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戰場之上,四麵都有官軍,雖然每一方向人數不多,大約三四千,可是它對於叛軍的心理壓力那是非常巨大的,想來世上沒有人喜歡自己被包圍的感覺吧?哪怕是少數人包圍多數人。


    “老張頭,去通知旗語兵,打出旗語通知劉愣子,讓他去北麵;”謝岩站的高望的遠,當發現叛軍有數千人正在北麵結陣時,立刻發出命令。


    不等老張頭迴來,謝岩又下令道:“三狗,告訴旗語兵,讓方進、趙賀勝他們迴撤城下休息。”


    經過一番調整,戰場態勢變成了官軍四個步兵軍陣向內壓縮,兩個輕騎兵隊在戰場上來迴衝擊,隻不過,由於他們弩箭消耗光了,所以也不太敢強行突入已經列好軍陣的叛軍當中,不過他們也不擔心,等上一個時辰,重騎兵可以再次作戰時,那些完整的軍陣交給他們好了。


    整個戰場之上,卻有一個地方最為奇怪,那便是張猛和阿勝兩個勇士的對決。


    張猛實在是有些太興奮了,多年以來,總算能夠遇到一個和他單打獨鬥且不落下風的人。他們兩個人,從馬上打到馬下,甚至連武器都換了。


    阿勝從地上抄起一支長槍,張猛卻是拿出家傳寶刀,兩個人你來我往地,打鬥的好不精彩,隻可惜,方圓數十丈內,已經沒人了,要麽跑了,要麽死了!至於雙方的軍隊,似乎也有意識地繞過他們,不去管這兩人的生死。


    戰場需要勇士,但勇士並不能決定戰爭勝負,阿勝自本部騎兵被擊退之後,就已經知道自己實際上已經退不迴去了,先不說眼前的這個軍官,一身武技不在自己之下,單就官軍騎兵於戰陣上發出的那種極其恐怖的弩箭,根本不是沒有鐵甲的自己可以抗衡的,他選擇與張猛廝殺,那是為了武人的尊嚴,哪怕知道自己即便殺了麵前的軍官,最後也逃不脫一個“死”。


    “張猛在發什麽神經?非要跟叛軍單打獨鬥?”城樓上的馮寶有些看不下去了,問謝岩:“要不要派兩個人過去幫一下?”


    謝岩卻說:“這倆人能力差不多,誰傷誰都不容易,就讓他們打下去好了,打累了自然結束。”


    “你怎麽還不下令,讓大軍進攻陳碩真的中軍?”馮寶隨即問了另外一個問題。


    “她的中軍有一萬多人,軍陣嚴謹,好像還有一些簡單的工事,貿然去攻打,不見得能夠占到便宜,還是先設法消滅周圍的人吧。”謝岩說完,似乎想起什麽,補充說道:“你就沒發現,陳碩真好像並不在意周圍那些軍隊,迄今為止,除了派出一隊騎兵外,她的中軍再也沒有派出過一兵一卒。”


    “誰管她那麽多,仗打到這個份上,要麽我們勝利,要麽他們兵敗突圍。”馮寶懶得多想,隨意應付了幾句。


    他們說話的時候,四麵合圍的步兵軍陣,正在向戰場中心的陳碩真中軍逼近,那是叛軍最後的實力。


    那些被打散的叛軍,不少人趁著官軍合圍前,開始向戰場之外逃逸。


    沒有人去追趕那些潰軍,所有官軍的目標都很明確,那就是——陳碩真。


    隨著官軍合圍速度的加快,陳碩真沒有坐以待斃,而是發出了一連串的命令……


    中軍分出五千人馬,去接應正向退迴來的本方人馬,然後就地列陣應對官軍,陳碩真自己則帶著餘下的人馬,在數百騎兵帶領下,向著正西方“歙州”軍直撲過去。


    “三狗,速去通知旗語兵,讓劉愣子去西邊,方、趙二部重新投入戰場。”謝岩目睹戰局變化,果斷下令道。


    伴隨著雙方做出的調整,戰事也進入到了最後、最重要的關頭!


    方進、趙賀勝率領的重騎兵,又一次出現在戰場上,他們如同後世的重型坦克一般,所向披靡,哪裏人多,就往哪裏去,叛軍避讓不及的,直接就被撞死了,能夠躲開的,也逃不掉附近的官軍絞殺,可以說,在整個戰場之上,騎兵是絕對的主角,也是決定這場戰事的勝負手。


    “衝啊——殺啊!”叛軍中軍前鋒與“歙州軍”剛一照麵,即發起決死衝鋒,幾百騎兵揮刀執槊義無反顧地衝過去。


    然而,叛軍騎兵可沒有劉愣子他們那麽好的裝備,在“歙州軍”兩三輪密集弓箭的打擊下,真正能夠活著衝到軍陣前的,不過一半人,即便是衝到了陣前,用處也不大,迎接他們的是一排排密集的高大盾牌,以及如林長槍。


    沒有強弩、沒有精鋼打製的弩箭,叛軍騎兵隻能依靠血肉之軀衝擊,無論多麽神駿的寶馬,也不可能越過盾牌以後,再躲開無數支刺過來的長槍;無論如何勇武的猛士,也做不到在狹窄空間內格擋數不清的長槍直刺,戰場裏,真正的王者是紀律,隻有嚴格遵循戰鬥紀律的軍隊,才會是最後的勝利者。


    數百騎兵並沒有對“歙州軍”造成太大混亂,等到叛軍步兵上來時,軍陣依舊完整,同叛軍直接混戰起來。


    陳碩真掃視了一下前方,轉首對身邊一名親信道:“是時候了。”


    此人默然的點了一下頭,很快,一直兩千人左右的隊伍脫離大隊,向著西北方向快速移動。


    “叛軍在做什麽?”劉愣子發現了這支隊伍,隻不過看他們的方向似乎是在逃離戰場,他沒有多加考慮,而是依舊執行著軍令,向前疾馳。


    劉愣子及其部下,早就已經打光了身上所有的弩箭,隻是由於戰事緊迫,無法迴城補充,故而,他們也不敢直接衝進對方軍陣,隻能在外圍,擊殺那些失去隊形的散兵遊勇。


    陳碩真很快發現,官軍騎兵似乎失去了以往的銳利,於是果斷的命令自己身邊另外兩千精兵,前去圍剿劉愣子部,至此,她的身邊隻剩下最後五百人。


    “火鳳衛隊”總共三千人,除去先期前往教壇的五百人,軍中實際隻有兩千五百人,陳碩真親信帶走了兩千人,剩下的五百也就是身邊這些人。


    兵力太少,是官軍的致命弱點,正因為如此,不論謝岩或者劉愣子,又或者是戰場上的其他官軍,縱然發現陳碩真帶著一支小隊在戰場縫隙間移動,也著實沒有任何辦法,沒有多餘的兵力去追趕、去堵截,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支小隊貌似督戰,實則一步步向戰場邊緣而去。


    “陳碩真要跑!”馮寶用手指著西北方向那支小隊大聲說道。


    謝岩道:“她跑不了的!最多也就是找個什麽地方躲起來。”說完,轉過頭道:“老張頭,你從我和馮校尉的親兵裏,挑四個人出來,然後帶上羅盛和張慶兩個,去西北方向追蹤叛軍,記住了,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把命給我保住了就行,沿途留下記號,我會派人去接應你們的。”


    “放心吧校尉,保證平安。”老張頭說完即離開城頭。


    “你讓那兩個小子去幹嘛?”


    謝岩知道馮寶問的是羅盛和張慶二人,便迴答道:“老張頭他們很久沒有野外訓練過了,在山林裏追蹤,要是失去方向那可不好玩兒。”


    馮寶懂了,謝岩是在利用羅盛他們長期在山林裏打獵的經驗,也算是人盡其才吧。


    陳碩真有意逃跑,官軍無力阻攔,混戰的兩軍也沒發現,就這麽著,她和她的“火鳳衛隊”趁著天黑前的最後一絲光亮,逃走了。


    被主帥拋棄的軍隊是可悲的,無人指揮,各自應戰,基本都是被剿滅的命運。


    謝岩很想以天黑的名義下命令讓官軍全部退迴來,從而結束這場該死的戰爭,同時也放那些叛軍一馬,可是,殺叛軍那也算是軍功啊!別說城外的軍隊舍不得放棄,就連城內的“婺州”輔兵也要求出戰,唾手可得的軍功,沒有人不想要的。通過戰鬥改變命運,是輔兵唯一的希望,謝岩不忍心他們空手而迴,隻能同意他們出戰的請求。


    馮寶太了解謝岩,知道他已經厭倦了這場戰爭,城外殺來殺去的,可都是大唐人,那不是侵略者,更不是心懷叵測的野心家,實際隻是一群想要改變命運的農民,用先進的裝備,加上訓練有素的士兵,去對付一群幾乎沒有什麽戰鬥經驗的農民,可謂勝之不武,並不值得高興,相反,他的內心當中一定是很痛苦的。


    “警官,戰事差不多了,咱們一起去看一看那對二百五吧。”馮寶有心讓謝岩轉換一下心緒,故意說道。


    馮寶口中的“那對二百五”正是仍然還在繼續戰鬥的張猛和阿勝兩個人。


    不知道有意或是無意,他們戰鬥的附近被人扔了幾隻火把過來,借著火光,他們依舊在激烈戰鬥著,隻不過打了大半天時間,誰的力氣也不夠了,無論是速度還是力量,都比剛開始的時候差了太多。


    這裏距離西門不遠,早走上小半個時辰也就到了。


    “我說二位,你們打的累不累?要不要吃點東西再繼續啊?”馮寶以他特有輕鬆詼諧的語氣,對著張猛和阿勝大聲道。


    “不吃,某家一定要將這廝拿下不可。”張猛此言明顯帶著賭氣的意思。


    “行啦,都住手!”謝岩大聲說了一句,而後手一揮,王三狗立刻帶著幾個親兵衝了上去。


    如果換做平時,不論張猛或者阿勝,都不可能乖乖地停手,但是現在,他倆累得氣喘如牛,根本不可能擋得住王三狗他們,不過三兩下便被分開了。


    “汝為何人?”謝岩站在原地問道,隻不過眾人都知道他問的是誰。


    “某家‘幽州’匡勝。”


    此地畢竟戰場,謝岩不想多問,直接道:“陳碩真已經跑了,汝降否?”


    “某家從不知投降為何物?”匡勝將長槍插入地上,看著謝岩道:“來吧,某家自知難逃一死……”


    “本官沒打算要汝之命。”謝岩打斷道:“告訴本官,汝可有殺過百姓?


    匡勝不屑地反問道:“憑某家的本事,豈能欺負百姓?”


    “說得好!”謝岩隨即說出了一句讓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的話:“自行走吧,當汝之雙手離開長槍,既可視為放下武器,放下武器者,即為普通人。”說完,轉身對張猛道:“送他離開戰場。”


    直到謝岩他們離開以後,匡勝兀自茫然的站著一動不動,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這就算沒事了?


    “喂,你小子想什麽呢?到底走不走啊?”張猛說著,拿起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一個裝酒的革囊,喝了一大口,然後又對匡勝接著道:“放心,校尉在此地說一不二,沒人會攔著的。”


    “能否給某家喝一口?”匡勝眼睛看著張猛手上的革囊問道。


    “接著。”張猛隨手將革囊扔過去,並說道:“此酒性烈如火,南方是沒有的。”


    匡勝仰首喝下一大口,緊跟著長長地吐出一口酒氣,大聲道:“某家想不到此生還能再次喝到‘燒酒’,老天真是待吾不薄。”


    “想不到你小子居然喝過啊!怎麽樣,想不想再喝?想的話就跟某家進城。”張猛道:“某家難得有個對手,可還想著和你好好再打一架。”


    “怕你不成?”匡勝邁步向前,直接往“睦州”方向走去,同時大聲道:“吃飽喝足,某家再奉陪到底!”


    張猛跟在匡勝後麵大聲道:“好——!一言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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