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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為賊為盜


    位於泉山區的武警招待所,沒有人注意這裏不知不覺的變化,出入的車輛多了,每天供應的菜蔬也多了,本來不多的客房,也快滿了。


    最初見麵的頂層大會議,已經被布置成了指揮所,偌大的行政區圖,直觀地標注上了編號的案發地點,密密麻麻的,可以清楚地看到,幾乎蔓延到了全省十七個地市。


    其間有一條婉蜒的紅線,標注著這些天的追蹤路線,自彭州到睢溪、到宿北、到永城、到毫州,繞了一個大圈。


    “現在在什麽位置?”站在地圖前的孫啟同問道。


    “山澤市,距離我們這兒170公裏,應該天黑之前迴來。”尹白鴿道。


    “津門那邊有什麽動靜?”孫啟同又問,這是幾地聯動的辦案,原因在於,這**商,作案也是幾地聯動。


    “深安區酵素廠、成安縣的刺棗酒廠,一直在24小時連軸轉,發出來的貨已經有九個批次了,都是專車專運,到彭州有五個批次,一共三十七輛貨車,都堆在機場倉庫一帶……根據內線的消息,推銷的這一行人裏,萬江華應該是主腦,每天他都接到一包裝箱的原始股紙樣,我們估計是通過快遞發送的,不過可惜的是,我們無從查到來源。”孟子寒道。


    現在的網購帶動了快遞業的高速發展,想從中找一件兩件可疑物品恐怕沒有那麽容易,何況這麽隱秘的東西,估計就查到,也不會用他的真實姓名。


    “這個不急於打草驚蛇……蔡中興呢?”孫啟同頭側向尹白鴿,尹白鴿道著:“沒有什麽異動,但是,他的家屬,老婆帶著侄女,還有兩個堂兄一家,出去旅遊了,遵照廳裏指示,我們暫且沒有對他和家屬限製出境,所以,現在,都在香港。”


    孫啟同迴身,坐下,馬文平馬局給他遞了支煙,他拒絕了,看樣子戒掉的癮,又有點犯了,他忍著轉移著注意力,問馬文平道:“老馬,你覺得呢?”


    “肯定要跑,但什麽時候跑,就不確定了。”馬文平道。


    “你這不是廢話麽?我也知道要跑……可你看,這麽龐大的一個攤子,就這麽扔了?而且他這個資金迴流,還需要時間啊,上一次,前後要有近一個月的時間。”孫啟同狐疑道。


    從公司到經銷商手裏,再從經銷到散戶手裏,這之間需要一個過程,現金收入也是從散戶手裏,到經銷手裏,再迴流到鑫眾賬上,這個雙向的過程,絕對不是一天兩天能完成的。


    那個最佳的時機就在於,能一手控製資金,一手抓到證據,光抓證據資金流失了,給投資群眾交待不了;可光抓資金也證據不全,恐怕給上級、給檢察院又交待不了,沒準案子打迴來補充證據,沒準讓那些奸商反咬一口民告官會更麻煩,他們可比警察更會搏取輿論同情。


    “有多少資金了?”馬文平問。


    鞏廣順統計著一直在增長的資金道著:“十九個監視賬戶,累計金額現在達到了一點四億,相比前兩次同等時間裏,分別提高了31%、19%,他們的迴款速度在加快……這僅僅是本省的統計,津門市目前達到了七千一百萬、中州市達到了四千九百萬……四省不完全統計,已經超過五個億了。”


    也就是說,他們是四省聯動,有幾個像顧從軍、萬江華這樣的營銷隊伍在各省興風作浪,他們發展的各市經銷商,已經具備了在短時間大量聚斂資金的能力。


    這個數字還嚇不住長年搞經偵的,對於巨奸巨騙都有免疫能力了,不過這麽短的時間,還是讓眾人心跳了跳,馬文平道著:“蔡中興被咱們盯上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心裏有底,要抓到證據上次就要對他采取措施了……我想,這應該是最後的瘋狂了。”


    一周啊,這才一周,要是多放幾天,誰能想到他們能瘋狂到什麽地步。


    這時候,尹白鴿補充了一句道著:“對,還要加上他們新加入的經銷商,這個目前沒有統計,不過據內線消息,縣級市經銷商入門的門檻是五十萬,地級市到一百萬了,可能已經有為數不少的人掉進去了……還有其他我們沒有發現的賬戶。”


    騙局,又一次展開了它猙獰的爪牙,那些被收益攪得蠢蠢欲動的投資者,將會是他們最好的獵物了。


    本來很確定的事,到此時又讓孫啟同有點猶豫了,幾十批次的貨堆到了彭州待發,賬目上不斷充盈的現金沒有異動,處在核心的目標,也沒有什麽異動,似乎就像以前一樣,他們會讓錢在公司裏繞一圈,再迴到投資者手裏。


    就像坐莊炒股一樣,高明的莊家會在高位逃離,但要逃離的那個高位,實在不好猜測,往往是等你發現,莊家早溜了。


    “繼續監視,不要妄動,現在的維穩大局,誰也不敢捅這個馬蜂窩,真是成千上萬的投資者鬧事,那一級政府也吃不消……小尹,布置一下,對即將迴歸的這行人的監視,重點目標盯守責任到人,誰出了岔子處分誰……賬戶的監視更要盯牢,一旦發現有外逃跡像,馬上拿人。”孫啟同道,他背著手起身,有點心事重重,走了幾步,又返迴來,把馬文平的煙和打火機全部拿到手裏,踱步出去了。


    幾位看到了,沒敢笑,都知道從現在開始,就進入倒計時了,那個誰也恐懼的崩盤的後果,隨時都可能上演。


    “大家辛苦幾天,有什麽需要,都提出來啊,我給大夥兒做好後勤工作。”馬文平客氣了句,領導的客氣別當真,那是激勵你拚命幹活呢。幾位笑了笑,下屬自然不敢說什麽,老馬問著尹白鴿道著:“小尹,現階段有什麽具體困難沒有?”


    “現在還真沒有,一個內線消息就夠我們梳理的了。”尹白鴿道。


    “這個內線不簡單啊,我們查非法集資,一般都在崩盤後,查了幾個月才能有定


    論,這次好,未雨綢繆啊。”馬文平道。


    可能這位政治處的來人參案,也就是因為這樣一位內線,尹白鴿笑而未語,沒有更多提及,馬文平卻是興趣大起,問著尹白鴿道著:“堡壘可是最容易從內部攻破,小尹啊,這一役,決勝的關鍵掌握在你手裏啊,關鍵時候,我是說關鍵時候……一定要讓這條線發揮作用。”


    “嗬嗬,放心吧,我盡最大努力。”尹白鴿搪塞到,這時候她的電話響了,就像魔咒一樣,鞏廣順的電話、孟子寒的手機,次弟都響起來了。


    事擠到一塊來了,尹白鴿接到了電話,門衛通知有人報到。


    而孟子寒接到的消息是,本案的首要人物蔡中興,驅車出行了。


    鞏廣順卻是接到了資金劃拔的消息。


    整個專案組瞬間淩亂了,二層一層的經偵男女在追蹤著資金去向,尹白鴿接通津門的行動組,詢問監視目標的去向,搞了半個多小時才整清楚,資金去向是酒廠的貨款,正常出入,而那位蔡中興老板的去向更邪門,居然是朝著彭州來了。


    這消息讓大家登時放鬆了,好一會兒尹白鴿才想起還有要辦的事,匆匆下樓,奔向被大門口。


    一位提著個普通旅行包,個子高挑的女人,正站在門衛生,她伸手上來握著:“對不起,剛才有個突發情況……一路順風吧。”


    “還行,您是……尹……怎麽稱唿您?”鄧燕道。


    “外勤指揮……尹白鴿,別客氣,叫我尹姐得了,鄧燕,你是公安大學畢業的,哪一年?”


    “大前年,在家坐了兩年才考上公務員。”


    “我比你高一屆,校友……別拘束,這兒的經偵有一半是女性,等會兒帶你認識一下專案組的各位,生活上有什麽要求,可以告訴我,這個案子目前剛開始,可能你得在這兒呆一段時間……”


    尹白鴿說著,驀地鄧燕停下了,她好奇跟著駐足了,問道:“怎麽了?”


    “尹姐,我專業不是經偵,那賬我那看得懂?”鄧燕苦著臉道。


    噢,敢情緊張的原因在這兒,尹白鴿笑了,迴身拉著她道:“我還是學心理學專業的呢,怕什麽?說不定解決問題的關鍵,會在你身上。”


    “啊?在我身上?”鄧燕更惶恐了。


    “對,顧從軍被人襲擊,扔到洛河裏,要不是你堅持往各省發協查,我們都找不到這個追蹤方向……他可是本案的二號人物,很多證據可就裝在他失憶的腦子裏。”尹白鴿道。


    “他現在情況怎麽樣?”鄧燕問。


    “能怎麽樣?又和老部下沆瀣一氣了,各地市轉悠著拉人兜售原始股呢。”尹白鴿道,鄧燕隨口道著:“我們那兒也出現了,我就奇怪了,一級半市場流通原始股就是違法的,怎麽就那堂而皇之上市了。”


    “你當警察久了就知道了,合理不合法的事,在我們生活中太多了。看得出你正義感挺強的,這是好事……以你的理解,如果我們有和顧從軍接觸的意向,你覺得可能嗎?當然,前提是……可能他已經不是你認識的大兵了。”尹白鴿道。


    鄧燕又一次停下了,像失落了一樣,尹白鴿跟著她的步伐停下,征詢似地看著她,像是等著一個答案。


    “我不知道。”


    鄧燕給了尹白鴿一個失望的答案,尹白鴿不死心地道:“如果讓你去呢?從心理學角度上講,失憶後接觸的初始環境,初始人群,在形成他人格特征占主動性,我想,現在支配他的人格傾向裏,你應該起到了某種作用。”


    “我?”鄧燕愣了,她解釋道:“真不是我,他和那群民工天天混一塊。”


    “但是在穿警服的人裏麵,可能接受的,除了你沒別人了。”尹白鴿道,鄧燕傻眼了,沒想到是這種事,明顯抗拒的表情浮在臉上,尹白鴿卻是爆了個猛料道:“他迴到彭州後,襲擊了兩名警察,全被他扔湖裏了……以他現在做的事,估計迴頭都很難了,我在給你一個、挽救他的機會,你……想接受嗎?”


    這一句又敲到點子上了,鄧燕默默地點點頭。


    兩人且行且上樓,二樓一圈,津門來的經偵辦案人員,果真是女性居多,到了房間放下行李,尹白鴿又帶著人上專案組辦公室,介紹了這位特殊的加入人員,案情什麽的,已經超出鄧燕的接受範圍了,一路疑竇,就問了一個她最關心的問題:“大兵,現在怎麽樣了?”


    這個?其他人無語,尹白鴿遲疑,好大一會兒才敲著電腦道著:“自己看吧,這重人格你肯定沒見過。”


    坐駕是一輛寶馬,進口款的;偶而車邊的照片,那西裝革履的,那還有半點大兵的影子。一行人走時那是前唿後擁的,派頭十足,更有甚者,還有拍到的酒店、甬道、電梯裏的照片,不同的美女,或挽著、或倚著,那其樂溶溶的樣子,怎麽就和記憶中質樸純良的大兵,差異如此之大呢?


    尹白鴿注意到了,鄧燕的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爾後變得一片煞白,於是她相信,自己這一步棋,一定會發揮效力………


    車疾馳在高速路上,午後的陽光漸漸化作一輪掛在天際的夕陽,摁下車窗時,那撲麵而來的熱氣裏已經帶上了清涼的舒爽,讓酒意方醒的大兵,直舒服到呻吟了。


    一瓶水遞上來了,大兵隨手接著,擰開蓋,抿了兩口,迴頭時,卻是對這位老李司機青眼相加了,老司機特別有眼色,該開車門時時間恰到好處,口渴裏水就遞上來了,不管你什麽時候出來,他總是忠心耿耿地守在車邊。


    “顧總,您歇會兒,就快迴彭州了,再有四十分鍾吧。”李振華道。


    此車僅剩兩人了,中午在山澤市遇到位酒量頗豪的,直接放倒了一車人,那群女將,差不多都是被抱著扔後麵的商務車上的


    ,大兵喝得著實也不少,不過現在才發現自己和的酒量很兇悍,喝得多了,眯一會兒就能反應正常。


    不過在老李的眼中,這位顧總的變化可是無時無刻不在,剛出來時還怯場,越往後越輕鬆,和以前沒有什麽兩樣了,他讚歎道著:“顧總,虧是您的酒量啊,山澤那位,他也就您能收拾住。”


    “哈哈哈……那老板挺實誠啊,直接說了,你把我喝倒,我聽你的;喝不倒我,那得按我的規矩來。”大兵道著,這生意場千變萬化的,真是什麽鳥都能碰上,他一傾身,稍放了放座位,隨口問著老李道著:“李師傅,公司裏私底下搞原始股的不少,你參與了嗎?”


    “少買了點,不多,幾千塊錢。”李振華道。


    “多買不如少買,少買不如不買……李師傅,趕緊出了手啊,咱們的蔡總是個能人啊,誰可能想到,就特麽一張破紙,能玩這麽大。”大兵靠著,若有所思地道,可能對這位老實巴交的司機有點好感,難得地良心發現點兒。


    李振華的手顫了顫,像緊張了,他問著:“顧總,您的意思是……”


    “別相信什麽願景啊,根本就是黃鼠狼瞄雞窩,想投機(偷雞……那點辛苦錢就攢牢了,別跟著起哄。”大兵道。


    “啊,我知道了,謝謝顧總。”李振華懇然道,然後他聽到了顧總,重重地一聲歎息。


    瞥眼間,又看到了,顧總像頭痛一樣,扶著額頭。


    此時的大兵已經無法來形容自己了,失憶也就罷了,那天晚上他媽的沒守得住,還**了;後來某天,又極度無聊,於是酒後又和財務上那位田曉萍**了一迴……男人都這樣,在發泄獸性的時候,生理主導心理;而在冷靜的時候,心理又主導生理。


    於是總在捫心自問之後給自己找到無數個借口證明:其實我還是很善良、很純潔的。


    可偏偏大兵現在連這點自我安慰也做不到了,熟悉的人、熟悉的方式、熟悉的酒桌應酬、熟悉的床上運動,讓他恢複的記憶太多太多了,他記得下麵的經銷商不止一迴給他介紹女人,還帶他去做大保健;他記得不止一次拿經銷給的黑錢,出賣公司的消息。


    本來這個公司就夠黑了,而他還是黑裏添墨,不止一次把錢往自己個兜裏揣。


    其實他不想這樣做的,而且知道這樣做沒有好結果。


    可偏偏那種境況就像看著個**女人站在眼前一樣,心裏明明顯得不應該,可生理卻不受控製,非要特麽撲上去,事後就使勁的自責,然後再遇到,又開始犯老毛病。


    “我特麽怎麽是這種貨色……我原本以為我本性善良、三觀很正、嫉惡如仇、甚至他媽的還除暴安良過呢。”


    大兵深深的自責著,盡管他身上曾經的那個大兵已經所剩無幾了,可偶而“大兵”總會出現,然後讓已經成為“顧總”的他良心備受譴責。


    “人格分裂?我的人格分裂了?”


    他突然驚起,想起這個嚴重的事,本來覺得醫生是扯淡,可現在體會到後果了,焦慮、抑鬱、失眠,又開始如影隨行的跟著他,有幾天需要靠劉茜秘書帶的藥才能入睡,每每想及這個原始股盤子做得這麽大,肯定有一天會崩掉,他就開始頭疼,焦慮,然後恐懼,怎麽也壓不住。


    “什麽人格分裂?”李振華司機好奇問道。


    “噢,沒事。”大兵搪塞著:“其實他媽的,都是人格分裂……你看那些當官的道貌岸然,其實背後都是男盜女娼;你看咱們經銷裏的美女不少,一個個如花似玉,恰似淑女,其實都是賤貨破逼;還有我們這些商人,一個個滿口仁義,其實都在斤斤算計……還有特麽的那些警察,個個表麵偉光正義,其實唱的是變臉好戲;就普通人也這鳥樣,見了領導恨不得當兒子,柴米油鹽累得像孫子,偶爾上網發泄一迴,又覺得自己是老子……哈哈,李師傅,你說是不是?”


    “好像是,顧總您總結的,相當準確,最起碼我就分裂了。”李振華無語道,最後的生活寫照似乎適合與他。


    “我這叫……”大兵一摁額頭,想歇後了,問李振華:“叫褲襠裏點燈,知道怎麽講嗎?”


    “什麽意思?”李振華那會玩這一套。


    “英明(陰明……哈哈哈。”大兵失聲狂笑著,李振華也沒忍住,跟著笑了,說笑著就漸看到城市的輪廓,誰可料到出邪**了,電話響了,還以為是屬下,大兵掏著手機一瞧,顯示的來電卻是洛寧的,他愣了接聽著:“喂,誰呀?”


    “你猜。”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腔調。


    大兵一下子喜出望外了,思維迅速轉換,逗著電話裏的八喜道:“我是草帽當鑼敲,想(響不起來啊,你到底是誰?”


    “耶,你還廁所裏搭棚,擺臭架子呢,再說一遍想不起來?”八喜斥著。


    “哈哈哈……我說八喜,你文化又高了,咋想起我來了。”大兵樂得開懷了,恐怕這麽多日子裏,就數這一刻的高興是真實的。


    “哈哈……我可不是鐵桶裏放炮,空想(響,我和九貴來彭州啦,下火車啦,你在哪呢?你要不管吃不管住,我們就不去找你了啊。”八喜道著。


    “嗨,這不屁話麽?別別別……你和九貴等著啊,我馬上到……我可是天天做夢吃黃蓮,想得苦呐……哈哈……八喜,穿防盜褲衩了麽,小心點啊,彭州車站那塊賊多呢……哈哈,這次我非掏掏底,看你到底能整出多少鬼話來。”


    李振華眼中,剛剛穩重、大氣沒幾天的顧總,瞬間又變樣了,變得開朗,變得毫無心機,變得他都不敢相信,像完完全全另一個人一樣。


    車如離弦之箭,直駛火車站,風馳電掣都不足以代表大兵那急切的心情,他樂得像個小孩一樣手舞足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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