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的臉色卻是驚恐的,甚至於慘叫了起來:“啊——!!救……救命!!” 陪伴他身邊的白袍少年緊緊抓住他的左手,而跟著神官下水的幾名少年則以難以置信的輕快身法在水中穿行,有的將那男人和其他人隔離開,有的則堵住那男人的嘴、控製他的劇烈掙紮。 白袍很快將那男人遮掩住了,安歌隻看得見那隻仍然因為太過用力而抖個不停的手露在外麵。 白袍的少年男女們神色都是喜悅和慎重的,紛紛帶著笑容說:“雙子神降臨了!雙子神降臨了!” 神官的聲音則清晰而洪亮地迴蕩在廣場上空:“雙子神降臨了,憑依大會終於開始了!”第59章 意料之外的別離 上千個少男少女的哼唱聲匯集成聲浪的洪流,雖然無法和神官那應該是用某種方式放大了的聲音相比,卻也足以將許願池裏的騷動壓下去。 但緊接著,安歌發現和他並排站著右邊的男人突然抬起左手,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 男人驚恐地看著自己的左手,仿佛看著一個怪物,左手卻甩了甩,不夠滿意似的,索性握成了拳頭,正麵砸在他臉上。 安歌幾乎聽見他鼻骨斷裂的聲音,鮮血順著臉頰流淌,男人卻一邊扭著頭慘叫,一邊試圖用右手去摁住自己的左手。 但他的右手卻立刻被陪伴的白袍少女給緊緊抱住了。 少女兩眼閃閃發亮,這次吟唱帶上了歌詞:“接受憑依,待神降臨。” 男人怒吼:“鬆開!” 迴應他的是自己左手一記兇殘至極的直拳。 他左手還戴著枚鑲著灰色石頭的戒指,這一拳下去石頭剛好砸在眼眶中,他左眼也睜不開了,血糊糊的甚至無法判斷是否還完好。 少女卻仍然一臉期待和興奮地唱著:“接受憑依,待神降臨。接受憑依,待神降臨。接受憑依,待神降臨!” 不知不覺中,所有人都開始合唱這一句歌詞。簡直如同魔音灌耳,迴蕩在廣場的上空。 安歌在男人開始掙紮時就想要過去,卻被他身邊的白袍少年給攔住了。少年專注地唱著,隻是攔在他的前進路上,用眼神警告他,並且搖了搖頭。 在這個過程中,許願池裏越來越多的人陷入這種詭異的混亂中。 有人掐著自己的脖子,掐到口吐白沫,昏迷著跌到睡眠以下,再也沒有浮上來。 有的用手指扣著自己的眼珠,直到將眼球挖了出來,牢牢捏在手心裏。 有的莫名其妙彼此攻擊、撕打。 剩下沒受影響的人嚇得不輕,有的轉身艱難地穿過池水,想要爬上岸去。 人群中突然走出數十個全副武裝的未成年,這些全都是體格特別健壯、不輸給成年人的少男少女們,為首的領隊正是前去向神官匯報“許願池出事”的短發少女。 那少女依然高聲唱著“接受憑依,待神降臨”,然後對其他人做了手勢。這些穿著騎士盔甲的少年男女們就迅速分散開,包圍了整個許願池。 並且以手中的木棍作為武器,將所有試圖爬上岸的成年人們全都頂迴了池子裏。 人們哭喊、慘叫、推搡,毫無意義的嘶吼在許願池上空迴蕩,就連聲音也像被困在囚籠裏,在周圍的千人大合唱包圍下顯得微不足道。 安歌在混亂中終於擺脫了那個白袍少年的糾纏,他看不見神官在哪裏,卻看見禦姐邪術師青鳥在水裏踉踉蹌蹌和自己的右手撕打,兩隻眼睛流著血,完全失去了視力。 他試圖穿過人群去救人,卻聽見小喵突然喊了一聲“y!!” 一股危機感突然襲來,安歌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與此同時,鋒利的刀刃撕裂空氣的聲音和銀色的殘影幾乎貼著他頭皮擦過。 一條人影從水麵下竄了出來,盡管滿身濕淋淋的狼狽不堪,但神色卻帶著說不出的興奮和邪佞。 是盜賊。 安歌壓抑著怒火問:“桃子你在做什麽?” 盜賊右手握著匕首,左手扣著一柄小巧的飛刀,彎下腰做出了再次攻擊的姿勢:“嘿嘿,這還用問嗎,蠢貨。當然是殺人啊!” 他腳下一蹬,朝著安歌衝來,匕首再度如同毒蛇般刺來。 水的阻力太大,但是安歌啟動了遊泳技能,勉強再躲開了一次。 然而盜賊並沒有停下腳步,反而順著衝勢往前,匕首一揮,切開了某人半邊脖子。隨即又加快步伐,鑽進人群之中失去了蹤影。 被切開脖子的,是被安歌甩掉,如今不屈不撓追上來的白袍少年。 血瀑噴了出來,染紅他半邊肩膀,他捂著脖子,鮮血淋漓地滴落進池水裏。 少年仍然瞪著安歌,似乎還在氣惱於他到處亂跑,嘴唇依然努力開合,斷斷續續地頌唱:“接受……憑依,待……神……降臨。” 少年的神不知道有沒有降臨,不過他本人已經停止了唿吸,頹然往後倒進了池子裏。 其他白袍的未成年們依然奮力抓著自己陪伴那人的手,或是寸步不離守著還沒有出現異狀的成年人。 但還有很多卻不知為什麽已經空閑了,就忙著去救助倒在池子裏的少年,也有的追盜賊去了。 在整個過程中,他們都堅持在唱著那兩句歌詞,從不停止。 水池裏的騷亂如同一場人間慘劇,還在持續上演。不斷有人爬上岸,又被少年騎士們用棍子捅進池子裏。有人終於忍不住,怒吼道:“跟我上,和他們拚了!” 竟然真的有幾個成人跟著他一起掏出了兵器,那個脾氣很壞的戰士妹子戰車娘也在其中。 為首的短發少女騎士皺了皺眉,突然拔出長劍,甚至快到讓人看不清劍刃出鞘。第一個爬上岸的男人胸口飆出了血瀑,又被少年一棍子給捅得跌落進池子裏。 短發少女頌唱仍然不停,手裏的長劍還帶著血跡,她略略將長劍往前一送,劍尖對準了許願池裏的人。 騎士們也都扔了棍子,拔出長劍,意思非常明確:再往岸上爬,殺無赦。 有人退縮了,戰車娘突然大吼:“見你的鬼啊!老娘不奉陪了,給我滾!” 她揮舞著雙手劍,猛地起跳,靠著驚人的蠻力從水池裏跳向岸邊,氣勢洶洶的大劍帶著能劈山裂石的氣勢往下斬劈,駭得首當其衝的兩名少年騎士急忙後退避開。 然而幾發火球從神殿方向唿嘯而來,其中兩發先後擊中了半空的戰士。 戰車娘狼狽地跌落在岸邊,盔甲也擋不住的魔法火焰將身體大部分燒得焦黑,她兇狠地抬起頭,牢牢抓著大劍,單膝著地支撐起身體,然後取了治療藥劑喝下去。 然而不等她喝完,短發少女騎士已經一腳將她踢翻,同時幾名騎士一起上前,舉起長劍刺了下去。 血花四濺。 暴走的戰車娘,死於npc劍下。 安歌已經漸漸退到了混亂人群最外層,他先前嚐試著去製止、或者幫助別人,但是隨著局勢的失控,他發現自己的力量杯水車薪。 隻好喊了幾聲隊友的名字,示意他們撤退。 除了不知蹤影且莫名發瘋的盜賊外,仍然存活的四名隊友都接受了他的建議,大家努力從撕打發瘋的人群裏找到縫隙鑽過去,盡量往一處集合。 距離安歌最遠的胖牧師行動很是吃力,除了他不擅長遊泳外,也因為他個頭大,水的阻力更大。他氣喘籲籲地推開一具浮在水麵的屍體,誰知屍體地下突然竄出一道銀光。 因為距離很近,那道銀光直接鑽進了他的咽喉裏。 牧師身體顫抖起來,手指試圖抓上脖子。近在咫尺的盜賊對著他笑了笑,突然拔出捅進他咽喉的匕首,又是血線飆了出來,染紅池水——這個表述實際上已經不太恰當。 被紅、藍光芒照耀,又被反複染紅的池水,如今整體都呈現出血紅,讓整池子的人像是浸泡在血池裏似的。 其他人也都看見了,小雨忍不住尖叫,似乎失去了行動的力量,瑟縮在原地哭起來。她個頭不高,池水幾乎淹沒過下巴,眼看著就要被人群推搡到水裏去。 小喵則憤怒地喊了一聲:“桃子!你到底在做什麽?你瘋了嗎!” 盜賊隻是嘻嘻一笑,往水麵下一鑽,又不見了蹤影。 小喵咬咬牙,換了方向,朝著小雨艱難地走過去。 督軍左右看看,也往小雨所在的方向行進。 安歌於是也轉了方向,大家都以小雨為目標努力前進。 水麵上漂浮的屍體越來越多,白袍的未成年和穿著各色服飾的成年人的屍體都有,成年人則遠多於未成年。 偶爾腳下也能踢到一具,那是穿著重甲不肯脫的類型。 而這些屍體更為盜賊的行動提供了隱蔽的機會。 安歌想到這裏,幹脆停了下來,隨後也啟動了隱匿技能和偵查技能。這還是第一次,他對同為玩家的同類起了殺心。 那些仍然在和自己的手搏鬥、自殘或者傷害別人的,全都成為了背景。 黑色的布景中,安歌作為遊俠的感知逐步擴大,如同無形的觸須往四周伸展,探查著每一寸空間的異動。 然後,他最先察覺到的卻是個熟悉的氣息。 “y哥,別這樣做。” 神官不知道什麽時候也穿過了人群靠近了,將安歌抱在懷裏。 安歌任他抱著,充斥心胸的憤怒終於消退了一些。 “你知道我要做什麽?” 神官說:“雖然具體不知道,但是看你表情,一定不是什麽好事,所以,無論如何不要去做。如果真的非做不可的話,就讓我去吧。” 這是……真的翼仔吧。 安歌怔住了,他無法不這麽想。 “會弄髒手,會受到傷害,都沒關係,總之必須我替你去,y哥。隻要我活著,就決不允許你去做。” 雖然不合時宜,但這麽坦誠的告白,還是讓安歌有點把持不住。 他隻好問:“那他呢?”安歌的意思自然是在說越子墨·裏。 “他?”神官緩緩笑了,安慰似地輕輕撫著安歌的後背,“放心吧,沒有別人了,隻要我們留在卡斯特波魯,就隻會有我和你。” 這麽厲害嗎?連雙重人格都給治好了? 這個不存在於dnd規則書中,由遊戲設計者原創的所謂“雙子神”,到底是何方神聖? 為什麽會有這樣強大的力量,甚至於跟規則對抗? 安歌覺得一方麵難以置信,一方麵又……忍不住期待這些好事都是真的。 滿月終於升到了天頂,翼仔一手摟著安歌,一手從腰間抽出了裝飾精美的權杖,當權杖頂端拳頭大的白色寶石發出光芒時,神殿尖頂上的紅藍光芒立刻熄滅了。 包圍在許願池周圍的騎士們也都收迴利劍,後退了幾步,混進了人群中。 那猶如浪濤的吟唱也終於停了下來。 驟然安靜的廣場中,就隻剩下了許願池裏殘存的人們微弱的呻+吟和哭喊。 更多的白袍少年們跳下水池,將還在撕打的人們一個個分開,將自殘的人控製住,全都帶上岸,用擔架托著、用人攙扶著,全都往神殿的方向行進,然後走了進去。 安歌掙脫了翼仔的手,望著滿池子的屍體和零零散散的活人。好在小喵、小雨跟義氣三個人還幸存著,因為站的位置比較偏,白袍少年們還沒有靠近他們。 就在大家以為事情都結束的時候,水麵再次分開,一道鬼魅般敏捷的影子竄出來,這次攻擊的目標是脫去了鏈甲毫無防護的義氣。義氣慘叫了一聲,那影子隻刺中了肩膀,於是抽迴匕首又飛快地進行第二次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