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都知道,薄寒生是一個兇狠的人。


    即使他並不多言,即使他透著一股冰冷如玉的氣質,所以,她似乎快忘記了,忘記了他鐵血的手段。


    然他,他年紀輕輕就能坐上薄家當家的位置,腳下踩著幾百條人命,怎麽會是溫良之輩。


    是她,想的太好鈐。


    那是三天後的一個午後。


    陽光明媚,落在她的眼皮上。


    將傅明煙的膚色襯得透明。


    她躺在花園的搖椅上,雙手拿著一本書放在腹部,閉目小憩。


    唿吸裏,有甘甜的花香。


    傭人匆匆的腳步聲擾了這一方寧靜,“傅小姐,先生出事了。”


    傅明煙睜開眼睛,坐起身,因為她的動作,放在腹部的書落下來,她無心去撿,看著有些慌張的麵色。


    她冷靜的問道,“他怎麽了。”


    “季先生在迴來的路上,出了車禍……”


    在傭人驚慌的嗓音中,傅明煙拿起放在案幾的手機,腳下步伐匆匆,走出別墅,下午的時候漫長靜謐,清河謝位置偏北,屬於一處優雅的風景別墅。


    所以,傅明煙走過一條長長的巷子,才看見有計程車經過。


    路上,堵車。


    傅明煙不由得焦急,但是也沒法催促,就在這時,她緊緊握在手裏的手機響起來,上麵顯示的是季涼崢的手機號。


    沒有猶豫,她立刻接聽。


    那端是季涼崢的助理陳,“傅小姐,先生沒事,剛剛出了手術室……”


    “傅小姐不必擔心,先生昏迷之前說,讓傅小姐不要來醫院。”


    不要去醫院嗎?


    傅明煙抿唇,眼眸慢慢垂下,目光淡淡的看著一處。


    車子開始慢慢的行駛起來,窗外的景物在陽光下迷離變化,傅明煙握著手機的手輕輕的顫抖,直到掛了電話,不久,司機將車停在醫院門口。


    傅明煙沒有動。


    司機通過後視鏡看著,“這位小姐,醫院到了。”


    季涼崢說讓她不要去,但是,傅明煙還是去了。


    在病房外麵的走廊上。


    陳助理看見她,幾步走過來,有些急,“傅小姐,你怎麽來了,季總囑咐過,不能讓你來的。”


    “是薄寒生做的對嗎?”傅明煙抬眸看著陳助理,冷聲卻堅定的問道。


    她早就應該猜出來,他怎麽會這麽輕易的就放過她。


    陳助理麵色為難,“這……”他說道,“傅小姐快些迴去吧,季總沒事,隻是現在剛剛出了手術室還在昏迷,醫生說這幾天就能醒來。”


    傅明煙搖搖頭,“我知道他在擔心什麽。”她笑容淡漠,“陳助理,你實話告訴我,是不是薄寒做的。”


    陳助理麵色一凝,“這個,還未查清楚,等查到了我在告訴傅小姐。”


    病房的門被推開,醫生走出來,身後跟了兩個護士。


    傅明煙在陳助理之前走過去,“醫生,裏麵的病人情況怎麽樣。”


    “季先生肩膀受了槍傷,頭部遭到撞擊,現在還在昏迷,不過已經脫離了危險,大約近日就能醒來。”


    她感覺像是置身在山穀中,醫生的話就像撲麵而來的冽風,夾雜著淡漠的沙粒落在自己的臉上,他受了槍傷………


    傅明煙慢慢轉過身,麵無表情的看著陳助理,“你不是告訴我,他出了車禍嗎?怎麽會受了槍傷。”她開始笑起來,身形不穩的往後退了一步,低下頭呢喃著,“一定是他,就是他。”


    ……………


    這幾天。


    他沒有找她,但是她卻無法平靜下來。


    在商業支離玻碎的傳聞中,她聽到,華城第一財團季氏出現資金漏洞,然後在瀾城的項目也都被迫停止。


    淡秋的季節,傅明煙的手心開始慢慢的湧上一股涼氣。


    她坐在別墅後麵的花園裏,傭人給她沏了一杯茶,她捧在手心裏,怔怔的看著漫著灰藍色的天空。


    她保持著這一個姿勢很久了,後頸都有些發酸,傅明煙將手裏的茶盞放下,低下頭。


    一滴溫熱突然落在她白皙的手背上。


    然後,更多的落下來。


    她並沒有什麽反應,似乎是看著手背上的殷紅不知所措了。


    所以,她不知道自己該有什麽反應。


    傭人匆匆的走來,拿起紙巾替她擦拭著,驚道,“小姐,你沒事吧。”


    傅明煙接過傭人遞來的紙巾,捂住鼻子,她搖搖頭,製止了傭人要撥打電話的動作,季涼崢昨天剛剛醒過來,她不想在麻煩他。


    她低頭一邊走著一邊看著手背上未擦拭幹淨的顏色,淡淡的想著,何況,隻是小事,不需要麻煩他。


    來到臥室,她打開抽屜,想找出秦白鷺給她開的藥。


    因為有小七的緣故,她這幾個月都沒有再服用。


    但是,最近,她感覺,好像每天都睡不醒。


    在抽屜裏找了一會,沒有找到藥,傅明煙才想起來,這不是盛苑,也不是蘇江,她沒有藥了。


    捂住鼻端的紙巾被血浸透了,她扔了,然後又抽了幾張捂住,如此反複好幾次,才慢慢的凝止。


    傅明煙站起身,來到洗手間清洗著。


    鏡中女子嬌豔明媚的一張臉,依然的嬌豔,隻是消瘦了,說話的時候,能看見脖頸間隱隱梗起的筋脈。


    此刻,水珠沾著發絲貼在額頭,狼狽淩亂。


    ……………


    睡了一覺,她感覺好了很多,吃過傭人端來的早飯,她給自己化了個濃豔一點的妝,臉頰的腮紅讓自己不在那麽蒼白。


    衣服是精心搭配的,雖然是看起來簡單的牛仔褲,但是是今年秋季最新款,奢侈的牌子。


    傅明煙自從離開瀾城之後,在小鎮,她每一天都在想著薄繁希,他是不是在吃飯,在寫作業,在和美人一起散步。


    溫淼是不是給他開家長會,美人有沒有不乖,她隻要一閉上眼睛都在想。


    小家夥會不會生氣了,她走了,沒有跟他說,她在一次食言了。


    每天晚上,傅明煙都握著手機,心裏念著薄繁希的手機號,每次她都對自己說,就打一次,就一次。


    她不敢,她怕薄寒生會查到,她也怕,她聽見薄繁希哭,她會忍不住想迴去。


    她沒有陪他度過一個美好的童年,現在還自私的離開他,她真的是一個很不稱職的媽媽。


    傅明煙走出來別墅,在街道上漫無目的的逛著。


    直到太陽慢慢的散落下餘暉,她才打車來到薄繁希的學校。


    正是放學的時候,她並沒有靠近,而是遠遠的站在學校對麵街道的樹蔭下麵,看著從裏麵走出來的人。


    一直到最後,人流走走盡了。


    她也沒有看到那倒熟悉的小身影,手指緊緊的攥著,她抿唇張望著學校裏麵。


    今天是周三,小家夥沒有來上學嗎?


    她實在忍不住了,想去他的班級看看,走出樹蔭的遮蔽,她走了幾步,停下,因為她看見在學校門口的西北方向,停著一輛黑色的商務轎車。


    倚在車身的男子,是溫淼。


    溫淼看見了她,直起身,對她客氣的點了點頭,便收迴視線,看著學校裏麵的方向。


    “是林子皓先動手的,我沒打他,我就是推了他一下,他自己倒得,我不知道地上有玻璃碎了……”


    稚嫩反抗的嗓音。


    接著,一大一小的身影慢慢走出校園。


    薄寒生似乎有些不耐煩了,直接伸手,冰涼的手指捏著薄繁希的後衣領,拎著他走出學校。


    溫淼打開車門。


    薄寒生走到車前,眉心一凝,他慢慢的迴身,浸著冰涼的眼,一瞬不瞬的看著站在路中央的短發女子。


    她被他露水一般冰涼的目光看著心裏有些不舒服。


    她想要轉身就走,薄繁希激動的嗓音傳來,“媽媽——”


    第一次,她聽見他喊她媽媽。


    然後,小身影邁著短腿朝她跑過來。


    她怔了怔,然後忍不住往他的方向走,風把她的發絲吹亂在臉頰,她腳步淩亂又匆匆。


    薄繁希跑了幾步,就沒法動了,然後他身子一輕,薄寒生一言不發的提溜起他,將他扔進車裏,然後關上門。


    薄繁希奮力的拍打著門,“爸爸你放我出去,我看見媽媽了。”


    小家夥的聲音裏帶著哭腔,聽見薄寒生的耳朵裏,他臉色更加的陰沉,滴的出水來。


    他淡淡的掀唇,“她不是你媽媽。”


    薄繁希吸著鼻子,小眼眶紅紅的,“爸爸你讓我出去吧。”他這次放乖了,順著薄寒生的話,“煙姨在外麵。”


    他同桌赫敏敏的爸爸又娶了一個人,那個女人對赫敏敏很好,赫敏敏也很喜歡她,但是赫敏敏沒叫過她媽媽,後來,她爸爸和那個女人吵架了,那個女人就走了,沒迴來。


    赫敏敏一直哭。


    奶奶說,他不能喊傅明煙煙姨,奶奶說,他應該喊她媽媽。


    雖然他知道傅明煙不是因為他不叫她媽媽才走的,但是,奶奶和太爺爺都說,讓他喊她媽媽。


    他好久沒有見煙姨了,他有時候忍不住了問爸爸煙姨去哪了。


    煙姨是不是不要他了。


    是不是不喜歡他了。


    薄寒生會麵無表情的迴他,‘嗯,她不要你了。’


    薄繁希知道一定不是他的原因,一定是爸爸,雖然聽見爸爸這麽說挺傷心的,他癟著小嘴,然後咬著薄寒生的手臂。


    所以,薄寒生將車門關上,他將小腦袋探出車窗外。


    狠狠的咬在薄寒生放在車門扶手的手。


    溫淼走過來,“小少爺,快鬆口。”


    薄寒生反手,將他的腦袋按迴車窗裏,然後淡淡的看了一眼溫淼,溫淼會意的做進車內,搖上車窗。


    薄繁希撲過來,憋紅了臉,拍打著車窗,然後他尖銳的小牙齒開始咬著溫淼,像一頭發怒的小獸一般,不過隻是咬著他的衣服。


    薄寒生垂下冷冽的眸,看著手腕上,泛青的齒痕。


    小孩子的力氣到底是小,並未咬破。


    這點疼痛在男人身上,根本不算是疼。


    他隻是看了一眼就抬起眸,漆黑湛人的眼,落在女子身上。


    傅明煙隻是走了幾步就不在動了,因為她看見薄寒生將小家夥扔進車裏,關上門,她不知道她該怎麽辦,她隻是想來看看繁希,然後,她就迴蘇江。


    小七還在阿縈哪裏,小七還小,小七沒法離開她。


    她確實是一個非常不稱職的媽媽。


    微風停下,傅明煙伸手,將風吹散在臉上的發絲拂下,視線落入男人深潭一般的眸裏,她聽見從轎車內傳來薄繁希拍打哭喊的嗓音。


    心裏,風刀刮過一般的尖銳疼痛。


    男人邁著長腿,眉宇清然,開始往她的方向走來。


    傅明煙往後退了一步,然後猛地轉過身,開始往前跑著。


    她太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他,她很不想見他,所以,她往前跑的不顧一切,幾乎沒有看見,那輛唿嘯疾馳而過的車輛。


    身後一道力量將她撈進懷裏。


    車子擦著她的腿,疾馳而過,膝蓋處處帶著火辣的灼熱感,夾雜著鈍痛。


    薄寒生緊抿著唇,將她抱起來,在街道邊的長椅放下。


    傅明煙顧不得從膝蓋處傳來的疼痛,想站起身,又被他的力量給壓下。


    她伸手推開他,薄寒生直接握住她的兩隻手,用了巧勁,緊鎖在自己的手心裏,目光落在她包裹著牛仔褲的膝蓋上。


    他的身體是微微蹲下的,視線與她受傷的膝蓋平齊,他隻是伸手碰了一下,傅明煙就疼的忍不住往後縮了一下,盡然背後是冰冷的長椅。從這個角度,她清楚的看見男人的鬢角白的痕跡越發的多了,但是上天對他格外的優待,三十歲的年紀,依然俊美無雙,一張臉,刀削斧鑿一般深邃完美,歲月對他,隻是平添了一股滄桑深沉。


    更加的讓人著迷。


    此時,她笑了笑,有些膚淺的問,“你說,我以前喜歡你,是不是就是因為我看上你這一張臉了?”


    薄寒生站起身,高大英俊的身影阻擋了她麵前的陽光。


    逆著光,深沉優雅,“你喜歡我這張臉。”


    傅明煙仰起頭,眯眸笑著,“對,我不單喜歡你的臉,我還喜歡你的錢。”


    唯獨,不喜歡你的人。


    他彎腰將她抱起來,往車子的方向走,嗓音像是從喉嚨最深處逸出,沉沉的落在她耳邊,“難的,在你眼中,我還有優點。”


    走進黑色的商務轎車,溫淼從車上下來,打開門。


    薄寒生將傅明煙放進後車座,目光落在眼睫還垂著淚珠卻掩飾不住高興的的薄繁希身上,“往裏靠靠。”


    薄繁希那肯聽直接撲到傅明煙的懷裏。


    傅明煙將他抱起來,半攬著他半抱著,眼眶泛著紅紅的,手下是小家夥柔軟的發絲。


    薄繁希聞著她身上熟悉的氣息,一個勁的往她的懷裏鑽,坐在她的腿上,剛好碰到她受傷的膝蓋,她疼的臉色一白。


    一隻大手拎起薄繁希的衣領。


    傅明煙將小家夥抱得更緊了,瞪著他,伸出一隻手,將薄寒生捏著小家夥衣領的手拍開。


    薄寒生看著落在自己手背上的那隻手,像是一方上好的白玉,晃得他眼鏡發澀,他動了動喉嚨,沒有鬆開,然後淡淡的對溫淼說,“迴盛苑。”


    車子行駛起來。


    車內額空間並不擁擠,但是後座上做了三個人,薄寒生坐在她身側。


    她感覺,空氣裏帶著男人身上獨有的氣息還有煙草味,她之前並不討厭,但是現在,唿吸的時候她總是刻意的拒絕這股熟悉的氣息。


    因為小家夥長時間的坐在她的腿上,雖然碰到受傷的膝蓋,但是她不想鬆開手,就想這麽抱著他,軟軟的身體。所以,下車的時候她整個人腿一軟。


    要不是男人的手扶著,她就跌倒了。


    “煙姨,你怎麽了。”小家夥有些擔心的問。


    傅明煙走進客廳,親了親他的臉頰,薄繁希俊臉一紅,她彎眉笑道,“你先上樓,你把今天老師布置的作業寫了,我等會上去,查你的作業。”


    薄繁希看著她笑盈盈的樣子,說話的嗓音輕輕柔柔的,軟軟的,他快速的抬起頭,飛快的在傅明煙的臉上親了一口。


    “你保證不會走。”


    “煙姨保證,絕對不走。”


    聽到她的保證,他放心的往樓梯上爬。走了幾層台階,又下來,煙姨上次也跟他保證的,但是還是走了。


    傅明煙看著小家夥去而複返,彎腰摸著他的腦袋,“怎麽了。”


    “煙姨,你上次就走了。。”小家夥又開始抱著她,腦袋蹭著她的衣角,“你說話不算數……”


    “上去。”


    冷漠的嗓音,來著身後的男人。


    薄繁希這麽久沒有看見她,想在傅明煙身邊撒會嬌,但是看著男人冷的像是冰窟一般的眼,他顫了顫小肩膀,委屈的看著他,眼淚嘩嘩的往外掉,但是沒有出聲,就這麽抿著唇倔強著。


    傅明煙看著心疼,將薄繁希抱起來,輕輕拍著他的後背,剛剛站起身膝蓋疼的讓她幾乎沒有什麽力氣了。


    她疼的,輕輕吸了一口氣。


    “周嬸。”男人低沉的嗓音,而後,周嬸從廚房走出來,她從窗戶裏早就看見傅明煙了,心裏高興,先生一直在找太太,太太終於迴來了。


    所以,她一直待在廚房沒出來,沒敢打擾他們。


    薄寒生將小家夥輕而易舉的從傅明煙的懷裏拎出來,凝眉看他,“你在鬧,我就把你送迴華城。”


    周嬸立刻上前抱住小少爺,抱著他上了樓,薄繁希此刻也不敢哭了,安靜的趴在周嬸的懷裏。


    傅明煙看著周嬸抱著薄繁希上了樓梯,最後在拐角消失不見,這才收迴視線,沒有了薄繁希的重量,她扶著沙發的扶手,慢慢的坐下。


    膝蓋,確實很疼。


    她蹙著眉,看著男人拿出醫藥箱,然後,嗓音浸了涼水一般貼在她耳邊的皮膚上,在傅明煙耳中,如毒蛇跗骨一般嗎,“是你自己脫,還是我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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