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這幾日心裏氣不順,恨恨道:“不過是一個鄉下長大的野丫頭,不知徐家是怎麽挑的,居然看上了她?”

    “罷了。”柳氏勸道:“跟徐家結了姻親,顧家在安陽也太平一些。”

    “這個我當然知道。”大夫人將茶碗蹲在桌子上,怒氣不減,“蓮娘得了這麽一個乘龍快婿,往後還不在安陽橫著走?我和老四媳婦一向都合不來,往後她有了女兒女婿撐腰,少不了要給我上眼藥!”

    ----哪怕是挑了丹娘,也好過讓四房的人占了便宜啊!

    又抱怨起庶出的桐娘,“小婦養的,正經事上就是派不上用場。”

    柳氏知道姐姐心裏不平,說實話,自己心裏一樣不舒服,一想到衛氏以後借著女婿張牙舞爪,就是一陣反胃。

    大夫人又道:“真是奇了,不過是前些日子去了一趟徐家,沒過幾天,徐家就急哄哄的要訂下親事。”微微遲疑,“你說……這裏頭是不是有蹊蹺?”

    柳氏眉頭微蹙,“難道……和庭軒的事一樣?”

    “不像。”大夫人搖了搖頭,“徐家老三我是知道的,很是穩重。”一聲譏笑,“當初杏娘就對他有些意思,討好好幾次,結果都給不冷不熱避開了。”

    柳氏的臉色越發難看,“杏娘還看上過徐家老三?”頓時跟吃了蒼蠅一樣惡心,“這般朝秦暮楚的水性女子,如何能夠配給我們家庭軒?正好你們老爺子不答應,我看這門親事往後就別提了!”

    “不過是少女懷春罷了。”大夫人不以為然,不客氣的反問,“當初你還看上了我家四叔,難道也……”安撫了妹妹幾句,“又沒做什麽出格的事。”

    “還要怎麽出格?”柳氏是真的惱了,將臉一扭,“杏娘若是矜持的,又怎麽會和庭軒拉拉扯扯?這種女子,如何能夠娶迴家做媳婦?”

    大夫人卻道:“杏娘再不懂事,也不至於主動去投懷送抱!庭軒是什麽性子,你又不是不清楚,他要是個穩重的,又怎麽會讓曹家小姐……”

    “姐姐!”柳氏大急,趕忙擺手止住她,“別提曹家!”

    大夫人果然不再提曹家,但是卻道:“顧家是什麽門第?何家呢?難道還配不上你們家?你覺得自己的兒子一表人才,可是去說親,人家隻會嫌他是個寒酸秀才!更不用說還惹了事兒,萬一鬧起來,除了顧家誰還能夠保他?”

    “就算一定要選顧家……”柳氏被擊中了軟肋,“那…

    …還有丹娘。”

    “丹娘有什麽好的?”大夫人目光犀利清晰,冷聲道:“為人心高氣傲,又沒有做官的父親兄弟,能幫得上婆家什麽?不知道你看中了哪點!”

    柳氏急道:“那也比四房的丫頭強!我就不明白了,姐姐為什麽非要選杏娘?我可咽不下那口氣,和衛氏結為親家,以後不知道要生多少閑氣!”

    “你傻啊!”大夫人悠悠一笑,道:“是衛氏她嫁女兒,又不是咱們,難道你一個做婆婆的,還能吃了虧不成?”

    柳氏一怔,很快明白過來。

    四房的女兒嫁過來,自己是婆婆,那還不是說什麽是什麽,----就算將來自己為難兒媳,那衛氏也隻能幹著急。

    細細想了想,嘴角勾起了一絲笑意。

    大夫人看著妹妹,問道:“悟過來了?”

    柳氏輕笑,“這麽想,倒是挺有意思的。”

    大夫人笑了笑,“若是庭軒做了四房的女婿,我那四叔是嶽父,那還不死心塌地的護著他?你還擔心什麽?”

    “可是五丫頭……”

    “我知道,她脾氣有些急、又嬌氣,可是卻是個沒城府的,再說,她又一心都撲在庭軒身上,往後你還不是想怎麽拿捏,就怎麽拿捏!”

    柳氏的氣順了不少,忽地想起一件事來,“聽說……當年白太夫人的嫁妝是很豐厚的。”

    大夫人勾了勾嘴角,“如若不然,我讓庭軒娶五丫頭做什麽?”

    柳氏的心裏更熨帖了,隻是擔心,“咱們在這兒打得好算盤,衛氏豈能同意?她視我如同眼中釘一般,斷然舍不得嫁女兒過來。”又發愁,“再說你們老爺子發了話,難道胳膊還能擰過大腿?”

    大夫人輕笑道:“你急什麽?架不住我們四叔願意啊。”

    “他還敢忤逆不成?”

    “婚姻大事,本來就是父母做主。”大夫人不滿道:“怎麽能說是忤逆?咱們兩家你情我願的,找個機會把親事訂了,難道老爺子還能逼著退婚不成?隻是眼下風頭上,迴頭再慢慢商議此事。”

    柳氏不高興,“哪要拖到什麽時候?”

    “不會太久的。”大夫人十分肯定,“咱們拖得起,杏娘可是拖不起?總不好妹妹先嫁了人,姐姐還待字閨中。”又冷笑,“衛氏她要是敢把杏娘嫁了別人,我就讓杏娘哭著迴娘家來!反正桐娘不是我生的。”

    “也

    罷。”柳氏想了想,“這樣的話,庭軒和徐家老三就是連襟了。”

    ******

    徐離不知道,有人正在惦記著和他做親戚。

    徐姝卻惦記著顧蓮。

    前幾日,一直被母親和姐姐拘著不得出門。好不容易等著顧、徐兩家訂了親,徐家放下心來,這才讓徐嫻陪著她過來說話。

    “蓮姐姐……”徐姝滿臉的不好意思,陪笑道:“那天都是我淘氣,結果害得你落了水,我早就想來賠罪的,娘一直不讓我出來。”

    顧蓮怎麽會跟一個小姑娘計較?再說,對方馬上就要成自己的小姑子,哪裏還得罪的起?因而安撫道:“你也不是有心的,是我自己沒有站穩踩空罷了。”

    徐姝拿了一個盒子出來,打開道:“這是我讓娘新給你打的一套頭麵,算是賠你那天掉池塘裏的。至於那天你頭上戴的首飾,眼下池塘水深,而且荷花正開著,隻有等冬天才能再撈撈看了。”

    顧蓮心道,虧得自己那天把最貴的珠釵拔了。

    嘴上隻能笑笑,“這怎麽好意思?讓你們破費的緊。”

    “不破費。”徐姝見她真的沒有生氣,很快活泛起來,笑嘻嘻道:“反正你都要做我的嫂子了,迴頭過了門,東西還不是又迴到徐家了嗎?”

    顧蓮隻能幹笑。

    徐嫻瞪了妹妹一眼,嗔道:“你少口沒遮攔!”

    “難道我說錯了?”徐姝不服氣,“就連那些掉在池塘裏的首飾,也不算丟,迴頭得了空,我跟蓮姐姐一起去撈才好玩兒呢。”連連保證,“下次我肯定老老實實的,乖乖坐在船裏頭說話。”

    “好。”顧蓮微笑,心下卻對此保持懷疑態度。

    “小姐……”春曉在門口探頭,“老太爺請你過去一趟。”

    顧蓮訝異,祖父叫自己過去?

    徐嫻正嫌妹妹話多,又說的漫天不著邊際,趕忙起身,“那我們先迴去了。”扯了一臉沒說盡興的徐姝,“走罷。”

    徐姝嘟噥道:“蓮姐姐,改天我再來看你啊。”

    “好。”顧蓮不敢讓祖父久等,送了徐氏姐妹出門,便直接趕了過去。

    一進門,居然看見母親跪在地上。

    ----出什麽事了?顧蓮心下大驚,悄悄瞧了祖父一眼,臉色很是不好,於是乖巧的上前福了福,“給祖父請安。”

    “蓮娘。”

    顧老太爺問道:“你母親為你訂下徐家的親事,你意如何?”

    顧蓮一頭霧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

    “哼!”顧老太爺罵起兒媳毫不留情,“你母短視,不聽也罷!”又痛聲斥道:“蕭蒼那老匹夫擁兵自重、反了朝廷,徐家把持著安陽數萬重兵,不但沒有清除逆賊,反而媚顏屈膝投靠賊子!如此不仁不義的反逆之家,豈能結為姻親?!”

    四夫人一進門就讓跪在地上,根本不知道所為何事,此刻被罵得狗血淋頭,小聲喃喃,“顧家、徐家世代交好……”

    “休要再提!”顧老太爺怒不可遏,朝著北方拱了拱手,“顧家世代效忠朝廷,從前識人不清,誤交了徐家那樣的反逆,從今以後情斷義絕!”聲音冷厲,“我的孫女,絕不能嫁到徐家去!”

    顧蓮卻是聽得怔住,----徐家是反逆?隱隱聽說有個什麽幽州太尉,叫做蕭蒼,把安陽給攻克下來,殺了刺史一家。

    情勢懸殊之下,徐家沒有以卵擊石也很正常吧。

    自己既不是真正的古代女子,更不是祖父那種對朝廷死忠的臣子,到底誰坐了天下,……實在不覺得有什麽分別。

    但唯一清楚的是,這年頭……退親的女子不會有好下場。

    “蓮娘!”顧老太爺定睛看向她,嚴肅道:“你是一個懂規矩、識大禮的女子,若是母親昏聵,豈能事事順從?”雙目含著希望,“這門親事,你若不願意祖父就去與你退了。”

    ----婚姻大事,父母做主。

    四老爺和四夫人健在,顧老太爺身為祖父的確沒理由插手,但如果顧蓮本人不願意的話,便可以為孫女出頭。

    四夫人大驚,急急道:“徐家已經下了聘書,安陽人人得知,若是悔婚,蓮娘往後還有何臉麵?爹……這門親事不能退啊!”

    顧老太爺不去看她,隻看顧蓮,“你也不想退嗎?”

    顧蓮緩緩跪下,----早先不嫁給徐離可以,但是訂了親再退卻是不行,抬頭道:“若是退了徐家的親事,世人不知詳情,肯定隻會認為是孫女失德。”她問:“祖父,往後孫女將何以自處?”

    顧老太爺根本不為所動,毫不猶豫道:“你既然明白“家如小國,國如大家”,如何不懂得一己為小、天下為大?我顧家女兒就應該舍一己之身,以全清白之名!”

    四夫人聞言大叫,“爹!不可以!”

    顧蓮

    更是驚駭,----祖父居然想讓自己去死?然後用來證明顧家的錚錚鐵骨,和徐家劃清界限?甚至……可以說是徐家強行訂親,顧家女兒剛烈,是徐家生生的逼死了自己!

    可是……憑什麽?!

    且不說自己沒有舍身為名的念頭,即便是有,----自己不過是姓了顧家的姓,十四年來,顧家對自己不聞不問,何曾有過絲毫恩德?

    憑什麽要犧牲自己,為顧家成全一個摸不著的虛名?!

    顧蓮不甘心。

    當然這些話不能說,說了就是不忠不孝的顧家反叛,因而隻是低了頭,飛快琢磨接下來該如何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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