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化龍說，“真相就是，《宿命的旅行》這個遊戲，就是斯克裏格一手做出來的，不得不說，ai的腦子確實更好使，像這樣的遊戲，以人類自己科技發展的速度來看，至少在21世紀是做不出來的。” 言翊定定的聽著，他的腳指頭有點發麻。 “我不敢說他殺了那些人，但是我敢保證像他這樣的ai不止他一個，還有其他人。” “你怎麽知道的？”言翊追問。 “當然是調查出來的，漏洞並不是無處可尋的，你以為我這麽多年是在幹什麽？隻顧著玩遊戲搶資源了嗎？”化龍掃了他一眼，淡淡的說，“你們先去熟悉下這裏吧，安，陪好他們，我還需要和其他幾個服務器的人溝通下這幾天就不要上線的事。上帝保佑，希望他們能聽我們的建議，不過你知道想讓他們不上遊戲有多難嗎？” 化龍歎了口氣走了，他的身後還跟著兩排戰士保護他的安全。 言翊看著他身後的門自動關上，搖了搖頭，他一點不懷疑化龍口中說的這件事艱難程度，《宿命的旅行》已經深入人心，十年來，它就是生活。 有些事，一旦形成了習慣，就很難再改變了。 每個人都無法逃離生活，你不可能指望幾個突然冒出來的野路子取代政府軍，隨隨便便說幾句宿命要殺你們，快逃啊，他們就會相信。 這就像是你在這片土地長大，突然有個人跑出來告訴你，天要塌下來了，快跑啊，那時候你會想，天都要塌了，能逃去哪裏呢？與其逃走，不如老老實實呆著，說不定什麽變故也不會有，私心想著隻是那個傻瓜在胡說八道，等著人都走光了他好來分資源。 就像溫水煮青蛙，危險來臨之前，總是風平浪靜。 安斯艾爾帶著他們三個在這個地下基地轉了一大圈，這裏非常大，而且氣流通暢、氧氣充足，照明以及各種設施都一應俱全，最後他們來到基地中央最大的餐廳坐下。 安斯艾爾隨便點了四樣套餐，交給服務人員去處理了。 大塊頭伊索納坐在四個凳子拚起來的椅子上，仍舊搖搖晃晃的，“我發現這裏也有網絡和機械機甲，它們不會被控製嗎？” 安斯艾爾說，“不會的，這裏n不同於尋常的wan中的小範圍互聯網絡，這是個相對獨立的存在，是由我們研發人員獨立完成的私網，哦，就相當於宿命裏的銀行係統，防守嚴密、無懈可擊，甚至無跡可尋。所以，這裏才能不被機器人探測到。” 伊索納努努嘴，“這裏還真的不錯。” 安斯艾爾問他，“家人那邊都安頓好了嗎？” 伊索納說，“沒問題了，賀賀……哦，言翊給我們的錢足夠他們用到下輩子了，我和伊莫拉的家人都送到鄉下偏遠的地方了，並且斷了網絡，沒有任何遊戲設備，想上也上不去。”他說完幹巴巴的笑了兩聲，看向另一邊。 伊莫拉搖頭歎道，“真的會這樣嗎？簡直太可怕了，難以相信，我們賴以生存的遊戲竟然能要我們的命。這話沒有幾個人會相信的，大多數人現在還在遊戲裏醉生夢死、紙醉金迷呢，誰會想到幾天後就困在遊戲裏在也出不去了，對了，如果硬出去會怎麽樣？” 言翊似聽未聽的坐在一旁，安斯艾爾掃了他一眼，說道，“很簡單，強大的電流會瞬間通過你的腦袋。” 伊莫拉打了個冷戰，吐了吐舌頭，接過服務員遞過來的餐準備吃。 安斯艾爾繼續說，“科技越發達，戰爭越是殘酷。這是一種冷冰冰的，不見血，甚至無聲無息的殘酷。” 言翊默默點頭，他可以預見到無數人無聲無息的死在遊戲裏的場麵。 安斯艾爾暗歎口氣，“人死的時候再也不會像一戰二戰那樣，血流成河、橫屍遍野，一旦動起手來，都是悄無聲息的，人就毫無知覺的死了，隻要一瞬間，什麽感覺都沒有就永遠閉上了眼，這樣，會不會更加人道？” 伊索納說，“並沒有……科技戰爭，聽上去比硝煙和戰火還要恐怖的多。” 伊莫拉點頭，“死在家裏，臭了都沒人知道。” 言翊無神的朝另一邊看去，那裏有幾名正在用餐的戰士，他們說的語言他聽不懂，但是看那手足舞蹈的樣子，倒像是在比劃著宿命裏的技能搭配。 安斯艾爾吃了口牛肉，“我很擔心，會有比封閉服務器更可怕的事情發生。” 伊莫拉問，“還會有什麽更可怕的事？” 安斯艾爾說，“我有種感覺，ai搞記憶移植的目的不會是想把人給活活餓死，它們的目的應該更加明確，就是殺掉那些不能記憶移植的玩家。數目會很多，隻需要一聲令下，幾億，甚至十幾億的人，在同一時間，同時死去。這樣的話，剩下的人就都是記憶移植過的人。” “啪嗒”一聲，伊莫拉的勺子掉在了地上。 伊索納幫她撿起來勺子說，“不會有那種事吧，封閉服務器已經夠匪夷所思的了……” 安斯艾爾相貌英俊，五官該深邃的深邃，該英挺的英挺，他簡直就是歐洲小哥最完美的代表，整個人給人一種溫潤清爽的感覺。 而且他還說著一口流利的c國話，溝通起來毫無壓力。 安斯艾爾溫文爾雅的眼神逐漸變的冰冷，但他並不想嚇到他們幾個人，隨即換上微笑，隻是笑容過於生硬。 畢竟伊莫拉他們還隻是學生，並不是身經百戰的戰士。 “這隻是我的猜想，你們別害怕，我們基地的研究員會去調查機器人的下一步動作的，他們真的很優秀，露易絲就是他們中的一員。”安斯艾爾看伊莫拉還是一副想哭的委屈樣，連忙轉移話題。 伊莫拉點點頭，長出口氣說，“露易絲學姐真是了不起……” 言翊似乎如夢初醒，突然問道，“你們為什麽在這？小克呢？小燦燦呢？” 伊索納吃了一驚，伊莫拉為難的看著言翊說道，“抱歉，我們應該早點把這件事告訴你的。” …… 言翊快步從長長的滿目雪白的走廊跑過，神態急切、眼圈泛紅，根本無視周圍路過的戰士和研究員，他要去找化龍，找他問個清楚。 隨便抓過一名研究員問了總指揮官的位置之後，就更加著急的往那個方向跑。 安斯艾爾跟在後麵向幾名因他的無理舉動而惱怒的軍官道了歉，才匆匆趕上來拉住他，“你到底想去幹什麽？” “小克，他的戰機被擊落了，落在三百公裏之外的地方生死未卜，你竟然還問我在幹什麽？我要去救他！”言翊憤怒的甩開他的手。 伊莫拉好不容易追上了他們，捂著胸口大口喘氣，“對不起安，我不該說這件事，但是我覺得他已經被人騙的夠了，他有權利知道我們知道的一切！” 伊索納跟在後麵。 言翊怒目而視，“看到了嗎，這才是我的隊友。” 安斯艾爾漂亮的眉頭皺緊，“留給我們準備的時間本就不多，很多人還被蒙在鼓裏，我們要在封閉服務器之前動員他們離開宿命的旅行。如果不能離開，是會死的啊言翊，我們既然知道這個消息，就必須竭盡所能，這是我們荒野軍團的職責！” 言翊攥緊了拳頭，拚命的壓製著胸膛內蹭蹭冒出的火氣，“那是荒野軍團的職責，你為此做出過承諾。而我的職責，是要守衛每一個最終小隊的隊員，同樣，我也對他們承諾過，不會放棄他們任何一個人。” 安斯艾爾攤開手，“我並沒有想讓你放棄他，隻是他可能……可能已經遭遇了不測，你即使去了他就能活過來嗎？你可能把你自己也搭進去……” 言翊怒目而視，“他不會死的，他答應過我要和我在現實中見麵，答應過要和我一起吃火鍋的，小克他……他不會沒見到我就遭遇不測的。” 安斯艾爾仍不肯妥協，“承諾並不能救人命，但是你留在這能救更多人。” 言翊深吸口氣，重新將手掌舒展開，在褲子上蹭了蹭手心的冷汗，說，“我的力量微乎其微，對於這件事，很抱歉，我可能無能為力。” “他如果死了呢？” 言翊伸出一根手指，狠狠的懟著自己的胸口，咬緊牙齒，目光悲涼，“他不會死的。安，你知道嗎，我在遊戲裏跟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你不配做我最好的朋友。’安，我不能不去找他，我不能帶著遺憾苟延殘喘的活下去。” 言翊說完轉頭就走，開什麽玩笑，他本來都不是人類，甚至和那些智能造人毫無區別，好不容易接受了這個殘酷的人設之後，現在要他放著自己的隊友不管，去拯救世界？ 他一個智能造人，有那麽大的能耐？滿基地的戰士和研究員哪個不比他強？哪一個不比他博學多才？還差他這一個不成？ 但是，朱咖克隻有他，他的家族拋棄了他，他孤身陷落異國他鄉，生死不明。 那是他最好的朋友，不論生死，他一定要找到他。 小克，你一定要活著，言翊越跑越快，酸楚的情緒積蓄在心口，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聽到我的最後一句話是，你不配做我最好的朋友。 這幾天他經常想到這件事，這句話一直在煎熬著他，朱咖克是他在遊戲裏最好的朋友，也是最了解他的朋友。他們同吃同住了那麽久，早已經情同手足。 即便那件事朱咖克的確隱瞞了言翊，但是朱咖克很了解言翊不會在乎，事實上言翊也確實不在乎。而其他的事，朱咖克也根本不知情，所以言翊根本沒有理由去埋怨他。 如果你死了，這會成為我永遠的遺憾。言翊想著。 不出意外的，化龍拒絕了言翊的要求，他認為一個下落不明的外國人不值得言翊冒著生命危險去找，況且，可能還根本就找不到就送了命。 現在事態緊張，他們還有很多事要做，揮了揮手就命人帶言翊出去。 “化龍，我給你公會升級令！”言翊掙脫開門口站崗的戰士的胳膊，大聲喊道。 “很好，之前我的確很想要，但是現在……你覺得遊戲裏的公會還重要嗎？如果人都消失了，要公會有什麽用呢？”化龍轉過身麵相屏幕上整齊排列著的人員頭像資料，沉重的說，“他們是今天被舉報的戰士，都是d……現在該叫最終公會了，都是我最優秀的戰士，因為想要更多人離開宿命的旅行，他們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言翊沉默的看向屏幕上那一個個年輕人，曾經也都是有血有肉的戰士，在宿命的旅行中馳騁著、瀟灑著，他們可能也曾為了野外的一塊金屬礦而驚喜萬分，為了推倒boss而日夜奮鬥不知疲倦，為了公會的榮耀而與戰友拚殺戰場流血流汗…… 而現在，他們靜悄悄的死了，死在了他們最愛的遊戲中，死在了遊戲的創作者斯克裏格的手下。 “我的小夥子們都在這裏，他們不會跟你去找人，真正的戰場在遊戲裏，要想打敗他們隻有在遊戲裏找到辦法。”化龍搖頭說道，“你走吧，我還要開幾個基地指揮商討會議，就不留你了。” 一名強壯的戰士過來想要拉言翊，豈料他一個彎腰躲過了戰士伸過來的胳膊，竄到了化龍麵前，大聲說道，“化龍，歸根結底你也是個商人，是商人就沒有什麽事是商量不了的，朱咖克我一定要去救，我自己去！我隻需要你們把我送到他墜落的地方。你不顧一切代價的救我，還派出了獵鷹，那是你們最尖端的隊伍，看起來我似乎很重要，隻要你能答應我這個請求，你讓我幹什麽我就幹什麽！” “請你出去。”一名軍官上前推搡了他一下。 “化龍！”言翊仍然不死心的大喊，“如果你不讓我去救我的朋友，我保證後麵你讓我做任何事我都不會去做的！我發誓！你不要後悔！” 雖然言翊無法確認自己受重視的程度，但為了救朱咖克，也隻能這麽說了。 化龍微微一怔，神情閃過一絲不耐，隨即擺了擺手，示意其他人放言翊進來，白著臉問他，“那好吧，我給你一個機會。你有沒有什麽有價值的信息給我，最好是關於斯克裏格的。我們現在進展很慢，他們找不到我們的基地，我們同樣也無法定位到他們的基地，如果能從現實中直接打擊對方的終端，我們就不必去遊戲裏浪費口舌了。” 安斯艾爾立刻上前，“長官，言翊還是個孩子，斯克裏格陰險狡猾，他絕不會透露給一個孩子任何信息的。” “是啊，一個小孩懂什麽。” “別在這胡攪蠻纏，先出去吧。” 化龍冷著臉環視一周，他們才停止議論紛紛，就聽言翊突然急切的叫了起來，“我想起來了！” “什麽？” 言翊突然上前幾步，伸手點開了桌子上的電子屏，一邊快速在裏麵翻找著什麽，一邊說道，“那天……就是那天在701據點的時候，他對我說了最後一句話，我一直以為是他在耍我，但是……” “是什麽？”化龍似乎被他急切而認真的神態吸引了，湊過去問。 “他說他來自於遙遠的星球。” 氣氛一時間有點凝重，在場的幾個人都沉默了。 若是說ai還能接受，人類尚且有反抗之力。但如果是外星人的話，那僅憑人類最後剩下的13個基地的反擊力量，恐怕難以抵擋。 他們的反抗甚至連電影《獨立日》那種水準都達不到，機械以及高端科技都被ai掌控了，他們在有限的時間和資源內，已經盡全力做到了最好。 言翊卻無視那些人，低著頭拚命的在桌子上劃拉著，似乎是在尋找什麽有價值的訊息。 “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我問過他的信息，他告訴我不會在現實中和我見麵，甚至連這個打算都沒有。我還問了他的年齡，因為我發現他對遊戲真的有很大的激情，像極了我高中時候的樣子，但是他顯然不是。” “你在找什麽？”安斯艾爾終於忍不住問道。 “他難道告訴了你他的年紀？外星人的年紀？”化龍問道。 “不，我想他說的是，他抵達地球的時候的年紀，142歲。”言翊揚手一揮，眾人的視野中出現一係列1908年發生的世界性大事件。 “他告訴你他抵達地球已經142年了？”化龍激動的問。 “他說即便是142歲的人，也對遊戲很有激情呢！”言翊迴憶著斯克裏格說過的話，鼻子突然一酸，猛的把頭扭到一邊。 好在大家都在看桌子上浮現出的1908年的大事件，外星人若是來到地球，尤其是在那樣一個信息閉塞的年代，如果有什麽異象，定然會有人以口頭或筆錄的方式記錄下來。 “國際米蘭足球俱樂部成立？這不可能和外星人有關係吧？”伊索納在旁邊喃喃的說。 “清廷頒布大清報律，發行報刊，《新朔望》創刊。半月刊。宗旨"改良社會，增進學識，代表輿論"……”安斯艾爾遲疑了一下，微微搖頭，看起來不是這個。 浮空的顯示屏上密密麻麻的信息，看的人眼花繚亂。 “清朝的光緒皇帝愛新覺羅·載湉駕崩於中南海瀛台涵元殿，壽38歲。慈禧太後葉赫那拉杏貞亦病死，壽73歲。年僅三歲的宣統帝愛新覺羅溥儀即位，待光緒紀年結束後，改年號為宣統。”化龍單手托著下巴，微微眯著眼睛，就差一副圓眼鏡，就更像是在認真思考大清亡了這個沉重的問題。 “美國發明家愛迪生獲發明電影放映機專利權。”伊莫拉皺眉念道，“沒想到1908年發生了這麽多大事，這些事看起來撲朔迷離，哪一個都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