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最在意的是你的副本團。”一夢逍遙又歎了口氣,“是我多管閑事了。”  兩人許久都不再說話,殿內的氣氛凝滯起來。  最初見麵的時候,霜雪明是某個副本團的指揮,帶出來的也是個奇怪的團,團裏人充分奉行“少說廢話多做事”的原則,交流極少,作為指揮的霜雪明把一個副本指揮出了上戰場的味道。整個團的氣氛就像軍隊一樣嚴肅,對每個指令都是嚴格服從。  正是這次無趣的副本經曆,讓一夢逍遙找到了最合適的接班人。  如今一夢逍遙已經下定決心離開山河online,離開曾經屬於他的全部榮耀,離開朋友和兄弟,應該沒有什麽是他放不下的。  可是,他還惦記著眼前這個徒弟。  如果可以的話,他還想看著他逐漸成長,想和他一起統籌布陣、攻城略地,最終成為登頂的霸主。  “阿霜,你為什麽要來玩網遊?”  “……”  “為什麽會答應跟我學指揮?”  “……”  一夢逍遙連續問了兩個問題。霜雪明都沉默著,沒有迴答。  他也不想再多說什麽了,說得太多,隻會讓人覺得龜毛和矯情。  “我給你留了封郵件,你有空去信使那兒看看吧。多保重,我下了。”  “師父。”  “嗯?”  “謝謝你。”  聽見這三個字,一夢逍遙終於微微地笑了。  光芒閃過,大殿裏再度恢複成空蕩寂靜的狀態。少了個話多的一夢逍遙,剩下個動也不動的霜雪明。  霜雪明安靜地站在原地。天色漸暗,殿內沒有點燈,身上的一襲黑衣緩緩被黑暗舔舐,融合,就像一座毫無生氣的泥巴雕塑。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就算再不通人情世故,他的心裏也明白,一夢逍遙是真心實意地對他好。  現在,人已經走了。  白鶴花了十幾分鍾,終於在王城裏找到了霜雪明。  “霜哥,你怎麽不迴我的密聊?我在城裏繞來繞去找你半天了……哇哦,這兒好黑!你在幹嘛呢?”  少女脆生生的聲音,打破了殿內死一般的沉寂。  白鶴的遊戲角色是個相當漂亮的女醫師。她熱衷於收集珍奇好看的服裝和首飾,無論走到哪裏都能輕易吸引周圍人的目光。可惜在霜雪明眼裏,無論美還是不美似乎都無關緊要。  “沒什麽。”他搖了搖頭。  白鶴不在意霜雪明態度冷淡,上前很親熱地挽住他的手臂:“霜哥,我跟你商量個事情好不好?我想要千鋒穀的雪芙蓉,你們團下次有空位的時候帶我一個吧。”  霜雪明點頭道:“好。”  雪芙蓉是一個毫無實用價值的裝飾品。掉率很低,因為好看而倍受女玩家青睞。  “謝謝你。”白鶴心滿意足地笑了,“我一定好好遵守你們的規矩。”  自認識以來,白鶴不斷用各種方式拉近與霜雪明的距離。在鍥而不舍的嚐試中她發現,這人雖然看上去難以親近,但隻要提出的要求不違背他的原則,他基本都會答應。  起初白鶴打定主意要倒追霜雪明的時候,朋友都以為她腦子壞了。  “你為什麽要喜歡那個死人臉?”,“你是被虐狂嗎?”……之類的質問層出不窮。  其實霜雪明不是沒人喜歡,對他有好感的女玩家可遠不止白鶴一個。隻是他的大部分女性仰慕者們都奉他為“冰山男神”,以一種“隻可遠觀不可褻玩”的心態遠遠看著,隻有白鶴,利用同幫會之便主動出擊。  今晚的霜雪明心不在焉,總是一副陷入沉思的表情。白鶴猜測他也許是舍不得師父,做出善解人意的模樣問道:“霜哥,你在想逍遙叔嗎?”  霜雪明瞥了她一眼,沒有迴答。  白鶴自顧自地安慰道:“逍遙叔也該考慮結婚生子好好過日子了,年紀一把,還沒有固定工作……不過你也別太難過了,等他安頓好自己的現實生活,一定會再迴來玩的。”  “他不會迴來了。”霜雪明抽出被白鶴挽住的手臂,“我去睡覺,先下了。”  “……”  霜雪明毫無留戀地走了。就連他曾經停留過的地方,氣溫都似乎比其他地方低。  白鶴拍了拍自己泛著冷意的臉頰,悵然若失。  她在一次國戰中一眼相中了霜雪明,拋下矜持一天到晚追著人跑,卻始猜不透對方的心思。拜她的主動所賜,幫會裏不少人都以為他們是遊戲裏的情侶,可是真正的情況如何,隻有她自己最清楚。  再這樣下去,她早晚會累吧。  “唉……”白鶴哀怨地歎了口氣。                        第4章 房客  今年t大的論壇上有了一個名人榜,化學係的溫景堯排在第五。  有帖子挖苦道,若是搞個奇葩人物排行榜,溫景堯肯定可以衝進前三甲。  溫景堯是個極端不受同性歡迎的人。讓人羨慕嫉妒恨的高智商和不會說人話的低情商,招來了很多有意無意的詆毀。  當然這也不代表他特別受異性歡迎。在這世界上,看美女就像看櫥窗裏的塑料模特一樣表情麻木的男人,通常不是腦子有坑就是性向異常。  t大化學係那朵口味獨特的係花曾經跟溫景堯告白過。在某個陽光明媚的午後,係花清純美麗的臉上帶著羞澀的紅暈,一雙美眸脈脈含情暗送秋波。可惜一堆委婉而富有內涵的告白台詞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一句殘忍的“你想幹啥”給打發了。  大家對這出人間慘劇裏男主角的評價是:注定孤獨一生。  溫景堯最近正忙著搬家,把他那堆數量龐大的書籍一點一點地從宿舍挪到自己的新住處。  不是他不想繼續住校,而是實在住不下去了。被宿舍裏另外三人聯合起來排擠,就算神經再遲鈍也難以忍受。  矛盾爆發的導-火-索說來很無聊,考試的時候,溫景堯拒絕讓他們抄自己的答案。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是溫景堯從小到大的原則,越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越沒有必要麻煩別人,更何況認真考試是學生的本分,為什麽要靠作弊對付?  溫景堯平時不太合群,話不多,跟其他人也沒什麽共同的興趣愛好,連玩個網遊都是獨來獨往。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高冷氣場,無可避免地被冠上“目中無人,眼高於頂”的罪名。在被舍友第n次刻意刁難之後,他決定搬出去住。  他家在s市有一處閑置的房產,正好離t大挺近。一個人住一個地方,比幾個人擠一間小宿舍好太多。隻是由於房子太大,兩間臥室一間書房,一間大客廳兩個陽台,一個人住就不僅僅是浪費的問題了。  溫景堯非常不擅長家事。他花了一整周時間才勉強把家裏徹底打掃了一通,累到虛脫。  於是他不由得萌生了這樣的想法:為了以後不在家務上浪費太多時間,不如找個室友分擔?順便還能賺點房租。  至於他未來的室友……要跟他在同一屋簷下一起生活的人,一定要人品良好形象健康,也要勤快愛幹淨。性格溫和一些,安靜不吵鬧,作息基本正常,不挑食,不浪費,不養寵物,不帶人迴家,不抽煙不酗酒,無任何不良嗜好。肯分擔部分家務,最好還跟自己同年級,省得對方提前畢業了還得再去找第二個。  溫景堯洋洋灑灑寫了一大堆精確到各種細節的要求。  這張招室友啟示在論壇上掛了好幾天,始終無人理睬。第十天終於有人挖墳,把帖子重新頂了到了首頁。  迴複內容是——  “樓主有病?”  或許是拜這唯一一個頂貼人所賜,沒過兩天,溫景堯破天荒地接到了第一通要求看房的電話。  “我想來看房,你今天晚上九點左右在家吧?”  “我在……”  “哦那就這麽定了。”還未等他說完,對方已經掛斷。  電話中那毫不客氣的語氣,讓溫景堯產生了些許不祥的預感。  事實證明預想果然比現實殘酷。溫景堯打開門的一刹那,看見眼前站著一個頭發染成紅黃綠三種不同顏色的非主流少年。  少年背著一把電吉他,嘴裏的口香糖嚼得吧唧吧唧響,也不管溫景堯有沒有待客的打算,直接繞過主人走進房門,左瞧右看,嘖嘖稱讚:“房子果然大啊,客廳和陽台都很寬敞……錢不是問題,我租了。”  可是我有問題。溫景堯忍不住揉著太陽穴。  “你是玩樂隊的?”  “是啊,這吉他很酷吧?”交通燈少年展示了一下背後的紅黑色電吉他,炫耀道,“你喜歡搖滾嗎?以後我在家練習的時候,你可以隨時旁聽啊!”  “……”溫景堯深吸了一口氣,心裏默念著冷靜冷靜冷靜,“請問你在來之前,看過我對租客的要求嗎?”  “啊?什麽要求?”對方一臉茫然,“我是聽同學說這裏有房子出租才來看看的,你的號碼也是同學給我的。”  溫景堯不想再多說話了,直接遞給對方一張紙——他打印出來的“房客須知”。  對方粗略掃了一眼洋洋灑灑的一整頁字,抬頭上下打量溫景堯一番,不可思議地嘖一聲:“你神經病啊?”  說完把那張紙塞給溫景堯,頭也不迴地走了。  第二次的敲門聲,在一個下雨的夜晚響起。  對方是化學係的男生,高高瘦瘦像根竹竿,戴著一副黑色框架眼鏡,看上去老老實實的,似乎比上一位正常很多。  不過當溫景堯請人進門時,對方毫不猶豫地拿著濕漉漉的雨傘往室內走,完全無視了溫景堯手中的傘袋。  雨水一滴一滴掉落在剛擦幹淨的地板上,溫景堯的臉色也一寸一寸變黑。  他有點小潔癖,不注意衛生的人是他的命中克星。溫景堯告訴自己對陌生人不要太斤斤計較要保持禮貌,轉身給對方倒水。  “要喝茶嗎?”他征求著對方的意見,稍稍迴頭掃了一眼。  “喝水就可以了。”  “……”  溫景堯這一眼,好死不死正好看到——這位外表文質彬彬的男生坐在沙發上,很舒爽地挖出了一坨鼻屎,食指與拇指輕輕一搓再一彈,鼻屎頃刻間消失無蹤。  溫景堯差點一個失手把杯子摔了。  之前住學校宿舍的他並不會在意這些細節,但是現在完全不同。這裏不僅是他自己家的房子,還是他花了很大力氣才打掃得一塵不染的房子。  好在化學係男生此次前來的目的是覺得房租太高了,想當麵跟他講價。  溫景堯拒絕鬆口。  眼見交涉無望,對方無奈地起身,表達了一下惋惜之情:“如果你同意降價,我還是願意搬過來的。”  沒有降價的可能了。溫景堯在心底說。  連續有了兩次不愉快的經曆,溫景堯決定放棄。在大學男生宿舍普遍髒如狗窩的情況下,他似乎不太可能找到合適的房客。再說一天到晚應付各種千奇百怪的應征者,既浪費精力又浪費時間。  溫景堯pm論壇管理員,請求刪除他發的招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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