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偶暫時沒有動靜,任由林子獄擺弄。“你大學上課還挺認真?”花齋也走過來,隨口說了一句。這麽大的公共教室, 又是跟專業無關的選修課,大部分人的目的無非是混個學分,從上到下都不會太認真去計較,可林子獄還是坐在了這麽靠前的位置。而且木偶拿的這本書……這不是核心教材, 還是全英文,一般法學專業的本科生也不一定會做這種程度的伸展閱讀。跟高中簡直是個截然不同的畫風。林子獄翻著書, 書的封麵很還原,不過裏麵卻是一片空白。“不一樣。”將書扔迴原處,林子獄解釋,“這是我自己選的課。”花齋明白了,高中時期是不得不做,林子獄可以做好,卻難有熱情。而到了大學,專業是他自己選的,專業外的選修也是他自己選的,從出發點來看就已經大不相同,林子獄願意投入的精力自然不可比擬。木偶上看不出什麽端倪,兩人便離開了教室。這棟公共教學樓附近就是法學院的辦公樓,中間隻隔了一條綠化帶。他們走在綠化帶的青石板上,這裏夠安靜,環境也好,兩人一前一後,明明不過是正常地行走,可被迎麵的微風一吹,再聞著若有如無的花香……天地之間隻剩了他們兩人,有些感覺不自覺地開始偏了。林子獄餘光掃了花齋一眼,“這裏就是我們學校的情人坡。”情人坡的傳說在各大高校經年不衰,形形色色的小情侶都愛來這裏踩個點。地方不見得有多美妙,也不會真有人在這裏海誓山盟,更多的還是跟個風,順路過來逗個樂子。花齋從後一把抓住林子獄的手指,“嗯,那就補個約會。”從高中到大學……如果他們提早認識,他們的故事會以另一種方式打開。他們會在高中相識相遇,甚至可能偷偷摸摸早戀,然後一起跨入這所大學,選同樣的選修,在一百多人的大教室中規規矩矩上課,交換著彼此心照不宣的秘密。林子獄閑閑地一想,“不過我以前來情人坡都是曬太陽看書的。”花齋:“……”情人坡地勢好,日光足,離教學樓又近,林子獄隔三差五就會拎本書出來找個舒服的位置坐下散漫地磨幾個小時。他這才說完,教學樓裏的木偶同學也走了出來,像是要印證林子獄所說的話一般,木偶還真背著書包、夾著本書,一步一步朝著坡上走去,最後在一個平坦些的位置盤膝坐下。“就是這樣。”林子獄很滿意,覺得木偶十分還原。花齋:“……”按照上一個情景的經驗,代表花齋的木偶也應該會出現,並且兩個木偶之間還能有點交集。果然,沒等多久,另一個木偶就出現了。木偶花齋從青石板的另一頭走了過來,它斜挎著一個包,走得挺慢,還時不時朝左右看看,像是個遊客一般打量著周圍陌生的環境。等它走得近了些,林子獄發現這木偶的手上竟然在流血——當然木偶理應是沒血沒肉的,手背上這點血色的印記更像是紅漆。它手上的“血”並不多,差不多就是擦破皮的程度,紅漆之下的木頭竟然也缺了一小塊。若真的傷在血肉上,這道口子不需要上藥幾天也能愈合,但消毒處理一下還是必須的。不過木偶它一點管一管這個傷口的意思都沒有,大刺刺地向前,也不知道是無所謂還是沒留心。林子獄看了一眼花齋……還真是花齋會做的事,畢竟這個人還可以自己朝著刀口上撞。對此花齋隻輕輕搖了搖頭,他完全沒有關於這一段經曆的記憶。花齋並不是這所大學的學生——這一點林子獄還是知道的,花齋消失之後,林子獄還去花齋的大學查過這人的痕跡。那花齋來這裏,多半是因為易教授。這對父子的關係並不融洽,在預選關卡裏林子獄就見識過了,易教授這樣一個儒雅有講究的學者,在花齋麵前都能隨時暴怒,甚至向花齋揮拳動手。搞不好花齋手上的傷也跟易教授有關,比如說隨手在辦公室裏抄過一本書砸過去,若是部又厚又硬的大頭書,書角砸在人身上確實不難磕破皮肉……花齋跟易教授勢同水火,原因卻無從探尋。“重返”關卡之後,易教授也在虛擬世界中消失了,這估計跟花齋有關。兩人是血親,花齋的介入讓易教授原本的數據更改了許多,成了一個專為花齋對應的角色,等花齋這個外來因素消失之後,易教授也隨之被抹去。兩人繼續看著,都隱隱有些期待,想看看這兩個木偶接下來會如何發展。代表花齋的木偶走了幾步突然停了下來,將背包朝草坪上一扔,自己也在旁邊席地坐下,手在身後撐著,仰起臉曬太陽。兩隻木偶沒有誰再進一步,就維持著十來步的距離,各自占據一塊地盤,互不幹擾。這個結果有些出乎林子獄的意料,不過也是在情理之中。他的過去裏並沒有太多關於花齋的記憶,兩人在現實中的交集必然不深,幾乎隻是擦肩而過的地步。以前有句話被傳爛了的話是說前世五百次迴眸才換得今生一次擦肩而過。林子獄跟花齋倒是沒這麽慘淡……他們是過去無數次不曾留意的擦肩,換來了之後的種種糾纏。過去已為他們埋下了諸多伏筆,兜兜轉轉,他們是錯不開的。就在林子獄以為這個場景到此為止的時候,他的木偶合上書站了起來,朝著花齋的木偶走了過去。幾步的距離很快就沒了,然後隻見木偶林子獄摸了一個東西朝著木偶花齋遞了過去。木偶花齋明顯一愣,幾秒之後才想起來要伸手去接,期間木偶林子獄就平靜地保持著這個遞的動作。兩隻木偶遞交完畢,木偶林子獄轉頭就走了,再沒有其他動作。而他所遞出去的東西……是一張創口貼。林子獄過去確實是有隨時帶些小東西的習慣,像如創口貼、訂書機、書夾之類的玩意,但他完全不記得這件事。他當時遞給花齋創口貼大概隻是順手而為,連自己都沒有留什麽心,沒什麽記憶點,於是這件事很快就被埋沒在了他的腦海之中。如今看了一遍場景再現,林子獄的記憶稍微有些鬆動,有了點模模糊糊的印象。再去看花齋,花齋的表情意味不明,臉色深沉,一言不發。“有印象嗎?”林子獄不抱希望地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