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拚命壓抑著心裏冰寒黑色的念頭,在兔子焦急催促中切換成戰士體質,又從床頭找到大君留下的披風把越子墨嚴嚴實實包裹住,然後背了起來。  千魔宮的火焰跟郊外的野生火焰混在了一起,形成了新型火種,破壞力比原來更強,使得原本居住在火裏的生物也耐受不住新型火的高溫與破壞力,紛紛搬離家園。  金屬大蛇也抵擋不住火焰的力量,隻好在郊外徘徊,飛行寵物則再度發揮了作用,從火海上空遠遠地繞了進來,降落在千魔宮搖搖欲墜的樓頂。  安歌切換職業後,背著比他高一個頭的越子墨倒是不費力,但是從第五層爬到樓頂很是費了些事。電梯早就損壞了,好在千魔宮的樓梯結構都是石質的,被烈火焚燒後也基本保持完好,就是被烤得滾燙,失去防護的屍體躺在樓梯上滋滋作響,讓人想起飯店裏的石板烤肋排。  換成沒有魔法的世界他們就gg了吧。  不過好在沒有魔法的世界也不會有這麽離奇的火焰,能夠短時間內將石板加溫到這麽離譜的程度。  安歌苦中作樂地安慰自己,然後往自己周圍投放了好幾個抗性護罩跟防禦護罩,這才一口氣往樓梯上衝。  連在老家時拿岩漿當溫泉遊泳的老二都一邊蹦躂一邊抱怨樓梯燙腳,兩隻垂耳都豎得跟天線似的,可見緊張得不行。  安歌中途補了好幾次防護罩,在灼熱的折磨中爬到了樓頂。金屬雄雞早就在空中盤旋,等安歌抵達時,也立刻降落下來,盡管如此,金屬的胸腔內還是充滿了滾燙的空氣。  安歌為了固定住翼仔,將他綁在背上,艱難地爬進了雞胸裏,兔子生怕被丟下,用力一蹦也跳進了進去。  隨後跟在安歌身後亦步亦趨,傳達了對另外兩位同伴的擔憂。  安歌根本顧不上,隻是給金屬雄雞下達了遠離事發點的指令,然後將固定的座椅粗暴地拆了,整理出一個可以躺人的地方,這才將越子墨放上去。  之後仍然是往周圍釋放冰雪係法術,豎起了冰牆,使得艙裏溫度下降到了適合的溫度。  這之後,才百般不情願地調用牧師技能,對越子墨釋放了治療的神術。  然後就看到了係統提示:神術對目標無效。  治療類法術,可能被削弱,也可能因為陣營、屬性的緣故對某些敵對生物造成負麵效果,但是,唯獨隻會對死者無效。  安歌堅持著的一口氣終於潰散殆盡,仿佛脊椎骨被整條抽掉,頹然地跌坐地上。  整個世界都在他眼前變成了灰黑冰涼,火焰在腳下數十米處熊熊燃燒,金屬雄雞從熱氣中吃力地飛過,仿佛一鍋正要沸騰的汽鍋雞。  既然是運氣爆棚的直覺神獸,既然說絕對不會對安歌說謊,那為什麽,非要逼著他使用危險的藥劑,還笑著對他說,“你能保護我們,你做得到的。”  全靠運氣的事,哪來的一定做得到??  越子墨簡直不講道理!  看吧這就死了吧!  安歌恨不得把這小子複活了再弄死一次。  兔子又蹭了過來,被安歌一巴掌唿開,頓時兩隻兔眼變成了血紅色。但是眼前一個是它主人,一個是它不敢惹的人,雖然現在好像不能動了,不過積威猶存。  它眼睛紅了半秒就恢複了正常,委屈巴巴地爬到遠離冰牆的一個角落蹲著安撫自己受傷的小心靈去了。  安歌一時間慌了神,默默地流著淚,跪坐在越子墨的屍體旁邊,怎麽也不能接受現實。  不應該的……越子墨哪裏是那種肯自我犧牲的人?更何況當時安歌也沒有生命危險,無非是可能被關起來而已,犯不著用這麽極端的辦法吧?  同歸於盡這樣的行為,完全不符合小天使的性格……裏人格本來就是為了保護小天使才會分裂出來的,雖然平時似乎彼此不待見,但涉及到生死這樣重要的大事,他也不會獨斷專行。  所以……這是翼仔也認同的辦法,是相信安歌才會采取的措施。  安歌使勁咬著手指關節,一旁的冰牆模模糊糊照出了他的身影和越子墨的身影。  安歌的視線落在鏡子上麵,突然鬼使神差地想起某個遊戲裏常用的台詞。  如果正麵的思路走不通,那就逆轉過來思考。  逆……逆轉過來?  安歌倏地止住了眼淚,狠狠抹了把臉。  越子墨說“我相信你有辦法”,如果說,他對於如何提高生存率沒辦法,那麽……死後呢?第172章 旅途  安歌跳了起來,用顫抖的手摸出了備用手機。  這是當初從《吞噬星空之獸》裏撿到的那一部, 如果不是亞當太不成熟, 太急於拿到手機, 舉止引起安歌疑心,他也不會有這樣的意外收獲。  但話說迴來,如果不是俱樂部胡搞瞎搞,拚命擴散玩家範圍,他跟越子墨說不定根本不會被這麽倒黴地卷進來。  禍兮福兮, 還真是說不清楚。  這部手機在安歌手裏就一直是無法開機狀態, 他也不知道要怎麽用,按照張鴻的說法, 是自動生效的。  所以他就將手機放到男孩漸漸失去熱度的手裏。  然而,沒有動靜。  安歌坐在越子墨腿上, 幫他用兩隻手壓著手機, 自己則握住男孩兩隻手,不知不覺越來越用力。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金屬雄雞在半空搖來晃去, 終於脫離了黑色火焰的覆蓋範圍,並且和金屬大蛇會合了。  安歌卻沒有出來,金屬雞隻好貼著地麵低空飛行,和大蛇一起往地鐵站的方向前進。  一路上經常遇到失去家園的魔獸襲擊, 偶爾還會有惡魔跑出來企圖幹點殺人奪寶的事,不過都在金屬寵物的強力反擊下被趕跑了。  不過,金屬獸也因為持續受到攻擊, 耗盡了所有強度點數,在某個夜晚時分,恢複成了兩個折紙動物。  安歌將它們收了迴去,順帶把受到召喚跑來和他會合的小怪獸和兔子一起恢複成布偶和手辦塞進背包裏。  隻留下狐狸指路,而且狐狸每天一個小時的人形時間也多少能幫上點忙。  他用布條將越子墨的雙手連同手機嚴嚴實實地纏在一起,然後背著男孩,交替施展魔翼術和飛行術,從空中持續行進。  狐狸則蹲在肩頭,幫他指路以及警戒。  除此之外,他們沒有太多的交談。  哈吉蘇特善解人意,連一句擔憂“大君”現狀的話都沒說過,實際上,除了需要出聲示警的時候外,他一路都是安安靜靜的。  安歌為此也鬆了口氣。  因為他實在是不知道還能說什麽,沉重的絕望已經快要壓垮了他。  係統提示集齊三聖書,任務完成,隨時可以退出模組,但不是強製性的。好在是這樣,否則他真不敢想象後果。如果他被迫退出了,越子墨還留在這裏……那是光想一想都足以讓人崩潰和窒息的場麵。  深淵裏沒有晝夜區別,不過依然是二十四小時製,飛空艇的速度應該非常驚人,因此過去了好多天,他們還在半路上。  在某一天,也許已經過去兩個月或者兩年了?安歌完全失去了時間概念。他們打退了一波惡魔後,精疲力盡地降落在一片山坡下準備休息。  休息地點倒不是問題,法師的高等輔助法術——“摩登凱南豪宅”,可以召喚一個足夠容納五十個中等生物(一般是指普通人類個頭)的異次元居所。  入口可以關閉並隱形,之後隻有豪宅內部的人可以打開它,而且豪宅還提供舒服的家具、充足的食物和水。整個豪宅存在的時間可以持續八小時。  這就意味著他們每天可以有八個小時的絕對安全時間來休息。  但是盡管生理上可以保證充分的休息和足夠的運動體能,哈吉蘇特也看得出來,這青年的精神已經快到極限了。  居所的內部是按施法者的意願構建的,所以裝修得跟個小型高等公寓似的,一樓有放鬆的遊戲室、吃喝聊天的區域,另外每個人還能分配個小房間。  安歌沒有上樓,他在哈吉蘇特的幫助下,將越子墨平放在一樓寬大的貴妃榻上。  然後他去冰櫃裏拿了兩板養樂多,坐在越子墨對麵一瓶一瓶地喝著。  越子墨現在處於一種非常詭異的狀態,他體溫恆定,卻沒有心跳和唿吸。另外就是,至少過去了十幾天了,也依然保持原樣。這證明他至少是沒有死去。  但是,又不像活著的。  這樣詭異的、曖昧不明的狀態,實在讓照料他的人身心俱疲。  哈吉蘇特在心裏偷偷歎了口氣,終於開口勸:“y,你迴房間睡會兒吧,大廳裏哪有房間舒服。”  安歌默默搖頭,喝完了養樂多就往後靠著沙發靠背,低聲問:“還有多遠?”  哈吉蘇特默默估算了一下,“照現在的速度,再考慮到路上戰鬥耗費的時間,三到四天就能抵達地鐵站了。”  安歌點點頭,取出玩家手冊開始翻看技能和道具,看有沒有什麽安全的方法可以加快速度。  於是安歌看書,哈吉蘇特吃東西,大廳裏又安靜了下來。  直到時效到了,哈吉蘇特恢複成狐狸形態,依然在埋頭啃一塊起司蛋糕。  安歌翻著書,其實大部分時候在發呆,他精神疲倦,遲鈍不已,但也隻有這樣拒絕去思考和擔憂,心中的慌張和惶恐不安才會減少幾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哈吉蘇特突然咦了一聲:“大君好像……動了一下。”  這句話簡直像是天堂的報喜天使吹響了吉運號角,就算中了全世界的□□的激動都不及安歌此刻心情的萬一。  他將身為神器三聖書之一的玩家手冊扔到一邊,跌跌撞撞地衝到軟榻邊上,用力盯著人看:“真的?你確定?”  哈吉蘇特被嚇到了,忐忑不安地後悔自己是不是看錯了、是不是不小心給了安歌錯誤的希望。  他夾著尾巴竄到貴妃榻背後,伸長身體,兩隻爪子搭在靠背上,探出半個腦袋小心翼翼往下看,仔細打量著越子墨被白色繃帶小心纏繞的雙手。  一人一狐連唿吸都放緩了,憋氣似的憋著,生怕錯過了任何動向。  等狐狸覺得自己要被憋死了的時候,繃帶底下緩緩亮起了一點光芒。  “動了動了!”哈吉蘇特激動地嚷起來,緊接著又改口,“不對,亮了亮了!”  黑色的屏幕緩緩亮起白色的光芒,然後變成紅色的屏保,在稀疏的繃帶與手指交錯間,柔和而切實地開機了。  唿吸和心跳也仿佛在開機的瞬間迴到了軀殼裏,男孩睫毛顫抖著,一點點睜開了眼睛。  映入他眼中的,先是頭頂半個大叫大嚷的粉毛狐狸腦袋。  他微微側頭,才看見了最想見的人,一如記憶中清秀文雅,氣場柔和得像是毫無攻擊力,但實際上內在卻是個倔強而固執的人。  隻不過現在滿臉淚痕交錯,讓他看了心疼。  越子墨輕輕動了動手,才發現自己兩手被捆得結實,他樂了:“哎呀,y哥開竅了,都會跟我玩捆綁了。”  然而他沒有等來期待之中的吐槽,青年反而抽抽搭搭地撲了上來,死死摟著他不肯鬆開。  肩膀上很快傳來溫熱的濕意,懷裏的人身體顫抖得厲害,哭得一抽一抽的,除了偶爾狼狽的吸氣聲外,一點聲音也沒有。  安歌哭起來總是安安靜靜的,好像生怕被人發現了自己的軟弱。  越子墨努力從他手臂中掙脫,扯開了繃帶,看了眼救他一命的手機,這才扔迴包裹。然後他坐起身,把安歌拉到軟榻坐下,擁在懷裏,來來迴迴順著他的背,讓他趴在自己懷裏盡情地哭出來。  狐狸覺得沒他什麽事了,默默退到一邊充當布偶,一邊搖著尾巴,覺得有點羨慕。  越子墨卻一點不覺得有什麽地方值得被羨慕的,他拍著安歌的後背,哄孩子似的,然後低聲歎息:“對不起……y哥,總是讓你遇到這樣的事,我真是沒用。”  安歌拚命搖頭,努力壓抑著強烈哽咽發出聲音:“不要……再有下一次了。絕對、不要……我會死的……”  越子墨於是配合地拚命點頭,緊緊抱著青年:“不會再有下一次了,我都解決掉了。而且,也算是因禍得福,我比以前還要厲害多了,張鴻跟崔大童那種級別,我能一次打十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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