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林清就很好過嗎,當然不是的。


    幾天下來,她根本沒睡過一個好覺,除了擔心被淩峻那個色狼侵擾之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她認床。


    每次從睡夢中醒來,頭暈目眩的,頭頂上就像是壓了很大的一塊磚頭。


    於是,她就成了這副鬼樣子——披頭散發,目光呆滯,連燈也不開,卻能對著窗戶愣神,一動不動的呆坐好幾個小時。


    透過臥室側邊的小小窗戶,正巧能看到a棟青灰色的牆壁,牆壁上,也是一扇圓拱形的小小窗戶——誰知該死的淩峻是不是故意的,拉開窗簾就能看到那扇窗戶——她與穆西沉愛巢的那扇窗戶。


    多少次,她都想直接從窗戶裏爬出去,然後鑽到對麵房間裏去。


    林清擁著被子在床上發呆,發絲很是淩亂,臉上紅紅的,眼睛一眨一眨。


    今天是第四天了,已經過了七十二小時。


    七十二小時裏,林清心裏的那道防線,瀕臨崩潰。


    她做好了全線準備,盡管她是為了這樣那樣的原因而跟隨淩峻迴了家,盡管有表麵上的原因,還有背地裏的隱情,但是,總該要麵對早晚要發生的事情,那便是——一旦被穆西沉發現了,不知道他會做出怎樣的舉動。


    設想過很多個場景,激烈的,比如穆西沉就如她最初認識的那般,一句話也不用說,強盜似的將她擄了迴去,然後五花大綁捆起來,粽子一樣丟在床上,如果她再發狂,惡狠狠的丟給她一句:生死同穴,想走,門都沒有。


    又或者,不需解釋,非常冷酷的,將她從淩峻麵前帶走,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任何男人都不要再打她的主意——因為,她是穆西沉的女人。


    可是,再多的設想,在七十二小時的發酵裏,總會揉碎了,再拚接,再揉碎了,化成一團漿糊亂在了腦子裏,再也拚接不起來。


    穆西沉那邊,一點動靜都沒有。


    她的設想,就這麽一點點成空。


    對麵那扇窗內的燈光,讓她忌憚,讓她內心裏隱著期待的燈光,從沒明亮起來過……


    當期待成空,也總是會有更多雜亂的念頭侵擾,受傷的,明明是秦幼熙,可穆西沉怎麽一直夜不歸宿?


    一想到這幾天幾夜,自己的男人都會和那個秦玥朝夕相處,林清心肝肺,身上每一個毛孔都在吱吱的冒酸水。


    她就那麽一直盯著那扇窗,從天色暗沉盯到天色微明,從起初的咬牙切齒,攥起拳頭,到後來的拳頭不自覺的鬆開,麵無表情,已經過去了好幾個小時。


    當她鬼魅般的盯到那扇窗內燈光忽然閃過一線亮光,窗簾也倏地動了動,林清大腦頓時當機,想也不想便一頭紮了下去,鴕鳥似得將腦袋埋起來。


    好半天,都不敢抬頭。


    她怕什麽,為什麽要害怕啊?


    林清喘著氣,狠狠的罵自己沒用之後,倔強而又勇敢的將頭抬了起來,甚至是帶著示威的將目光射過去。


    憑什麽他可以婚禮上撇下自己不顧,整整三天,都和那個秦玥廝混在一起,而自己卻膽怯到連一眼,都不敢見到他?


    窗簾在朝著另一個方向移動,林清屏住唿吸等待著,望眼欲穿,就是這種感覺。


    在那白藍相間地中海色調的窗簾徐徐拉開之後,和窗戶後麵顯露出來的那張臉四目相對,兩個人臉上同時現出驚愕至極的表情。


    秦玥!


    林清險些驚唿了出來。


    而秦玥,在看到她的臉之後,明明有幾分驚愕,但是,很快速的劃過一絲黯然之後,她立刻換上了趾高氣揚的表情,哼著小曲,將花飾,攔腰將窗簾別了起來。


    那花飾,是她別出心裁配起來的。


    看著秦玥熟稔的將花飾別好,就像是女主人那樣,林清的表情是木訥的。


    跟隨淩峻離開婚禮現場,或者太衝動,也太任性了……但是,現下發生的一切,衝擊力還是太強了。


    穆西沉,竟然會將秦玥,帶迴到他們曾經的愛巢裏來。


    滿心的期待,刹那間千瘡百孔,處處見血。


    “西沉,這裏的陽光應該會比較好,今天幼熙出院,就住這間好嗎?”


    窗戶裏麵,傳來秦玥銀鈴般清脆的喊聲,這個女人正偏著頭,衝著房間裏麵說著話,林清不想聽裏麵的男人是怎麽迴答的,刷的拉上了這邊的窗簾。


    將秦玥帶迴來了,還要將他們的私生子帶迴來,好麽,穆西沉,有你的!林清眸中噴火,牙齒都要咬碎了。


    十分鍾後,她出現在客廳,等著淩峻出現。


    林清一向以小強自詡,短短十分鍾,她便傲嬌的女王般,臉上化著精致的妝,一身複古田園風長裙,整個人看起來精致又別有風情,讓人一看上去,便是很舒服很有味道的那種感覺,穆西沉曾經說過,她這個樣子很迷人。


    待淩峻從房間內踱著步子出來,一眼便看到了她的不尋常。


    “親愛的,想通了?”調侃的語氣,淩峻深深的鎖著她,很是移不開眼。


    在這裏待了幾天,林清足不出戶,或者是為了躲避風頭,或者是心中不痛快,反正一連幾天都沒有出過她那個房間——淩峻不敢侵犯她,單獨給她留的客房。


    今天化了精致的妝,大大方方的走了出來,定有蹊蹺。


    但是,淩峻明明嗅到了什麽,卻不點破。


    “我就說嘛,你是女王,別在這裏做出一副被強奸的神情,我很欣賞你今天的表現。”淩峻一手插入褲袋,有些輕佻的走了過來。


    他似乎還想說些什麽,卻被林清傲慢且兇狠的挽起了胳膊,臉上卻掛著迷人的笑容:“閉嘴。送我上班。”


    言簡意賅,一個字都不會多說。


    帶著十足的女王範兒,不給人拒絕的餘地。


    而對於淩峻而言,這要求,何其簡單,又何等榮幸,淩峻聳了聳肩挑了挑眉,欣欣然的挽著她出了門。


    別墅側麵圍牆,全部是歐藝風格的柵欄,對方院落裏,都能看的清楚。


    一出門,還未進入車子,林清便感覺身後射來一道冷光,不遠不近,卻足以讓她感受到冰冷刺骨,她是要靠著多麽強大的控製力,才能在那樣的森然注視下,還能倔強的不迴頭。


    她又是該多狠心,才能在那樣的注視下,還能衝著另一個男人笑靨如花。


    “我們去希臘西餐廳吃早餐好嗎?”


    林清這樣說著,臉上的笑容僵硬著,唯恐下一秒,她就要失態了。


    “好的寶貝,全聽你的!”淩峻趁機捏了捏她的小臉蛋。


    而正從車子後備箱內往下搬東西的穆西沉,看著那個笑靨如花的女人,親密的挽著淩峻的手臂,親密的說著話,就像是一對熱戀的情侶一樣……


    一顆心,瞬間刀光劍影,零落成泥。


    瞳孔緊縮著,搬著紙箱的十指,已經深陷在紙殼之內。


    要靠著多麽強大的控製力,才能控製著自己不衝過去,將男人揪過去痛扁一番,又是怎樣的控製力,才能忍住噴血的痛苦,眼睜睜的看著心愛的女人,上了別的男人的車子。


    沒錯,他帶秦玥迴來,就是很多小夫妻曾經做過的,全然是為了挑起對方的醋意。


    像他將秦玥帶迴來,已經超乎想象脫離常態了,卻沒想到,林清提前一步,做的更絕。


    兩個人,就住在隔壁!


    慘烈的事實,一一羅列在眼前,排山倒海,帶著十二級的颶風,衝擊的他胸口發甜。


    杜聿明有些話沒說完,而此時,終於明白了,他後麵要說的話,是什麽。


    待捷豹駛出院落,淩峻示威性的鳴了一下笛,爾後揚長而去之後,穆西沉手中的紙箱,砰然落地。


    “西沉,你怎麽了?”


    秦玥從屋子裏麵走出來,焦急的問著,目光落在地麵的紙箱上,卻在上麵發現了十個觸目驚心的紙洞。


    秦玥的目光,盯著那幾個紙洞,狠狠的顫抖了。


    在別人看不到的視野裏,濃烈的不甘心與哀傷,反複的湧過來。


    雖然是幼熙百般央求,雖然她知道,這孩子實在受不了他那所謂生身父親的虐待——從小,他便在那種環境中長大,實在渴求溫暖的小心靈在被穆西沉寬大溫厚的手掌包圍過之後,便再也不舍得離開,一門心思的認準了穆西沉就是他親爸。


    雖然,她也很奇怪,冷硬的穆西沉,竟然會在孩子的央求之下心軟,同意他出院後收留他們一陣子,直至痊愈。


    雖然,她也很好奇,怎麽會到了這棟房子裏來。


    雖然,有那麽多的不尋常和不理解,她還是歡欣雀躍的來了,帶著對新生活的祈盼,帶著與穆西沉重修舊好的決心與信心……她還是興致勃勃的來了。


    但是,所有的信念,幾乎就在與林清四目對視間,砰然落地,碾碎成泥。


    而現實,就這樣喧囂著衝殺過來,林清不需一言一語一招一式,她便已經丟盔卸甲。


    秦玥終於明白,穆西沉帶她迴來,隻不過將她當做報複的犧牲品。


    而允許幼熙停留在這裏直至痊愈,給予他父愛溫存,隻不過是犧牲之後的唯一撫慰。


    認清所有現實之後,所有的不滿都凝聚成了不甘,促使她,努力要將所有的不甘心,化成希望,她必須要緊緊把握好現在的穆西沉。


    秦玥快步走了過去,目光殷切,關切的問著。


    “沒事。”


    穆西沉目光恢複冷硬,俯下身,將紙箱搬起來,大步流星的朝著室內走過去,丟給秦玥一個貌似平常,卻強力克製著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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