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劉仁實從“衛崗鄉”帶一批各家“作坊”的管事前往“登州”,大唐朝廷裏“消息靈通人士”幾乎都知道,皇帝陛下已經定下“用兵遼東方略”。


    當一個國家意欲發動大規模戰爭的時候,整個國家機器也必然為之而運轉。


    調兵、運糧、各項物資準備,一應開啟……然在這其中,有一樣卻是眼下朝廷無法掌控,甚至連一個確切消息也沒有的。


    於是乎,一封以“六百裏加急”形式的文書,自“兵部”發出……


    轉眼間,時進五月。


    數騎,自“東門”入“廣州城”,於“刺史府”稍作停留,即出“南門”,直奔“水師大營”。


    水師官兵們都知道,“大都督”和“軍丞”不喜歡待在軍中。不能賭錢、不能喝酒、更沒有女人!這“苦日子”,普通軍卒都覺得乏味至極,更別說年紀尚輕,風流倜儻的兩位高官了。


    可是最近數日,“馮大都督”突然一個人帶著親兵迴到軍營,開始一本正經的親自處理日常軍務,此舉,令許多人驚掉了下巴,紛紛私下探聽……


    作為弟子,杜風和房元昭無意窺探“先生”私事,但親信的身份,卻使他們很容易從親兵私下聊天中,得知個中原委。


    說起來真不算事!


    “馮大都督”接受宴請,酒喝多了,迴府休息,卻不知怎地,將前來伺候的狄萱萱給“拉上床”。


    至於幹了些什麽?沒人知道。


    總之,大都督次日醒來,即“倉皇出逃”,迴到大營。實際上,在所有人眼裏,狄萱萱那就是馮寶的“禁臠”,無論怎麽著,都不是事。


    馮寶自己心裏也明白,在大唐,沒有“人人平等”那一說,別說狄萱萱是“胡女”,即便是“唐人”,身為高官顯貴,擺平也是舉手之勞。


    然而,來自千年之後的馮寶,心理上相比“唐人”,有著無與倫比的“文明優越感”,所以,他在內心深處,對於某些行為,還是有一些抵觸感的。


    比如——狄萱萱。


    不管出於什麽原因留在身邊,但都不可否認她是一個“好女子”,美豔、聰慧且勤勞,本分。馮寶自始至終,都把她看作是朋友或者是客人,從來沒有過什麽男女之想。


    在馮寶眼中,生理需要可以去“青樓”,反正在“大唐”,這事合理合法,況且以他的財富和權力,什麽樣的都可以得到,權當交易好了,沒必要對自己身邊人“下手”。


    可那天酒後發生的事,馮寶是真不記得了,哪怕過後用力迴憶,也沒能想出個所以然。隻是他心裏感覺不好,所以跑迴軍營。


    但連著幾天胡思亂想,好像依然心情“亂糟糟”,馮寶“痛下決心”,決定不去管了,反正他認為自己“臉皮夠厚”,就當一切“沒發生過”。


    收拾好心情,馮寶決計“認真地”過問一下軍中各項事務。而其中,他最想了解的是“軍丞製”執行情況。


    通過問詢,走訪和派人調查,馮寶得知,大體上,還說得過去,但問題同樣存在,除去一些雞皮蒜毛的小事,最核心是一樣,即“軍中”誰說了算。說到底,還是“權力劃分”難以明確的緣故。


    馮寶知道,謝岩搗騰出來的“軍丞製”,帶有效仿“政委”的意思,可是在私下裏,他們閑話時聊過,這項製度有一個天然缺陷,那就是“軍丞”本身缺乏信仰。因此,更多像是“監軍”。


    如今,“水師大軍”裏,已經出現部分“統兵軍官”和“配屬軍丞”不睦情形,雖然還未到嚴重程度,但已經有了不好的苗頭。


    馮寶再三權衡之下,決計命人自城中請迴王福來與賀蘭敏之,同時傳令“廣州基地”——所有“隊正級”以上軍官,全部來大營。


    兩日後,馮寶在大營裏召開“全體軍官會議”,就“設立軍丞必要性”以及“如何劃分軍丞權力”展開討論……


    關於“必要性”,其實軍官們大體上都清楚,這事兒,沒什麽可爭,在他們看來,朝廷設“監軍”,完全沒問題,哪怕人數多了些。


    可是具體到“軍丞”實際權力上,各方分歧就不小了,總得來說,主要在四個方麵。


    第一,“軍丞”是否掌兵?


    第二,黜置“不良軍卒”,聽誰的?


    第三,如有戰事,功過怎樣區別?


    第四,對於“戰利品”亦或“朝廷賞賜”的處置權。


    馮寶認真聽後,心裏倒是暗自鬆了口氣,畢竟這些問題還在預料範圍之內。


    接下來,馮寶侃侃而談,從朝廷因何“設立軍丞”說起,一直到矛盾集中的四個方麵,重點強調了“軍丞”與“統兵軍官”之間,並不是一個“監督”關係,更多是一種“合作關係”。


    “軍丞”黜置軍中日常無關瑣事,可以讓“統兵軍官”騰出更多時間,主持軍隊操練,學習兵法,以及完善各項軍事能力,同時,由於“軍丞”事實上存在有“監督”職能,那麽自然能夠有效避免軍中出現“任人唯親”一事,而這件事情,實際上是一個令所有人都深惡痛絕的事。


    在馮寶舌燦蓮花似的說詞下,在座軍官們都意識到,“軍丞”,實際用處很大,對每個人都有好處,畢竟無論哪一級軍官,都有可能麵臨派係之爭,都有可能無端被人“撤換”。


    可有了“軍丞”便不同,按照“水師軍中例律”,無論哪一級人員變動,必須“軍丞”認可,否則“水師都督府”,將不予承認。


    既然對所有人都有利,那麽反對聲以及“有異議者”,自然聲音小了許多。餘下不外是具體事宜。


    馮寶舉了一些例子,大致說明“軍丞”負責事項,不過,他在最後,義正言辭地大聲道:“‘軍丞’是軍官,更是軍人,倘有戰事,亦當領軍,且衝鋒在前,身先士卒!若有畏戰者,依律嚴加一等!故,平日當嚴格操練,非淩駕於‘統兵官’之上,如有不遵者,輕則奪職罷官,重則梟首示眾,本都督絕不寬宥。”


    當所有人震驚於馮寶“嚴厲”說法的時候,誰都沒有注意到,他的眼光掃了一眼賀蘭敏之。


    賀蘭敏之也是個聰明人,立刻反應過來——自己不就是“水師軍丞”嘛!現在不說話,更當何時?


    “諸位。”賀蘭敏之一語將眾人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接著道:“本官完全讚同大都督之意,‘軍丞’,亦為軍中一員,避戰者,理應獲罪。”


    隨著“水師”職位最高的兩位“都督”相繼表明態度,“軍丞”於軍中的地位,算是穩固下來。


    “大都督召吾等迴營,即為此事?”賀蘭敏之等眾軍官離去後,隨馮寶迴轉“中軍大帳”途中問道。


    馮寶聞言止步,迴首一望,見近處僅寥寥數人,且均為“可信之人”,便張口迴道:“‘兵部’來文,詢大軍歸期。”


    “何意?”賀蘭敏之再問。


    “當與‘遼東戰事’有所關聯。”馮寶很是平靜的話語,卻給了身邊幾個人極大震撼。


    “何時?”賀蘭敏之急問。


    “大都督……”


    馮寶聞言抬手,製止了其他人追問,跟著道:“一切進帳再說。”


    很快,一行人走進“中軍大帳”。


    馮寶徑直坐上“主帥”之位,而後對帳內處置公務的眾人道:“諸位暫且各自迴帳。”


    待眾人行禮退出後,“中軍大帳”內僅留下王福來、賀蘭敏之、李聰等近十人。


    馮寶見他們都坐下,張口言道:“前幾日接到‘兵部行文’,雖說是詢問歸期,但文中意思,卻是越早越好。”話到此處,轉首看向一旁房元昭道:“將文書呈‘軍丞’過目。”


    在賀蘭敏之閱看之際,馮寶說道:“‘兵部’所問,想來亦是陛下之意,諸位,當如何迴複為好?”


    “自是愈快愈好。”王福來想都不想,直接迴道。


    李聰卻道:“兩艘大船,皆未完工,想快亦不能也,況,‘水師’自用大船還需加裝軍械,恐更慢矣。”


    “可知尚需多久?”賀蘭敏之大致看完文書,隨口一問。


    “迴都督話,勳貴訂購大船主體已成,全部完工至少還需兩月;‘水師’訂購大船,需再加三月。”杜風接話迴答道。


    “大體不錯。”馮寶道:“老蘇也是這般說法。”


    “既如此,差人迴複年前便是。”賀蘭敏之看著馮寶說,其征詢意思,溢於言表。


    馮寶未作迴應,而是看向王福來,問:“公公以為如何?”


    王福來狀似思慮,片刻後,道:“咱家覺得,年前算是可以,卻不知大都督意下?”


    “看來諸位皆認可年前迴抵‘登州’了。”馮寶淡淡地說了一句,同時環顧帳內,見無人提出異議,不覺微微點首,示意明白。


    但是,就在所有人都認為歸期定下的時候,馮寶突然言道:“本都督以為,年前不合適,而且是大大的不合適!”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每個人都將目光投注於馮寶身上,期待著他給一個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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