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邪大人,這是什麽地方?怎的紅蓮住在昆侖虛八年餘,卻從未聽說過此處絕境?”紅蓮手被琅邪拉著,從她手中傳來一股暖流牢牢護住自己心脈,頓覺寒意大減。伸頭看看裏麵濃重黑暗,不禁產生出一絲怯意。

    “這就是囚禁了玄火聖祖千年的牢籠。它深藏於昆侖虛地下,常人是不知道的。”琅邪說話間拉著紅蓮走了進去,她周身繚繞起一團暖光,幽幽照著腳下一片冰地。上一次踏入這裏,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這裏依然被冰封著,仿佛時間也被凍結了。

    紅蓮輕輕驚歎一聲,在這空曠冰冷的世界,連說出的話,發出的歎息,也那般空靈和虛無。望著四周點點雪花飄揚而下,被光照射得好似正在紛飛的冰霜螢火蟲。

    剛走進兩步,隻聽轟然一聲巨響,那扇銀光繚繞的唯一出口便緊緊關閉,緊接著一股磅礴殺伐之氣如滔天怒浪般洶湧而來,那邪煞之氣來得委實太快,毫無心裏準備的紅蓮頓覺一隻無形之手猛然掐住自己脖子,更像萬馬千軍殺氣騰騰直逼而來!紅蓮腳下一個趔趄,狠狠摔倒在地,手不由自主地放開了琅邪的,一時萬般凜冽的刺骨寒冷與更加兇厲的殺氣,把她壓得周身骨骼都要碎裂開來一般苦痛,就連每一次唿吸都變得極為艱苦,肺部更像被火燒似的疼痛難忍。

    紅蓮實難承受這兇猛殺意,撲到在地一陣大咳,痛苦莫名地捂住自己脖頸,一個尖銳狂霸的聲音像利刃般刺入她腦海:“爾等肉體凡胎,膽敢擅闖禁地,其罪當誅!”隻覺原本漆黑的四周豁然亮起無數雙血紅巨目死死盯著自己,每一雙眼睛都狂霸地釋放著壓迫陰邪的濃重殺氣,比夢魘還要來得可怕真切。

    “燎日玄龍!”琅邪忙彎身扶住紅蓮,朝虛空叫道:“吾乃琅邪,此次而來隻為借無垢幻鏡一用,萬不可為難後生小輩!”

    “汝是琅邪又如何!連吾等殺氣都承受不得之廢人,何談入吾主居所!”琅邪與紅蓮腦海中又無聲響起個霸道凜冽的聲音。

    琅邪一時啞口無言,眼看紅蓮就要被這滔天殺意壓迫得失去神誌,暈死過去,唯有抱起她,欲走出這片深幽洞穴。

    “不……”紅蓮猛然推開琅邪,扶著冰冷的牆麵,掙紮著緩緩站起身,勉力道:“我才——不是……廢人!——混蛋!”

    琅邪望著紅蓮的舉動,一時訝異不已,萬萬沒想到紅蓮個性竟如斯剛強。

    紅蓮忍著周身骨骼都要被壓散的劇痛,最終邁開千斤重的腳步,果斷地向前邁了一步。

    “蓮兒,”琅邪忙攔在紅蓮麵前,急道,“你這是何苦!不能過去了,再過去會有性命之憂!……我們改日再來罷!”

    “我不要!”紅蓮漲紅著俏臉,咬牙又向前邁了一步。她……隻是想見見玄冥而已,難道這麽簡單的願望,在冰冷玄火門中實現起來會難如登天?這句話一吼出,亂了唿吸,隻覺有萬支無形鋼針刺入胸腹,不由又引得一陣大咳,紅蓮隻覺滿嘴腥氣,隻怕丹田已然受創,咳嗽時幾絲鮮血湧入了口內。

    真不知道這洞穴內殺氣的本體到底是何物,竟會如此犀利。

    琅邪見紅蓮執意如斯,無奈之下,正想用幻術把她迷暈帶出去,卻突然感到那凜冽如刀的殺意突然之間消散得無影無蹤,像方才毫無預警地洶湧而來般迅猛退卻。

    殺意突然消失,紅蓮再也支持不住,倏然跪倒在地,劇烈喘息,伸出顫抖的手擦拭臉上被逼出的冷汗。

    “玄龍……?”琅邪奇異地轉頭望向洞穴深處的一片漆黑,不明白一向兇殘嗜血的燎日玄龍今日怎會如此網開一麵?當下不在多想,忙去扶紅蓮為她祛除體內傷痛寒毒,口中責怪道:“真是亂來!”

    紅蓮聽琅邪責怪她,隻是轉頭朝琅邪甜甜一笑。

    “虧你還笑得出!”琅邪惱火道,“你想見的那人可有自己性命重要?這般玩命,委實傻氣。”

    “不打緊,沒事的。”紅蓮再次支撐著站了起來,“此生總受人擺布,厭了。”

    琅邪側頭望望這個老成自我的少女,再不多話,一手牽著她:“隨我來。”

    紅蓮默默跟著琅邪,在這寂靜到陰森的冰冷黑暗世界緩緩前行,四周的奇異幻境顯得那般的寂寞而無生趣,就連口鼻中哈出的白氣都奇妙地覺得空靈虛幻。

    洞穴很大,走了一頓飯的功夫,始終隻聽得周圍冰雪落地的沙沙聲,及其黑暗寂靜,若不是琅邪指引方向,用一種鎮定人心的暖流緊緊包圍紅蓮,以紅蓮現在粗淺的修行,隻怕早已被這壓抑的環境混亂心智,在此永久迷失了方向。

    “到了。”琅邪突然停下腳步,站在一道流光溢彩半透明的冰晶石壁前,輕輕閉上眼,抑製不住地全身顫抖起來,她從來沒有想過,會以這種方式踏入玄黥塵封多年的寒冰石室……那種因為瘋狂思念的絕望感再次席卷而來,沉甸甸地壓在心間,墮入無盡的深淵。

    默默念誦起百年不曾念誦的高深咒文,每一句,都是對那人聲嘶力竭的唿喚。

    ……玄黥。

    石壁變得越來越透明,漸漸變成一道隱隱流動,凝聚不散的水牆。琅邪望著水牆後模模糊糊,似真似幻的世界,輕輕一歎,抬腳從容走入水牆,奇妙地從中穿過。

    紅蓮也跟著琅邪的背影,從這道水牆穿過,感覺一點也不寒冷,隻是覺得穿過了一層比空氣密度稍高的流波般不真切。

    裏麵,是怎生一般景象?這個邪煞又空靈的世界,包含著怎樣一堆秘密與震撼心靈的往事?這——卻不是紅蓮能夠猜到的。

    待紅蓮睜開雙眼,頓時愣在當場,萬萬沒想到,眼前的景色,竟會是這般讓人驚異。

    原本冰封了千年而變為半透明寒玉的地麵以那道奇異的流波壁作為臨界點,這裏的地麵是血紅色的,像千萬人的血液凝煉而成的血池,微微蕩漾,一步一個血色漣漪遠遠蕩漾開來,但地麵依然是冰冷幹燥的,仿佛走在無盡夢魘的邪美幻象之中。四麵無壁,仿佛這個怪異的空間直通往天之涯,地之極。在無任何物質介質的半空中,緩緩閃現著流動的銀黑玄火圖騰,連這裏的空氣都被深深烙上玄火的印記。這些若隱若現的水銀般的印記每一筆都深深刻在虛無中,離地四尺,高有八尺,無一不是緩緩流動,一圈圈包裹著最中央一塊冰山狀的巨大岩石。

    琅邪與紅蓮緩緩走過流動閃現的圖騰,徐徐走進中央那塊冰岩。第一圈流動的印記是為玄火門內最常見的玄火圖騰。相隔三米多遠,流動著直徑稍小的第二層印記,其上若隱若現著蒲牢、囚牛、蚩吻、嘲風、贔屭、霸下、狴犴、狻猊、睚眥九條神龍,因其性格神性不同,形貌也大不相同。第三圈流動的銀黑印記,紅蓮看了半天,也不知道是些什麽,似圖非圖,但線條依舊流暢華美,經琅邪提點,才發現,這些古老圖案竟是頭下腳上,倒著隱隱閃現出一隻隻兇厲睚眥巨龍,再後來業火灼鬼,惡魔噬人等等怪圖,無一不是頭下腳上倒著流動,怪異又邪煞,看得極不舒服。但覺法力無邊,人世介子須彌,哪能理解得透其中千萬年的玄機。隻是高深莫測之中,隱隱覺得妖異殘酷之氣彌漫其中。

    最終走到冰晶巨岩前,隻見這怪異岩石質如無暇美玉,呈半透明冰藍色澤,表麵光滑如鏡,此時壁上清晰反射出琅邪與紅蓮二人玉容。其最上之處冰封著一把五尺巨劍,劍寬七寸,通體漆黑光亮,劍格處鑲嵌著一塊非金非玉的龍眼狀美石,殷紅似血,釋放著滔天殺意,虛空中橫生出無數漆黑鐵鏈纏繞住此身劍。

    “……虯龍陣!”紅蓮望著眼前此幕,不由得失聲而出。此陣力量太過強大,原本無形鐵鏈已變得具象化。但無論如何,它與困囿了玄冥多年的陣法決計相同,不知是何等高人布下這陣,能困住如此邪煞的一把怪劍。(此劍流露著滔天神力,但本身躁動嗜殺,不知是神劍還是魔劍,是故隻好稱其為怪劍。)“不錯。”琅邪點頭道:“這把巨劍,就是鎮守住此洞穴的廬山真容,名為‘燎日玄龍’,是——玄火聖祖玄黥所用之劍。方才釋放出致人於死地的滔天殺意,就是他。”

    “琅邪。”突然,一聲沉悶渾厚的聲音在空曠寂寥的空間倏然響起,就連冰封的鐵鏈都被此聲嚇得叮當顫抖。原本反射著琅邪與紅蓮的無暇冰壁緩緩顯現出一雙殷紅妖豔的巨目,那聲音狂霸道:“為何攪我清夢!”

    琅邪微微一笑,道:“玄龍,百年不見,脾氣依然這般暴躁。——此來打攪,隻為借無垢幻鏡一觀。”

    “可又為吾主行蹤?”玄龍冷冷問道。

    琅邪無奈搖頭,道:“不……。他手眼通天,化身千萬,小小幻鏡怎能捉得到他殘像萬一?我……早已放棄了。”

    玄龍冷冷望著萬分默落的琅邪,並未答話,要他這從無感情,隻知殺戮和血的邪龍去了解這份心情,是不可能的。

    琅邪搖搖頭,拉過紅蓮,指著眼前一片光滑冰壁,道:“此乃無垢幻鏡,你想見什麽人,隻要伸手撫上,默念那人姓名,幻境自會呈現圖像。”

    紅蓮心情混亂不堪,輕輕抬眼望向朦朧顯現在其中那雙殷紅巨目。

    “前輩……”紅蓮顫聲對玄龍喊道,希望得到他的許可。

    那雙殷紅巨目猛然眯細眼,狠狠盯住眼前脆弱又頑強的少女:“報上名來!”

    “紅蓮……”紅蓮無畏地對上那雙妖異血目:“我叫紅蓮。”

    刹時,紅蓮腦海中突然像冰錐般鑽入一句話:“汝周身怨念繚繞,業火灼燒,紅若蓮花,淚若鮮血,本不屬玄火門——汝,此生來世,必定喪於吾劍下!”

    “什麽——意思!”紅蓮大訝,緊緊盯住無垢幻鏡中的一雙血色龍目。

    但燎日玄龍那雙巨目漸漸消隱,沒有迴答紅蓮的疑問。

    紅蓮心頭騰升起一種及其不妙的預感,似乎……當她手觸上幻鏡瞬間,就必然沉迷於一種難以想象的嚴酷詛咒之中,永遠無法反抗。她忐忑地轉頭望望琅邪。

    琅邪對紅蓮帶著怯意的目光報以溫柔一笑。

    紅蓮咬牙,伸出纖美的手,輕輕撫上光滑冰鏡,沉聲堅定道:“——冥哥哥,我想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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