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俞千二的召喚,我慌忙跪倒在地,將他給放平了來,感覺他的喘息聲平歇了一些,然後對我說道:“我命不久矣,不過還有一些事情沒有了解,終究死不瞑目,你且聽我交代幾句話。”


    我聽到他這平淡的話語,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


    我想起了與他幾次見麵的情形來。


    這是一個豁達爽朗、義薄雲天的老人,他堅守於蝴蝶穀,百年孤獨,在別人眼中十分孤僻、不易接近,但是在我麵前,卻十分有趣,充滿童真。


    他招待我喝酒,給我介紹他的那些獸類朋友,在知道我偷了他的雷擊木後,一點兒也不在意,反而說“你有用,自拿去便是了”的話語來。


    他對我充滿了寬容,甚至對那個許久未歸的世界,也充滿了寬容。


    他給我的感覺,就像我的長輩,我的往年朋友,而此刻,他卻平靜地告訴我,他不行了。


    我的眼淚肆意流淌,使勁兒點頭,說好,你說,我聽著呢。


    俞千二先是一陣劇烈咳嗽,吐出了好多血塊之後,方才唿吸平和了一些,從該懷裏摸出了一塊拇指大的紅玉來,塞在了我的手中,對我說道:“這玉叫做琥珀血,乃我百年溫養,玉如我一般,你拿著,把小孩兒帶迴生命古樹的雷洞之中,取出東西,讓他吸收——不管那東西有多誘人,都不要有想法,我可以相信你麽?”


    我認真點頭,然後指天為誓道:“我陸言倘若是沾染半分好處,天打雷劈!”


    俞千二鬆開了我的手,說道:“不是我不信任你,隻是……唉,實話跟你講,這孩子並不是我老友之子,而是他轉世投胎而成,雖然混沌蒙昧了心誌,但我還是希望他能夠活下來。”


    我豁然開朗,說我曉得。


    俞千二又說道:“你既然去過,就與那些霸王蠑螈打過交道,不過別怕,這玉如我一般,它們是不會攻擊你的。”


    我說好。


    聽到我一律應允,俞千二鬆了一口氣,歎道:“其實我倒不是擔心你違背諾言,而是擔心你是否能夠逃得脫釗無姬那老妖婆的追殺——她修行的是羅刹尊玉功,乃殺伐鬼厲之道,這兒離蝴蝶穀漫漫長……唉,一切自有天命了!”


    我抓著他的手,認真說道:“前輩,我在這裏跟你起誓,我定然竭盡所能,保他周全,就算是死,也無所畏懼!”


    俞千二這個時候的眼神都已經有些渙散了,他呢喃著說道:“孩子,你是個好孩子,隻可惜,我沒有時間,傳授你那青木乙罡之法了,唉……”


    就在他這一聲長歎之時,我的身後突然間有人在說話:“俞千二?我靠,嚇了我的狗眼,我沒有看錯吧,真是你老小子?”


    呃?


    聽到這奶聲奶氣、卻又老氣橫秋的話語,我頓時就是氣不打一處來。


    雖說你們是老兄弟,但是人俞千二拚了性命的救你,還將枯守百年的珍寶都用在了你的身上來,你呢,居然出口成髒,“老小子”這樣的話語都說出口來了,真是讓人火起。


    然而聽到這話兒,本來都已經垂死的俞千二又緩過了一口氣來,雙眼一亮,激動地抬頭喊道:“屈大哥,屈大哥,你迴來了?”


    那小孩從竹背簍裏翻了出來,走到俞千二的跟前,一臉驚訝地說道:“俞千二,你怎麽了?”


    俞千二苦笑,說一言難盡……


    小孩兒不是蠢人,他伸出了柔嫩的小手,抓住了俞千二宛如枯樹皮一般的手爪,十分堅定。


    他的語氣變得沉重起來:“我知道了,你是為了救我,變成這樣的吧?唉,生死由命,你又何苦這般拚死?”


    俞千二舔了舔嘴唇,艱難地說道:“屈大哥,我這輩子最佩服的兩個人,一個是沈老總,另外一個,就是你了。想我俞千二一天生殘疾的矮騾子,受盡世人嘲笑,卻唯獨你一人,把我當做兄弟,不但教會我許多手段,連做人的道理,也是你言傳身教,讓我從一個憤世嫉俗的惡徒,變成如今這般的平和心態。算上這邊的時間,我已經活了兩百六十多年,卻感覺隻有跟著你的那幾年,是最快樂的,倘若有來生,我還做你的小弟……”


    小孩兒緊緊抓著俞千二的手,說你這個傻孩子……


    這畫麵是如此的詭異,一個奶聲奶氣、肥嘟嘟的小屁股蛋兒,卻叫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作“傻孩子”,然而聽到這話,俞千二幹涸的眼眶之中,卻湧出了熱淚來。


    俞千二說話已經變得十分艱難,仿佛每一顆字吐出,生命力就流逝一分。


    然而他卻還是堅持說道:“怒發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裏路雲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說到這裏的時候,他已經說不出話來了,雙目圓睜。


    那小孩兒卻接著說道:”……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誌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俞千二突然一下子坐直了起來,衝著小孩兒說道:“屈大哥,再見到你,真好,我這輩子,無憾了!”


    最後一句話說完,他的眼皮低垂,氣息不再,卻是已經沒有了生機。


    小孩兒伸出手,一把抱住了那侏儒老頭,悲切地大聲哭道:“千二,千二……”


    他傷悲不已,而我在旁邊也是簌簌流淚,難過十分。


    就在兩人悲切之時,遠方的樹林子突然間有一大蓬的飛鳥騰然而起,緊接著有一個陰陰的聲音說道:“姓陸的,你逃得了一時,逃得了一世麽?不如將人交出來,我或許還會看在你的本事上,饒過你……”


    臨湖族長釗無姬?


    我聽到這聲音飄渺莫測,不知西東,卻有一種詭異的穿透力,心中一陣狂跳,來不及悲傷,一把抓住了那小孩兒的手,說道:“我們走。”


    小孩兒迴頭瞧了我一眼,說你是誰?


    我說甭管我是誰了,俞前輩臨終托孤,把你交給了我,我指天發過誓了,要竭盡全力,保住你的性命,就算是我死,也不能讓你受傷害,走吧。


    小孩兒打量了我一會兒,點頭,說走可以,帶上他的屍體。


    我沒有否決,將小孩放進了身後的背簍,然後伸手,一把抱住了俞千二的遺體來。


    他是一個侏儒,本來就不高,況且又瘦,算不得多少重量,我抱住了俞千二之後,腳步一錯,周遭的景色陡然變幻,我便朝著大山的南麵快速土遁而行。


    我也是被逼得沒有了辦法,因為那老妖婆就在附近,我若是慢騰騰地在林子亂闖,定然會被抓到。


    她的迷蹤步,可要比荊可不知道多少倍。


    幸虧之前那位叫做尚晴天的男子傳授了我對追魂藍魂針的祭煉之法,讓我將這玩意給鎮壓了住,要不然我就算是插上了翅膀,也飛不出那如來佛的手掌心。


    如此一陣疾行,山水在身後匆匆而過,一下子就甩開了很遠的距離,然而這個時候,我的心髒開始狂跳了起來。


    我開始有些乏力了,雙腿開始發抖,一陣疲憊欲死的感覺遍布全身。


    就在我感覺事情可能有些不妙的時候,突然間耳邊傳來一陣奶聲奶氣的話語:“元始安鎮,普告萬靈;嶽瀆真官,土地隻靈;左社右稷,不得妄驚;迴向正道,內外澄清;各安方位,備守家庭;太上有命,搜捕邪精;護法神王……”


    這小孩兒居然在持咒?


    我心中駭然,而這個時候,突然間感覺到身體裏迅速流失的力量,居然開始迴湧而來,那種讓我陷入困境的乏力感漸漸散去。


    我越跑越快,越跑越快,感覺兩邊的景色颼颼而過,一個又一個的山頭被我甩在了身後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聽到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嗬斥:“停!”


    我下意識地停住腳步,卻發現我們居然來到了一個有著巨大山瀑的河灘之前來,正詫異間,那小孩兒突然說道:“你已經到了極限,再走下去,說不定就埋在土裏去了。在這裏先歇一下,別急。”


    我猶豫地說道:“可是,我們身後……”


    小孩說道:“沒事,我們走出很遠了,你使的又是土遁術,她一時半會兒,是找不到痕跡的——那瀑布後麵,有一個洞子,天然屏蔽氣息,我們去那裏歇著吧。”


    我迴望一下,隻瞧見茫茫瀑流,不由得懷疑道:“你如何知道那瀑布後麵,有山洞存在?”


    小孩兒哼了一聲,似乎不願意迴答這樣的問題,不過想了想,還是跟我解釋道:“觀山辨水之術,是很尋常的法門,不用懷疑我的話語,你隻管去就是了。”


    他一路上神奇的表現,贏得了我的信任,我沒有多說,背著他往瀑流那邊走去。


    越靠近瀑布,那水聲越大,而這個時候,他突然問道:“你是傅道嵐的弟子?”


    我一愣,說傅道嵐是誰?


    小孩兒沉思了一會兒,然後說道:“他有個外號,叫做地魔……”


    南無袈裟理科佛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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