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仔困惑:“他……要殺了尤裏安。”  安歌哦了一聲,“理由呢?”  翼仔:“沒有理由……”  安歌:“那不行,不準。”  翼仔:委屈巴巴.jpg  看起來跟被禁了一頓肉骨頭的薩摩耶一模一樣。  “但是,”安歌又補充,“這種反應值得重視,你讓他好好想想——我知道這有點強人所難,但是,盡量想一想,為什麽他對那個人會有這種好像生理性一樣的厭惡,或者說,敵意。”  翼仔默默點頭,依然拉著安歌的手腕不放,站了起來,“我們去哪裏?”  安歌輕輕掙脫,抬起手幫他整理下衣領,“先拿信的碎片,然後去地牢看看。”  他們在藏書室門口遇到了奧利奧,可謂是冤家路窄。  奧利奧在兩個人的冷漠視線注視下有點狼狽,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隨後又揚起了下巴冷笑:“幹什麽?要在這裏動手嗎?要殺了我嗎?”  她聲音有點大,裝得很刻意,安歌反而又忍不住笑了。他伸手搭在門框上,正好擋住她的去路,“我如果要殺你,你能怎麽辦?叫喝不完來救你?”  奧利奧哼了一聲:“你殺不了我。”  安歌若有所思:“這麽肯定嗎?原來如此,不是殺手的玩家,不能殺死其他玩家,對吧?看來之前你已經試過了。在誰身上試的?宋江?小旋風?不對,王百萬的時候你們已經會利用陷阱借刀殺人了,那應該是宋江。”  奧利奧瘦長的臉上浮現出氣惱的神色,後退了一步,冷冷地說:“我一句話你就分析這麽多……對你這人真是不能掉以輕心。”  安歌繼續微笑,又說:“我就當是誇獎了。奉勸你一句,不要太執著於寶藏,否則會後悔的。”  奧利奧慢慢低下頭,“我……也不想啊。你不知道,錢來他是我們老板的兒子,我和喝不完負責保護他。現在他死了,我們老板……不是一般人,我跟喝不完就算活著迴去,等著我們的也隻有死路一條。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到寶藏,是錢也好神器也好,總歸有個保命的手段。所、所以我……”  女人說著說著哽咽起來,低下頭掩麵抽泣,“對不起……我實在是、沒有別的辦法了……”  安歌鬆開門框,走進了藏書室,“你本來有很多辦法的,偏偏選擇了最糟糕的一種。”  她跟喝不完兩人,打算殺光所有人,最後兩個人帶著寶藏通關。  這個策略從某種程度來說,或許算是最有效的,但也是最危險的。一旦被察覺,就會被全員敵對。  是一個理論上可行,但實際操作中風險巨大成功率低得令人發指的愚蠢計劃。  奧利奧還在捂著臉低聲抽泣,“對不起……我知道錯了。”  安歌詫異地看著她:“計劃都失敗了,當然知道錯了,這還用得特意著說嗎?”  奧利奧:……  她默默掏出紙巾,擦了擦發紅的眼睛和鼻子,用柔弱的聲音說:“我不會再……這麽做了。相信我。”  安歌嗯了一聲,注意力早就轉移了,從第一排書架開始檢查。  翼仔也跟在他身邊,“y哥你找啥?”  安歌看了眼還杵在藏書室裏的奧利奧,“隨便看看。”  奧利奧怯怯地:“那、我先走了。”  安歌說:“迴見。”  等女人走出去了,翼仔才皺著眉抱怨:“那個人又蠢又壞又貪婪,你不會聽了她的遭遇就心軟了吧?”  安歌抬手輕輕抽了下他的手臂,“搞錯順序了吧?我隻是基於道義勸她一句而已。不聽也不關我的事。”  翼仔歎氣:“y哥你真是……”  安歌沒理他,快速瀏覽了一遍書架,並且在走到尤裏安提過的位置時將那本玫瑰種植手冊給抽了出來。那本書放在地麵往上數的第二排書架中,黑色底燙金字——大概是主人的偏好,藏書大部分都是黑底金字,毫無特色,所以也很容易被忽略過去。  果然碰到的時候,係統提示:【我要找到那朵,真正屬於我的玫瑰。】  書裏夾著信的碎片,他也取出來先單獨收好,然後留意到了最底下一排。那排書裏,有個不太明顯的空隙,最多也就一根手指的厚度。  他拉著翼仔蹲下來,指著那空隙問:“上次我們來搜查時,這裏有沒有空缺?”  翼仔搖頭:“應該是沒有的,我別的不行,觀察力還是有的,不至於遺漏這麽明顯的地方。”  安歌相信他。  空隙所在的位置,還留著灰塵的痕跡,就是那種放了很久以後被人拿走留下的痕跡。根據痕跡輪廓,再和其它書一對比,這本書冊應該有a4大小。  突然出現和上次檢查時不一樣的變化,可能是因為這個地方的線索有前置條件,先發現了才能觸發這一處,如今這裏的書冊被別的玩家拿走了。所以單純靠檢查是沒用的。  但是安歌才做出這個判斷,就看見空隙消失了。  一本暗紅得近似黑色的皮質封麵書冊填進了空隙裏。  安歌遲疑地碰了一下,輕易地將書冊拿到了手中。  【恭喜玩家y獲得浮士德日記。】  翼仔見安歌臉色反而更難看了,擔憂地摸他的臉,“y哥,怎麽了?”  安歌歎氣,說:“我頭疼。”  下一秒鍾,他被人按進了溫暖的懷中。第32章 浮士德日記  翼仔將安歌壓在了懷裏,兩隻手壓著玉枕穴給他輕輕按摩,帶著熱度的指尖在頭皮上輕輕摩挲而過,仿佛有微微的電流略過。  男孩溫柔地說:“y哥,現在舒服點了嗎?”  安歌:……我謝謝你。  畢竟對方是好意,而且按摩手法也挺到位的,他幹脆繼續讓翼仔按著,一邊說:“我不是那個意思……隻是剛剛想問題越想越複雜,所以覺得頭疼。”  翼仔哦了一聲,還是給他好好地按了幾遍,這才鬆了手。  賢惠得讓人想撿迴家。  安歌拍了拍手裏的薄冊子,繼續說:“開始看到這裏有東西被拿走了,還能理解為這是個隱藏而且獨一的線索。問題在於,這本書刷新了,說明跟……那個石頭不同,這不是唯一品。而我們並沒有做什麽前置任務,現在卻獲得了線索,這說明了……”  翼仔啊地叫出來:“怎麽會這樣?這意味著……有隨著時間推動而新增加的線索?所以前天來什麽都沒發現,今天就不同了?哇那不是得每天搜索一遍所有房間?會累死的!”  安歌點頭:“你說得對,如果這麽搞,那就是個非常枯燥的尋物遊戲,其實沒什麽意義。”  翼仔撓頭:“那是怎麽迴事?”  安歌沒有問答,反而問:“你覺得呢?”  翼仔:“找得太順利了,反而跟假的似的……總覺得不大對頭。”  說得好像之前你找線索就不順利似的……  安歌沒吐槽他,而是幹脆往身後書架一靠,盤腿坐下來開始翻那本小冊子,“我有個大膽的猜測……不過先等我驗證一下。”  翼仔說好,湊過去跟他一起看。  那本暗紅的冊子很薄,跟會議手冊差不多,照理說寫不了多少東西。  但是翻開的一瞬間,信息如同洪流般湧了過來。  安歌下意識抓緊了翼仔的手臂,閉上了眼睛。  因為是他發現的日記,所以這信息隻衝他來,翼仔沒受到任何影響。  這反而讓年輕男孩更加擔心,又不敢做什麽大動作怕影響到他,隻能這麽憂心忡忡地注視著。  過去了一分多鍾還沒動靜,翼仔就沉不住氣了,抓著安歌肩膀的手指越來越用力,直到安歌抽了口冷氣:“痛。”  翼仔這才迴過神,緊張地問:“沒事吧?”  安歌突然覺得有點心酸,抬手拍了拍翼仔的手背,“我沒事我沒事……你不要總是這麽擔心,放輕鬆點。”  翼仔一怔,突然笑開了,“哇平時緊張兮兮的人到底是誰?我居然被反過來安慰了。”  安歌橫了他一眼,三言兩語總結了剛才獲得的信息。  準確地說,他獲得的這本應該是浮士德日記·一,編號意味著後續還有二三四不知道多少本,不過這一本就延續了整整一百年。  這就意味著,浮士德至少這一百年裏還是活著的。  日記裏記載了他最初苦悶於時代的局限,窮盡一己之力也無法追尋到所謂的真理的過程,和遇到墨菲斯托,與他簽訂契約的經過。  短短幾十年裏,墨菲斯托就如同民間傳聞的一樣,用了各種各樣的方法,帶著浮士德見識了絕頂的權勢、財富、力量,然而最後的走向卻很是出人意料——浮士德並沒有被惡魔所蒙蔽,因此也沒有喊出那句流傳千古的台詞。  這也是讓安歌吃驚了許久沒迴過神的情節展開。  浮士德在日記了也困惑了很久,他一心造福民眾,在惡魔的幫助下做了很多努力。治療瘟疫、發明新工具減輕體力勞動者的負擔、推動基建與商業流通,並且把賺來的錢大部分用來建設學校,教化底層人民讀書識字算數,也建立了他心心念念的“世界第一圖書館”,收集全世界的珍貴藏書。  這段時間的日記可以說充滿了理想主義者所能擁有的全部幸福,浮士德意氣飛揚,喜悅和期望充滿心頭,隻是仍然不覺得滿足。  ——其實這一點上墨菲斯托犯了個錯誤,他要一個人類“承認滿足”了才能帶走靈魂,卻不知道野心越大的人,越難得到滿足。  安歌吐槽這一點時,翼仔憂心忡忡地插嘴:“那我遇到惡魔豈不是完蛋?我可是很容易滿足的。比如跟y哥雖然沒吃成火鍋但吃了雞汁土豆泥……”  安歌:“你不是遇到過惡魔了嗎?還便秘了。”  翼仔掩麵:“求別提……”  總而言之,在浮士德以為偉業即將在建成世界第一圖書館後達到頂端、而他也將心甘情願地赴死的時候,情況急轉直下,他反而被當做了異端。  之前種種善行、功績,都成了異端的證明。  他能治好別人治不好的疾病、他能做出沒人想得到的神奇道具、甚至於他提出的商業策略能夠奏效——全都是因為他和惡魔簽訂了契約……  而可笑的是,這個答案是真的。  盡管他目的高尚,如今卻全都成了罪狀,就連他全力推動的圖書館建設,也被當做是居心不良,目的是為了協助惡魔統治人間,要收集異端邪說、傳播瀆神思想。  所以他成了眾矢之的、全民公敵,被國王下令全國通緝。  而這就是安歌曾經見過的場景。  漫山遍野的火把,從裝備精良的鋼鐵騎士到赤腳的農民,從拿著刀劍的士兵到拿著剪刀鋸子的工匠,人人都被神聖的使命感和高額懸賞所鼓舞著,展開了針對一個人的獵巫運動。  而這座城堡,是惡魔為了保衛浮士德所建設的、最後的防線。  日記終結在一個奇怪的地方。  浮士德陷入自我懷疑的絕望當中,被無邊惡意包圍、無處可逃,於是決定自我了斷。  日記最後說:這是我臨終的遺言,我悔恨無盡、痛苦不堪,甚至對自己的信仰也產生了懷疑。我不配為人,更不配死後上天堂,隻希望徹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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