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怎麽可能?”


    聽到這句話,我忍不住大聲地叫了起來,一臉驚詫的模樣,惹得旁邊的陸左父母紛紛側目望來。


    我這時方才發現自己的模樣實在是太失態了,不過即便如此,我也依舊不敢相信,那個臉上帶著賤賤笑容、滿麵春風的道士死掉了。


    蕭長老歎了一口氣,然後道:“也不能算是死,事實上,他這一趟,是去了幽府。”


    我有點兒搞不明白了,撓著頭,蕭長老,我腦子有點兒不夠使,到底是怎麽迴事啊,他怎麽會去幽府啊?他去幽府幹嘛呢?


    何謂幽府?


    尋常之人或許並不明白,但是我既然已經是修行者了,那自然也是懂一些的,這所謂幽府,便是陰間地府,包括了民間傳中的黃泉路、奈河橋、鬼山冥海、沃焦石下的十八層地獄之類的種種世界。


    當然,這隻是傳,從來沒有聽過有人能夠去了那個地方之後,還能夠再迴來的。


    即便有傳聞,人死而複生,但也僅僅隻是靈魂去了那個房子,便再無記憶。


    傳中人的靈魂生天之後,都會進入一個叫做“房子”的地方,而那裏麵會有很多去處,其中一個,是一個充滿了光明的大門,如果走入其中,便會失去所有的記憶,也就是傳中的孟婆湯。


    緊接著走黃泉,過奈河橋,或是下了地獄,或是進入六道輪迴。


    隻是,這蕭克明他沒病沒災的,去幽府做什麽呢?


    我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而蕭長老則盯著我,你不遠千裏過來,找那蕭克明,是為了何事?


    我從包鳳鳳的口中知道,這美豔清秀得如同少女一般的蕭長老,實際上就是蕭克明未入茅山宗之前的姑,兩人之間的關係匪淺,所以也不隱瞞,將我在滇南叢林中於餘領導口中聽來關於陸左的消息,跟她聲地了出來。


    為了不讓陸左的父母擔心,我還特意避開了他們,得極為心。


    完畢之後,我對她:“陸左與我有恩,所以我不能夠置之事外,想著這天下間最了解他的人,恐怕就隻有蕭克明一人了,於是這才不遠萬裏地找將過來……”


    蕭長老點了點頭,朝我伸了右手,將我給領到了房中來。


    頗為跳脫的包鳳鳳在這蕭長老的麵前十分乖巧,過來心把門給合攏,兩人入座,那蕭長老方才道:“此事我也有所聽聞,當時事情發生的時候,陸左和蕭克明並沒有在一起,兩人正在分頭追查虎皮貓大人丟失的線索,結果事情一出之後,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了陸左。人證物證俱在,而此時陸左卻消失不見了,形勢對於他十分不利,但明對陸左卻十分信任,堅決相信他是被冤枉的!”


    我焦急地辯解道:“陸左他是不會做出這樣事情的,他若是心誌猖狂的大魔頭,又如何會在天山之上,舍棄自己一身功力來拯救這世間?”


    蕭長老平靜地揮了揮手,示意我莫激動,然後道:“我和明,都與你一般,無條件的相信陸左,因為我們都知道他的為人,也知道去年他一挽狂瀾的事情,所以才會選擇無條件地信任他……”


    她深吸了一口氣,:“事實上,不隻是我,這世間還有許許多多的人願意相信他;隻不過……”


    我的心中猛然一跳,隻不過什麽?


    蕭長老的臉上露出了略微有些憤怒的表情來,:“隻不過,這世上知道陸左當初犧牲的,又有幾個?那些屍位素餐、肉食者鄙的家夥,哪裏會考慮這些東西呢?在他們的眼裏,如何穩下整個消息,不至於傳出去造成恐慌,影響他們的統治,這才是最重要的。而正因為如此,所以才會需要盡快找出兇手,即便是替罪羊,也再所不惜……”


    我下意識地道:“蕭長老,你的這些人裏,有在指黑手雙城麽?”


    蕭長老一愣,為什麽提他?


    我之前聽那個餘領導過,專門負責督辦此事的人就是這位黑手雙城,後來又聽肖克明跟他大吵了一架,這才負氣進了後山,所以才會這麽問的。


    蕭長老的臉上浮現出了幾分莫名的情緒,過了好一會兒,方才長長一歎,對,也有他——他應該是最了解陸左的人之一,畢竟他現在能夠這麽得到上麵的歡心,未必沒有陸左的汗馬功勞。然而他卻並沒有主動撤銷對陸左的通緝令,反而搜羅種種證據,欲圖陷他於不利之地。唉,現在的他,已經讓我感覺到有些陌生了……


    她這一歎,有著幾分哀傷和悲苦,我聽到了,心裏挺不是滋味的。


    聽到這裏,我也差不多能夠明白了,如此來,你之所以講他死了,是他前往幽府,但是,他為什麽要去那兒呢?


    蕭長老大涼山一案,事情十分蹊蹺,相關的當事人早已死去,連魂也召迴不得,明也是無奈,故而才會劍走偏鋒,另辟蹊徑,找了方法,前往幽府,希望能夠找到當事人,引魂迴來作證,不過……


    我怎麽了?


    蕭長老一臉難過,那幽府艱險,世事難料,不知道充滿了幾多的恐怖之處,而且來往之間,也是危機四伏,那家夥意氣用事,拋下自己茅山掌教的責任,就為一腔熱血,實在是太過於莽撞了,恐怕過幾天,茅山長老會就對他進行彈劾了……


    我的天?


    這掌教真人怎麽還跟美國總統一樣,還能夠被彈劾?


    麵對著我的疑問,蕭長老道:“茅山曆任掌教真人,皆由上一代掌教真人指定委任,又由長老會核準,方才生效;不過如果這掌教真人胡作非為,隻要有超過八成以上的長老會成員認定此人不適合擔當此職責,就能夠彈劾下台,再次推舉另一任的掌教真人,這事兒曆史上也是有發生過的——本來他根基就淺,而偏偏還這般任性,我恐怕長老會裏麵的很多人,都對她不滿,所以三天後的長老會,不一定能夠穩得住!”


    恨鐵不成鋼!


    蕭長老有些咬牙切齒,而我卻不以為然,應該無妨吧?隻要長老會裏有超過三成的人支持他,這掌教真人一職,就不會被擼下來。


    蕭長老搖了搖頭,未必。


    與蕭長老的交流,讓我心中有一些發堵,不管她如何惋惜、或者責怪那蕭克明不思進取,意氣用事,但是我的胸口,卻是有著一團烈火在燒。


    什麽是兄弟?


    我一直在想這麽一個問題,而現在則終於有了答案。


    兄弟就是當世間所有人都在質疑你、不信任你的時候,堅決無比地站在了你這一邊,默默地做著一切,安頓好你的父母和家人,然後不懼生死的前往那個什麽幽府去尋找證據,甚至願意為了你,連著茅山掌教都拋開。


    這世間,為了你,我可以拋開一切。


    這就是兄弟。


    我的心頭發堵,有著一種不出來的感動,也莫名地覺得那個嘻嘻哈哈的青衣道士,他的身影越發地高大了起來。


    我堂兄陸左,怎麽會有這般的朋友和兄弟啊?


    而我陸言,倘若有這麽一位鐵杆兄弟作陪,當真是死而無憾了……


    不知道我若是如陸左一般,蟲蟲是否會這般對我?


    從後山草廬迴來之後,我的腦子裏就一直在思考著這些問題,本來在得知蕭克明短時間之內有可能就不會迴來的消息之後,我就沒有再留在茅山宗內的理由了,不過我卻並沒有選擇離開,而是默默地留了下來。


    我想再留三日,等待著蕭長老所的長老會議結果,希望蕭克明能夠好人有好報,不會被人給彈劾成功。


    迴返了未明峰上的院裏,我沒有外出,而是在自己的房間裏靜坐,偶爾會臨窗遠眺,望著這傳承千年的宗門,感受一些它內斂的氣度和風華。


    我不斷地修行著,十分努力,想要讓自己快速成長。


    隻有吃飯的時候,我才會出來與人會麵。


    一開始我並不太喜歡那個執禮長老雒洋的後輩郭姑娘,一來是嫌她太過於呱噪,二來則是對她的身份有些生疑,然而隨著交往的深入,我卻意外地發現了她的一個優點。


    那就是八卦。


    對,這個從山外進來的女孩子有著強大的八卦能力和消息來源,一落座,就會滔滔不絕地講起最近之事,什麽茅山駐外的那些長老迴來了,什麽又有哪個閉關的長老出山,第二天傍晚的時候,她還神秘兮兮地對我,茅山的大師兄陳誌城,也迴到了這裏來。


    從她的言語之中,我越發地了解了明日長老會的重要性。


    不然不會有那麽多的長老同時出現的。


    蕭克明到底能不能保住那掌教真人的職位呢,我的心中忐忑不已,如此一直延續到了第三日的清晨,我在房間裏靜靜地盤腿修行,然而好幾次都心不在焉,差一點兒走火入魔。


    就在這個時候,我突然聽到那主峰清池宮方向,傳來了九聲響徹茅山的鍾鳴之聲。


    我鞋都沒有穿,便跑到了院子裏來,而這時那郭姑娘也在,她激動地拍手大喊道:“九聲鍾鳴,天啊,到底發生了什麽天大的事情?”


    我的腦中一陣嗡嗡直響,有一個聲音不斷呐喊。


    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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