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確實有了身孕。”謝岩肯定地說了一句,緊跟著說:“夫人身子不太好,還需要做些準備才好。”


    王三狗立刻道:“校尉說何事,老漢絕無二話。”


    吳成也跟著道:“是啊,隻要用得著咱們的,盡管直說。”


    謝岩在走進客房前,心裏大致想了清楚,此刻稍微組織一下,便說道:“三狗,明日你帶幾個人,快馬加鞭去‘長安’,到了以後,去許侍中(許敬宗)府上,將夫人有孕一事告知,並請其奏明陛下,恩準‘太醫署丞’張士道前往‘洛陽’;明日出發前,我當修書一封,汝再去‘夔國公’府,請劉公爺出麵,帶汝前去張太醫府上,將我書信交予張太醫,務必請其出診,事關夫人有孕,切莫有半點疏忽。”


    “校尉放心,老漢保證辦妥,決不誤事。”王三狗拍著胸脯道。


    “太醫署丞”張士道,就是當年謝岩和馮寶拜托前去“感業寺”的那位“太醫博士”。這些年來,雖不曾見麵,但是每逢新年,謝岩送去的禮物當中,都有他那一份,算是始終保持聯係。


    張士道自從給武皇後診治,並確保太子李弘平安出生之後,就成了宮中紅人,且此人不重名利,一心精研醫術,是以聲望與日俱增,尤其在擅長的婦科領域,更是無人能出其右,稱得上“聖手”二字。


    請他來給許爰診治一番,那是謝岩深思熟慮後的結果,唯有聽其所言,謝岩才能最後下決心,王太醫畢竟年齡大了,且最擅長也不是婦科,委實令人難以放心。


    次日,王三狗攜帶謝岩的私信先迴鄉召集人手出發“長安”;吳成則按照謝岩的吩咐在“洛陽”城裏采買了許多補品以及雇請了“紫薇宮”出來,懂得照顧孕婦的兩名老宮女,由她們協助許母,共同負責許爰的起居、飲食等。


    等到一切準備齊全,已是三天之後的事了。


    考慮到皇帝即將前來,且鄉裏事務眾多,謝岩隻能向夫人道一聲歉,而後迴到了“衛崗鄉”。


    謝岩沒有第一時間前往官衙,而是備下禮物,並在老張頭陪同下先去了趟“製衣作坊”,親自向崔、金兩位管事表示祝賀新婚……


    辦完了這件事後,謝岩立刻開啟了日常政務模式。


    首先,謝岩仔細翻閱了自己在“長安”那一段時間裏各類公文,重點當然是建設方麵的,由於唐人目前還沒有學會在數據上作假,所以省了很多事,不過,為求穩妥,他還是派人去做了很多核實事宜。


    其次,謝岩又親自去了趟“新安縣城”,那裏依然有近三百戶各色人等,不願意出售自家房產,也就是不願意搬離。對於這件事,謝岩從一開始就沒有指望通過經濟手段能夠完全將一個縣城裏的人騰空,好在,通過羅漢易和楊登的努力,縣城裏近八成的土地歸於“皇家學堂”名下,隻是因為新建住宅區尚未完全落成,故而縣城裏看起來依舊人不少。


    “拜見校尉。”羅漢易和楊登聽聞謝岩進衙,趕緊迎出去行禮道。


    “那麽客氣幹嘛,又沒外人。”謝岩說著指了指大腹便便的羅漢易道:“怎麽又胖了呢?這要是又打仗,我看都沒有你能騎的馬了。”


    “嘿嘿,老羅我是上不了戰場咯,不過校尉放心,大唐真有戰事,犬子隨時可以替父出征!”


    “哈哈,你可真有出息,自己打不了仗,指望兒子了,也罷,下次出征我就把你兒子給送上戰場,如何?”謝岩揶揄地表情看著羅漢易道。


    “校尉就別逗老羅了,他那兒子,讀書還行,打仗就不用了吧,真缺人,楊某還能上馬執槊,奮勇殺敵!”楊登知道謝岩是說著玩,便主動接過話來道。


    “行,有心就好。”謝岩含笑而道,邁步走進客廳。


    落座之後,羅漢易率先問起來意。


    謝岩道:“縣裏似乎還有不少人家不願意搬走,可有此事?”


    “是啊,都是些大戶的祖屋或者祖產,說什麽也不肯賣。”羅漢易顯得十分頭疼地說道。


    “可有縣城地圖?”謝岩突然問了一句似乎毫不相幹的話。


    “校尉稍等。”楊登說著起身離開客廳,很快取來一張卷著的地圖,並鋪到桌上。


    謝岩用手指著地圖說道:“現在沒有出售房屋的人家,都集中在哪裏?”


    “大體都在城北。”楊登一邊說,一邊用手在地圖上大致畫了一個範圍。


    “城南還有嗎?”謝岩再問。


    “沒有,城北近官道,都在那一帶。”楊登解釋一下道。


    謝岩點了點頭,然後迴到座位上,再對羅、楊二人道:“既然那些人不願意離開,那就不去管他們吧,我已決定,自官衙後門向北,鋪設一條寬約百步的大道,以此為分界線,並以水泥、磚石砌一道牆,將縣城分為老城和新城,其中老城除了不肯搬走的人外,主要用來給新城裏做事的人安家之用。”


    羅漢易和楊登相互對視一眼,似乎都不太懂謝岩說的意思。


    謝岩知道問題出在自己說的那個“新城”,便解釋道:“‘新城’日後將在名義上歸屬學堂,實則獨立,有專門的護衛隊進行保護,具體做什麽,我還沒有完全想好,但凡涉及軍事以及需要守秘密的事情,都會在此進行。”


    既然說了和秘密有關,羅、楊二人也就不再多問了,在他們心中,辦好自己的差事就行了。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謝岩陸續去了“大作坊區”以及“皇家學堂”,除了就一些具體事情進行解釋和布置外,還向高督學、李淳風等有限幾個人通報了皇帝陛下即將前來的消息……


    又過了一些時日,差不多在王三狗動身後近二十天左右,現任“太醫署丞”張士道,終於來到了“衛崗鄉”。


    熟人見麵自然無需客套,在接風宴後,謝岩將張士道請進書房,而後將夫人懷有身孕之事,如實說出……


    張士道靜靜地聽完後,撚須而道:“縣子於信中已然說明,詳情還需麵見尊夫人,把脈後才可知曉。”


    “太醫所言極是,是謝某心急了些。”


    “無妨。”張士道接著說:“王老太醫久負盛名,誤診的可能很低,故縣子有些準備才好。”


    謝岩歎息了一聲,道:“盡力而為,不可強求的道理,謝某還是明白的,拜托了。”


    正是“醫者父母心”,張士道為人或許刻板些,加之不善言辭,一般不大招人喜歡,但他是真正的醫者仁心,盡管貴為“太醫”,卻是時常出診普通百姓家中,是以在民間享有很高的聲望。


    不過,張士道此次來“洛陽”,最關心的事情,不隻是替謝家夫人診病,而是詢問謝岩在給自己信中提到的有關“成藥”和“醫道院”兩件事。


    當張士道問起時,謝岩道:“生老病死乃是人不可繞過之事,尤其是‘病’,對百姓影響甚巨,‘皇家學堂’有意增設一精研醫道之所在,不知張太醫可有意否?”


    “此舉與‘太醫署’何異?”


    謝岩當然知道“太醫署”名義上就是一個研究醫學的地方,隻是“中醫”的傳承曆來師徒相授,既不係統也會因為“師者”水平良莠不齊而培養出諸多庸醫,可以說,每年死在庸醫手上的人,比戰場上陣亡的還要多。


    謝岩早就有意在“醫學”上做些什麽,隻是一來沒有仔細想過,二來他原打算等到皇帝來“洛陽”後,整個“太醫署”都會跟過來,屆時可以解決人才的問題,所以一直拖著。現在不同了,許爰懷孕的事情,讓他意識到,不能再拖下去了,這已經是一件迫在眉睫的事了。


    所以,張士道一問,他立刻按照自己的設想說道:“‘太醫署’內皆當世名醫,各有傳承,若能得英才而授,豈非美談乎?”


    “縣子之意,是開館受徒?”張士道微微皺眉地問道。


    “非也,學堂內,生員眾多,不乏喜愛醫道者,張太醫可教授基礎部分,通過學、考等方式,自當遴選出優秀俊才,醫道傳承後繼有人,豈非幸事。”


    張士道微微頷首,以示認可這種說法。


    要知道,名醫難尋,可名醫找個天資高、品行好的弟子,其難度不亞於攻克疑難雜症,也正是因為如此,才造成民間大夫、或者說合格大夫奇缺的局麵。


    官辦“太醫署”雖然是提供了一個研究醫道的場所,但是學的人太少了,究其原因,還是普通百姓沒文化,不識字,想學也學不了,而有文化的那部分人,隻熱衷於當官,學醫?純屬業務愛好。沒有人才,何來傳承?


    但是謝岩的提議就不同了,“皇家衛崗學堂”本身招收的生員裏,絕大多數來自普通百姓人家,且學堂曆來重視實用學問,此事朝堂內外,人盡皆知,而且,新科進士王禧,當殿自承不如同窗之舉,更是滿城相傳,“長安周刊”亦有刊載過相關文章,即討論“學以致用,方為大道”八個字,發表文章的人數眾多,盡管各執一詞,眾說紛紜,但是有一點,學堂教授生員實用技能的做法,得到所有人的認可,而醫學,恰恰是一門非常注重實用的學問。


    張士道不禁想——學堂裏成百上千的學生當中,隻要每年有十個人能夠傳承醫道,自己和“太醫署”的那些老太醫們,也不必再為“所學有傳”而發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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