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大石和桐娘?呃……,顧蓮感覺說不出的怪異。

    不知道徐姝怎麽把這兩位扯到一起了。

    “這不合適吧?”顧蓮不想潑了小姑娘的麵子,盡量婉轉道:“大石哥的確是在軍中任職,但是……,他出身寒微,即便我家七姐姐是庶出的,兩個人也不合適啊。”

    徐姝卻道:“把你乳母一家脫了奴籍不就行了。”

    “黃家本來就不是顧家的奴才,李媽媽早脫了奴籍,但……”顧蓮搖頭,“不管怎麽說,李媽媽和蟬丫一直在服侍我,我那七姐姐好歹是顧家小姐,怎麽可能嫁給我乳母的繼子?顧家怎麽會丟下這麽大的臉?不成不成。”

    徐姝想到當初逃難遇到劉貞兒,自己如同乞丐一般的時候。

    那時候徐家正在落魄,她百般譏諷和嘲笑,----她問自己姐姐去哪兒了?自己說死了,她就樂嗬嗬的說都是報應!是活該!

    就算徐家害了劉家,又與自己的姐姐有何幹係?!

    姐姐死得那樣的慘……

    劉貞兒不是說徐家遭報應,自己會過得不如她,而她隻要生下兒子,早晚就是要做正頭奶奶的嗎?哼……,做她的春秋大夢去吧!

    在濟南府的時候,自己忙著應付那個自命公主的嫂嫂,又是未出閣的姑娘家,不便插手外麵的事,----如今機會卻放在了自己的麵前,豈能放過?自己就是要她活著,一輩子都不痛快,一輩子都記著辱罵自己姐姐的報應!

    要說薛氏是濟南的公主,徐姝也是安陽的公主,她還是幼女,從小除了父母還有兄長姐姐的疼愛,得到的寵愛並不比薛氏少。

    隻不過比薛氏多一些驕傲,少一些麵上跋扈罷了。

    ----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有如黑白二色一般,清楚分明的刻在她的骨子裏,好起來的時候自然是好的,狠起來的時候一樣夠狠!

    顧蓮見她臉色變幻不定,試探問道:“……怎麽了?”

    “沒什麽。”徐姝笑了笑,正巧樓下有徐家的人催促,大隊人馬很快就要出發,於是告辭道:“我先下去,迴頭再說這件事兒。”

    顧蓮心下不解,對方為什麽會對這門親事感興趣,還如此執著不休?一麵搖頭,一麵迴了屋子。

    葉東海不解問道:“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顧蓮這才想起,方才和丈夫說話說了一半,隻是氣氛

    被打斷,一時倒是接不上話頭了。於是先迴答他的問題,“沒有。”一邊收拾東西,一邊道:“在顧家的時候,因為一些緣故,答應了給長房的七姐姐做媒,昨兒林姨娘又來問我了。”

    葉東海有點意外,“你還給人做媒呢?”

    “我當時也是沒有辦法,迴頭再與你細說。”顧蓮剛剛收拾好,外頭李媽媽就探頭進來催了,於是跟丈夫一起下樓,上了馬車繼續道:“剛巧那會兒徐二姑娘也在,聽見了。”搖頭笑了笑,“結果她剛才過來找我,說是可以讓我七姐姐嫁給大石哥,小姑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的,不理會也罷。”

    ----妻子似乎和徐家小妹很合得來。

    葉東海目光微閃,沒言語。

    顧蓮問道:“對了,方才你還沒有迴答我呢。”

    葉東海猶豫了下,問道:“你好像很喜歡徐二姑娘?”

    “也不說上很喜歡,還好吧。”顧蓮看著丈夫遲疑的神色,心思微動,“有件事以前沒有告訴你,從前我們去濟南的路上,徐二姑娘和家裏走散了,擠在難民堆裏,我瞧見便出手救了她,所以她待我十分親近。”

    ----妻子心思明敏,自己不用開口就能猜出個大概來。

    這般事無巨細的解釋清楚,葉東海的確心裏舒坦了許多,繼而又覺得自己一個大男人,這樣拿不起放不下的,……實在是太過婆媽了一些。

    “到底在為什麽生氣?”顧蓮環住他的腰身,柔聲問道:“你要不說,我可是真的猜不出來,隻好讓誤會一直誤會下去了。”

    要自己直白的袒露擔心,顯得好生懦弱、不自信,讓葉東海微微不適。

    但是妻子語氣柔和,目光纏綿。

    猶豫了好一陣,才問:“當初徐家退了你的親事,……難過嗎?”

    ----丈夫是在忌諱徐離?!

    顧蓮隻怔了一瞬,便心思如電一般反應過來,……自己一句話都不能錯,一個眼神都不能閃爍,否則就越描越黑了。

    不敢沉吟太久,怕丈夫以為自己說的都是謊言。

    “不高興自然是有的。”顧蓮飛快斟酌說辭,盡量讓自己目光看起來坦誠一些,緩緩說道:“倒不是難過,更多的……,是憤怒和無奈吧。”輕聲歎氣,“一個被人退了親的女子,能有什麽好下場?可是情勢不由人,我也不能把徐家怎麽樣,對不對?”

    葉東海沉默不言。

    自己還有求於徐家,仰仗徐家,何況妻子一個小女子呢?她被徐家害得那麽慘,不恨已是難得,哪裏還會有什麽情分?想來應該都是迫於形勢,不得不交好罷了。

    ----不怪他多心,其實一直都對這麽婚事存著不安。

    顧蓮歎氣,“若非二爺肯娶我,當時那種情況之下,加上我姐姐鬧得滿城風雨,還不知道是什麽結果呢。”

    葉東海想了想,又問,“那你嫁到葉家以後,……可曾後悔?”

    顧蓮心裏明白,----似丈夫這種土生土長的古代人,商賈之流下賤的觀念,已經根深蒂固了,成為生命裏自卑的一部分。

    他難以相信,自己一個官家小姐下嫁商戶不委屈。

    今天好不容易才讓他敞開心扉,不說清楚,以後隻怕更難找到機會了。

    顧蓮坐直了身體,看著他的眼睛,“二爺你知道的,我從小就沒有養在顧家,對外說是寄養在外祖母家,其實根本不是那樣子的。”

    葉東海滿眼驚訝,“那是……”

    “我跟乳母一家生活在鄉下。”顧蓮俏皮的笑了笑,“二爺你沒看出來吧?我根本就不是什麽官宦小姐,其實隻是一個鄉下野丫頭。”

    ----這下總該不自卑了吧。

    葉東海先是震驚無比,繼而又一點點相信,……難怪妻子對乳母一家很好,和生母卻很冷淡,而且她平時的態度,的確沒有任何瞧不起葉家的意思。

    顧蓮笑問:“二爺……,你娶了我後不後悔?”

    ----接不好球,幹脆把皮球給踢迴去。

    “我怎麽會後悔呢?”葉東海輕輕摟了她,聲音有點低,“你這麽好……”漂亮聰慧、溫柔體貼,實在是挑不出一絲不好的地方,“你樣樣兒都好,我隻是擔心……,自己配不上你。”

    這可不是什麽值得驕傲的話。

    顧蓮明白,夫妻倆的位置如果高低不一,遲早是會失去平衡的,……葉東海顧忌的,隻因他是商戶,徐離少年英雄,而且還是皇室後裔出身!

    ----對比太過明顯。

    一定要打碎丈夫的念頭,幹脆一口氣說清楚,反正自己努力過,再解不開疙瘩就是他自己的問題,怨不得自己了。

    因而認真道:“二爺,你想錯了。”

    “什麽錯了?”

    顧蓮表情平靜,說道:“徐三爺

    的確是英雄了得、人物出挑……”不怕對丈夫說實話,因為後麵的也是實話,“可是他心性似鐵,不為兒女情長所困擾,這種人放在外頭自是一方豪傑,而若是做了丈夫,……卻不是良人。”

    葉東海嘴唇微動,卻沒出聲。

    顧蓮溫柔的看著他,“他退了我的親事,害得我在安陽城外險些喪命,……我是一介弱女子,不能拿他如何,隻得將這些都忍下了。”輕聲質問:“但他於我,和害命的奸人賊子有何兩樣?怎比得二爺待我柔情似水、百般體貼?我還沒有瞎了眼、迷了心,連個黑白好歹都不分!”

    葉東海沉默了良久,方才道:“我知道了。”他將妻子摟得更緊一些,“是我不該想太多的,從今往後……,不會讓你再受委屈了。”

    接下來連著趕了好七、八天的路,終於臨近須水河,----過了這條河,就算是出了山東薛延平的勢力範圍,往前便是安陽郡的轄地。

    眾人都是鬆了一口氣,臉上帶出迴歸故裏的喜色。

    顧蓮也很高興,正待說幾句,就聽見身後一片喧嘩聲,熱熱鬧鬧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亂子。剛剛掀開簾子,便有一輛拴著四匹高頭駿馬的大馬車,從隊伍麵前耀武揚威的跑了過去,激起一片滾滾煙塵……

    那四匹駿馬均是一身雪白色,體型彪壯、長鬃飛揚,仰著高傲的頭顱,跑動起來宛若流水行雲一般,叫人賞心悅目。

    讓顧蓮驚訝的,不是這四匹駿馬矯健難得,而是……,那馬車上頭插著兩麵偌大的旗幟,上麵寫了一個大大的“薛”字。

    葉東海看了一眼,驚訝道:“難道是薛氏追過來了?”

    ----還真的就是薛氏。

    她一口氣衝到了前麵,找到徐離,不顧眾目睽睽之下,……丈夫剛剛下馬,便撲到他懷裏大哭起來。

    徐離有些意外,但還是反映敏捷的把她扯進了馬車裏。

    “三郎……”薛氏哭得雙眼通紅,幾乎泣不成聲,“爹爹他……,他騙我,他不要我……”緊緊的抓住丈夫,仿佛隻要一鬆手,自己就什麽都沒有了,“我現在……,隻有你了。”

    徐離摟住她,難以說清此刻是什麽心情。

    一開始,自己想和她做一對舉案齊眉的夫妻,偏偏她疑神疑鬼的,總覺得自己跟蓮娘有什麽,……一次又一次的為難。

    先頭說親不成猶可恕,後來四處在茶樓造謠卻是心術已壞,----更不

    用說,後麵無端端的去為難葉家的人,調走了葉東海,險些壞了徐家攻打安陽的大事!

    薛家對自己有恩,救徐家於危難當中,但是何嚐又不是當利劍來用?自己和哥哥用血汗廝殺、拚死拚活,給薛家打下那麽些的州郡,也算是償還過了。

    而她薛氏……,隻會給自己帶來一次又一次的麻煩!

    還不消說,她平日根本就看不起徐家的人,對婆婆失於恭敬柔順,對小姑子沒有愛惜謙讓,到了自己麵前,也隻是一味的撒嬌賣癡。

    難道她真的以為,自己就入贅到他們薛家了嗎?!真是荒唐!

    假如她不是薛延平的女兒,自己早就把她扔出車去了!一日夫妻百日恩,再看在薛家的份上,自己不會對她怎麽樣,但也真的沒有任何情分了。

    偏她還在自己懷裏失聲痛哭,說什麽“我現在……,隻有你了。”

    “三郎……”薛氏淚眼朦朧,哭道:“你知道我們成親一年,為什麽沒有孩子?是我爹……,是他不許我有孩子!他讓人在我的飯食裏做手腳,他好狠心……”

    徐離想起之前嶽父那閃爍的眼神,雖有驚訝,但還不至於如何驚駭,----看來薛延平早就打著拆夥的主意,或者說……,在他看來自己隨時都可能戰死,甚至是親自讓自己死?!所以……,他的女兒不必懷著徐家孽種!

    不由微眯雙眼,看向妻子,……嬌慣天真的叫人不知道說什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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