綁住她四肢的繩索,皺眉審視紅蓮傷口,而後不由分說地撕開自己長袍衣擺,為紅蓮包紮起來。這裏獸妖無數,待嗅到血腥味而來的絕對不會下數十,好在此時雨下得正大,衝淡了血的氣息。

    紅蓮強忍疼痛,低頭看傷處,從肩至胸,被朝露刃拉出了長達三四寸的口子,傷口卻不是很深,鮮豔得不正常的血液帶著冷冷幽香不住向外湧,難以止住。萬幸,一條小命被玄冥救下來了。紅蓮不自禁仰頭打量玄冥,隻見他躲閃著紅蓮目光,緊抿蒼白的嘴唇,那美得驚心動魄的臉龐在這二十餘日中變得如此憔悴而消瘦,他身上特有的奪目光彩已然暗淡不少。紅蓮長長一歎,問道:“你如何得知我出了昆侖虛?為何會來救我?”

    “——琅邪告訴我,他昨日占卦,說你今日必逢大難,隻有我能化解,要我速速趕來救你。”玄冥邊說邊伸手封住紅蓮周邊穴位,道:“朝露刃中帶有劇毒異香,我要用白虎巫術把劇毒逼出來。會有些疼,忍忍。”

    紅蓮點點頭,咬牙閉上眼。

    玄冥伸出右手捏白虎訣印,口中默念古老白虎咒,隻見右手指尖突然銀光大盛,玄冥倏然把晶亮的星點銀光反手握住,一把按住紅蓮傷處,銀光觸到紅蓮傷口鮮血,頓時光芒刺眼,和鮮血起了反噬的效果,直至開始蒸騰,冒出絲絲烏黑煙霧,那煙香氣撲鼻,竟帶著濃而不化的劇毒。

    紅蓮再也忍受不了這萬箭穿心般的疼痛,仰頭尖聲驚叫,但片刻,她便死死皺眉,咬住下唇,再不吭聲,豆大的汗珠自她慘白的臉頰劃下。她知道她的叫喊會讓玄冥有多痛苦,她隻是不希望玄冥再為她擔心……

    玄冥一隻手緊緊按著紅蓮,生怕她忍不住拔毒的痛苦掙紮起來,另一隻手依然複在傷口,把療毒的銀光逼入紅蓮體內。玄冥此時的心,和紅蓮的傷一樣疼……

    最終,紅蓮低嚶一聲,昏了過去。

    良久良久……

    玄冥緩緩收迴附在紅蓮傷口處的手,銀光褪盡,紅蓮傷口已不再流血,也沒有跗骨的異香味。他長長舒了口氣,伸手輕拂早已疼得失去知覺的紅蓮頰邊秀發,澀聲低喃道:“蓮兒,我從未想過,會和你生分到連向我哀嚎,向我痛哭,你都不願的地步……你就這麽厭惡著我麽?……蓮兒,我該拿你如何是好。我當真愛你愛得心都要碎了……蓮兒……你想要的那個完美而單純的冥哥哥,我給不起……給不起……而如此之我,卻遭你謾罵唾棄,蓮兒……你真是讓我生不如死呢。”

    玄冥緩緩撫著紅蓮一頭長發,撫著她嬌媚卻堅毅的臉龐,還有被咬破的紅唇,他輕輕的碰觸紅蓮,卻永遠碰觸不到紅蓮高貴的心靈。

    此時,紅蓮輕哼一聲,從昏迷中幽幽醒轉,吃力地凝神望向坐在她身邊的玄冥,對他報以一個安心的柔情微笑。

    玄冥立馬轉過頭,掩飾般收迴剛剛輕撫紅蓮的手,站起身,便走到洞口,冷道:“已近正午,現下迴去引人耳目,況你身子不易走動勞累。倘若你非要迴去,我現下也可送你走。”紅蓮卻像個沒事人般,難掩虛弱地笑道:“難得出來一趟,固然這荒山野嶺不是什麽好地方,不過也不想過早迴那冷冰冰的大牢籠。冥哥哥也說了,現下外界耳目眾多,咱們便待天黑在迴去罷。”想了想,又擔心道:“冥哥哥,你說瑟魅不會派人來抓咱們罷?”

    玄冥搖頭,淡道:“她不敢的。”

    “噢。”紅蓮側頭望望玄冥,突然撒嬌道:“冥哥哥,我冷得很!你過來抱抱我嘛。”

    玄冥輕輕皺眉,語氣有些生硬道:“餓了麽?我去找些吃的。”

    “不餓。”紅蓮知道,玄冥是在躲她,生怕她把他傷得更重,其實,紅蓮何嚐不是在小心翼翼的接近他呢?於是改口:“我就是有些渴。”

    玄冥點點頭,二話不說便走出洞外,任憑外界依然未停的雨再次把他淋濕,他合起雙手做容器,片刻間,雙手已盛滿了清水,迴到洞內,把手中的一捧水小心翼翼地捧向紅蓮。

    紅蓮望著眼前的一灣清水,在仰頭望向玄冥,苦笑道:“冥哥哥,我一直給你添麻煩……記得小時候,我從風雪中歸來,得了重病,你也是這般喂我喝粥。似乎從那之後,眼淚就一直陪伴著我,每次想起了你,眼淚總是忍不住流出來……多少年過去了,不想舊事重演,曆曆在目,我……”紅蓮頓了頓,有些哽咽道:“我……對不起你。”

    玄冥雙手一顫,水頓時溢出大半,他不自在地沉聲道:“先把這些水喝了,我出去幫你再——”

    “不用。……不用。”紅蓮伸出顫抖無力的手,反捧住玄冥的手,緩緩喝盡剩餘不多的水。之後雙手拉住玄冥濕漉漉的雙手,仰頭帶著難掩激動的聲音,問道:“為什麽不告訴我,那日你震斷了長劍,意在放過玄瞳,為什麽……”

    玄冥豁然一愣,一時緊緊凝視住紅蓮,片刻,才艱難地緩緩啟齒道:“……我告訴過你——‘看看我手中的劍,倘若我不先一步製住玄瞳,死的就會是我’。——可是,你卻不願聽我的解釋……若我當時在一眾玄火門人,在天明堂主麵前,對玄瞳示弱,我就毫無立錐之地了。隻要我一次鬆懈,隻要我走錯一步,輸下一招,等待我的——必是死亡。可我怎麽能死?……若我死了,誰來照顧你呢?”

    “——你為什麽現在才對我說這些?”紅蓮不顧身上傷口,倏然伸手緊緊拉住玄冥衣襟,忍不住苦苦嗚咽道:“你可知道,我差點把你看成殺魔,我差點對你徹底絕望!——你就,這麽不在意我看你的眼神麽?”

    “在意!我在意!”玄冥也失控,對紅蓮迫切道:“我怎能不在意!就因為我在意,所以我躲著你,避著你,因為我怕你再羞我辱我!”玄冥吼完,頹然跪倒,低聲輕笑起來:“……你說我是鬼,是妖怪,當時我的心都要碎了……我什麽都沒了,隻有你,而你卻要我滾……我除了心驚膽戰地離開你,唯有狠心對你說‘再不需要你’……以此來保留我最後的一點尊嚴。……現下,你更該肆意嘲弄我罷?隻因為……隻因為……”

    玄冥苦苦一笑,疲憊萬分地閉上眼,喃道:“……我不是什麽玄火殺神,我隻是背負著默然無有的詛咒的怪物……世間之大,卻沒有我的容身之所……蓮兒,我怎麽能不在意?我連祈求你愛我的資格都沒有!……所以我隻能選擇強奪與威脅。即便這樣,即便我便是滿身血汙,殺人嗜血!——我不要你恨我,我不要!”

    “——罷了。”玄冥絕望地站起身,那優雅的纖美身形,銷魂噬骨的妖豔容顏,被雨水洗禮得近乎透明般脆弱,輕輕顫動的寬大袖口和衣擺不住往地上滴水,仿佛在替玄冥流淚。他深吸口氣,淡漠道:“你睡下罷,我守在外邊,待天黑定便迴昆侖虛。——無論如何,都不要……厭惡我。”

    “……你這樣認為麽?”紅蓮梨花帶淚的容顏上展露出一個和煦的笑容,她支撐著站起,走向玄冥,伸手輕輕撫住玄冥麵龐,要他望著自己,柔聲道:“冥哥哥,我愛你,我愛你……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放開你,你是我的,我一個人的!傷你辱你,是我的錯,我不該對冥哥哥失去信心。”言罷,紅蓮突然伸臂緊緊抱住玄冥,急切道:“原諒我,讓我們重新來過?可好?可好?就算說千萬次抱歉,我也要再次把你搶迴來。你快答應我,答應我啊……”

    玄冥全身一顫,愣愣望著紅蓮,一向精明過人的腦袋也失去了用處,唯有下意識地伸手拉住紅蓮撫在他臉上的手,澀聲道:“你騙我。”

    “我能騙得過何等精明的你?”紅蓮墊起腳,側頭輕啄下玄冥蒼白無瑕的頰:“冥哥哥,迴來罷,蓮兒再不要和你分開。求求你……原諒我罷。”

    因為……不單是玄冥在需要著她,她也強烈渴求著玄冥的體溫。無論如何,他亦是他,誰也不能代替。

    玄冥唿吸一窒,大腦驚喜得一片空白,再也不能思考其他,亦伸手緊緊抱住紅蓮,熱切道:“你可知這話我盼了多久,我以為我此生再也聽不到了。——好、好的,我原諒你,我們重新來過,蓮兒……”其實,他又怎會真心責怪紅蓮?隻要紅蓮還肯要他,還肯接納他,玄冥……已心滿意足。

    兩人沉浸在失而複得的無邊喜悅中,早已忘了身至何時何地,近乎饑渴地吻住彼此,狂烈地索取對方更多的愛撫與占有。

    壓抑隱秘的激情,終於得以釋放,瞬間泛濫,難以自控。手足以最親密的方式糾纏著對方,終於支撐不穩而倒在地上,玄冥立馬翻身讓紅蓮趴在自己身上,深怕壓到傷口,可肢體糾纏得更為緊密,難分難舍,巴不得把對方融入自己體內。

    良久良久,玄冥方苦苦停下這讓人倍感醉人的深吻,黑藍色的妖豔瞳仁緊緊盯著紅蓮,紅蓮亦忘我地迴望著玄冥,任何言語都成為多餘,隻有彼此紊亂的喘息相互交流……

    天知道,此時玄冥近乎瘋狂地想撕開紅蓮衣物,讓她立即成為自己的人,亦是讓自己成為她的……

    玄冥連忙咬牙強自收守住心猿意馬的心神,迫使自己迴到現實。

    “蓮兒,傷口還疼麽?冥哥哥可是把你摔疼了?”玄冥伸手萬分愛憐地撫著紅蓮鬢邊長發。

    紅蓮噗嗤一笑,卻突然拉下臉,皺眉不悅道:“冥哥哥,蓮兒這可要怪你了。”

    玄冥頓時坐起,更難掩飾焦急萬狀的心情,緊緊抱著紅蓮,連珠代庖問道:“傷口很疼?這可怎生是好?難道治愈之術沒有用?怎麽會這樣?傷口可是又流血了?我看看!”

    “沒有沒有。”紅蓮掙開玄冥懷抱,對於他太過緊張的舉措忍不住捂嘴笑了起來:“冥哥哥把我名字取成花兒,就當真覺得蓮兒像多嬌嫩的小花一碰便碎麽?”說話間,紅蓮伸手捂住傷口,道:“你看,血都止住了,什麽事也沒有。”

    此時玄冥才反應過來,覺得自己方才舉動是有點小題大做,也笑了起來。凡事隻要一和紅蓮有關,他便失去理智,那一向精明過人的腦袋便一片混沌。搖搖頭,問道:“蓮兒怪我把你名字取得太過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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