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守門侍衛時不時的低聲交談之中,容昐得知兩軍對壘在岷縣,當地的少數族早就聽聞到消息逃走了,整個村子如今成了一座空寨。

    由兄長率領的朝廷大軍列兵十萬,雍王這邊陳兵亦是相當的數量,兩軍虎視眈眈,都在等待著一個對自己有利的戰機。

    容昐也在想,到底要不要逃?還是等著龐晉川和兄長來救,可是當她的目光觸及到靈堂內的兩具沉重的棺槨時,再想及昨晚趙擴爆發的情感,她決定不再等了。

    趙擴現在不殺她和長灃不外乎是在等龐晉川來,在他跟前親手殺了他們母子兩報複,同時他們兩人還是他的人質,開戰時就算不殺掛在牆頭也能起到威懾的作用。但更重要的是,趙擴不可能不殺他們。

    就算他兵敗身亡,容昐也相信趙擴留在世上的最後一件事就是殺了他們給雍王妃和世子陪葬。

    所以,她逃!

    一整天,容昐都在等待。她看著日頭的光線從東邊移到西邊,最後等著最後一抹亮光徹底消失在夜色之中。

    趙擴等人已經去了前線,可府裏警衛依然森嚴。

    容昐從窗戶那邊挖開的木板縫隙中,小心的窺探著外麵的情況,門口的守衛已經換了第二次崗。時間是子時,正是淩晨時分,夜色最濃,人的警戒力最薄弱的時候。

    她走迴到靈堂內,默默的點了三根香,朝著王妃和世子的牌位拜了又拜後將香插入香爐之中。隨後取走供桌上的供品,走到長灃藏身的紗幔之後。

    “長灃,醒醒。”容昐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臉頰,長灃勉強睜開雙眼,還是迷迷糊糊。容昐打開水壺上的蓋子,沾了些水在手上往他小臉上撒去。三月裏的南方天,夜晚冷極了。長灃嚶嚀了一下,小手揉著眼睛才緩緩睜開了雙眸。

    “娘。”他有些撒嬌的依偎在容昐懷中,容昐親了親他的額頭,給他喂了一口水:“長灃,咱們要吃飯了。”

    “嗯。”他點了點頭,乖巧的從她懷裏鑽出來,容昐遞上一塊玫瑰糕,他咬了一口後,指著滿滿一大疊的糕點驚喜問:“這些東西都能吃掉嗎?”

    “是。”容昐頷首:“吃飽了咱們就要走了。”

    以前那些人隻給一塊饅頭時,容昐總是從供品上偷過幾塊,她不敢偷太多,因為若是被發現了,第二天連水都沒了。

    這半個月裏,他們從未吃過一頓飽飯。

    所以當容昐看見兒子因為幾塊糕點而

    如此的雀躍鼓舞,心下又是酸麻又有心欣慰。她抓了一塊茯苓糕大口塞在嘴裏,狼吞虎咽還未嚐到味道就已經入腹,兩人都已經是餓的不成了,吃的極快,隻一會兒的功夫三疊糕點全部解決幹淨。

    容昐將碟子放迴到供桌,取下白色的蠟燭,走到供桌的對麵,她迴過頭對長灃小聲道:“等火兒燃起來時,你就躲在門口。那些侍衛忌憚王妃和世子的棺槨,肯定會先救火,所以咱們得乘著這個時候跑出去,一路向北走,記住了嗎?”

    “嗯!”長灃小雞啄米似的不住點頭,容昐脫掉身上的孝服,燃著了火,看著耀眼的火光猛地串上白皤,她又迅速的接連點燃了所有的白皤。

    火勢猛地串起,火光倒映著她的臉龐,在她明亮的雙眸中熊熊跳動著。

    容昐迅速的走到門口:“北邊怎麽走?”

    長灃有些緊張,飛快道:“一直往北極星的方向跑,娘親教過的。”

    大府都是坐北朝南,正大門朝南開。那裏的防衛也是最重的,所以她們得往北邊跑,後門也許還有一線生機。

    “對,朝著天上最明亮的那顆星星。”容昐笑了笑,兩人都在等著火光蔓延,屋裏空氣越來越稀薄,濃重的煙霧把他們兩人隔著都看不見對方,還不等他們喊,外麵已經有人叫道:“怎麽靈堂裏頭怎麽亮?”

    “走水了!”

    “快,快救火!”

    門口的鑰匙啪的一聲落地,容昐心頭猛地一跳,門口的人直接往裏踹了進來:“走水了!”已經拿著木桶衝了進來,很快就消失在濃煙之後。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越來越多的人聚攏過來,火勢也撩燒的越來越快,容昐趁著眾人慌亂之中,從門側躬身溜了出去,守門的和巡視的侍衛都拿在救火。

    屋裏王妃和世子的棺槨就是他們的死穴。

    衝出了屋子,夜色濃重,伸手不見五指。還沒有人發現這邊的動靜,各處巡視的守衛還沒朝這邊靠過來,而這裏的巡衛都衝進去救火了。

    容昐趁著這個機會飛快的拉著長灃往花園中跑去,一路向北。

    兩人一刻都不敢停歇,耳邊是唿唿刮過的冷風,北方天上那顆明亮的北極星就像他們活下去的動力,容昐的心跳得極其的快,快的好像就要蹦出來了一樣。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讓她感受到自由的魅力。

    “娘,我跑不動了。”在小心的避開侍衛後,長灃氣喘籲籲道。

    容昐迴過頭,拉住他的手:“我們要快點,不然天亮就出不去了。”

    “唿唿……”長灃捂著胸口急促的喘息,咳了一聲,又艱難的跟上容昐的腳步。

    他小跑了幾步,再也跑不動了,扶著胸膛靠在石柱子邊。

    容昐心下又是急又是怕,這裏四周建築很少,這就意味著他們很容易就會暴露。

    “怎麽樣?”容昐蹲□,從袖中取了一枚藥丸塞到他嘴巴裏,這藥便是那日她讓長灃裝病求來的,可以適當抑製住長灃的哮喘。

    長灃趴在她身上,大力的喘息了幾口,任由容昐把她簽到一棟閣樓的白牆之後。

    容昐輕輕撫摸著他的後背,飛快的抬頭看著夜色。

    她隱約覺得這棟大宅和龐府差不多大,是個中等的宅院。

    雍王退居通州沒有多久,根本沒時間修建大麵積的園林住宅。容昐大膽猜測他大概是占據了當地最大的宅院。

    因龐晉川之前是工部員外郎,主事建築,所以她知曉各品級官員的府邸建築都有明確的規格。若按通州而言,最大的品級就是知州,從五品官員,宅院至多一畝,而靈堂設在後宅,本身就偏北,所以現在已經離後門很近了!

    長灃的喘息漸漸好轉,容昐就守在他身邊,警惕的注視著周圍。

    “啊切……”長灃打了個噴嚏。

    “是誰?”一個女音突然從前麵傳來。

    容昐嚇了一跳,迴過頭卻見長灃腳邊是一隻通體雪白的白貓。

    “銀鈴,快出來。”剛才那個女音漸漸靠攏。

    那白貓喵的一聲,抓住長灃的綢褲,脖子上的銀鈴蕩的叮當叮當響,容昐急的很,連忙上前要拉長灃,可那白貓忽然嘶的一聲,拱起全身的白毛,嗷嗷直叫。

    “銀鈴,銀鈴?”女音逐漸靠近,容昐根本就沒時間浪費在貓的身上,她上前伸腳一踢,白貓翻滾出去,容昐連忙拉住長灃往後退去。

    然而此時已經來不及了,隻聽的一聲喝令:“誰?誰膽敢對王妃的銀鈴無禮?”

    來人是專門飼養雍王妃白貓的婢女雲墜

    那白貓聽到聲音,喵的一聲才放開對兩人的注意,嗖的一聲鑽到雲墜的懷中,朝著容昐的方向喵喵直叫。

    容昐繃直了身體,將長灃拉到身後,低聲對他說:“等會兒娘要拖住她,你快跑。到了後門,侯在那裏,看見運

    夜香的車停在那裏,你就跳進去。”

    長灃緊緊拉著她的袖子,聲音有些哽咽:“是我不好,娘,兒子不願拖累您。”

    容昐緊緊的盯著光亮處那個紅衣婢女摟著白貓一步一步朝他們靠過來,她的神經緊繃到了極點,連風掛在她身上,都沒了感覺。

    容昐用力推了他一把,長灃還不肯放,情急之下她反手給了長灃一巴掌,低嗬:“給我滾!從小到大你就隻會拖累我!”

    長灃一震,容昐快速推開他,握緊手中鋒利的瓦片,在雲墜將信將疑快要探進來時,先發製人。

    那隻白貓卻是兇橫,一躍從雲墜手中跳出,護在跟前對著她的臉劃了一抓,容昐捂臉,雲墜看清猛然張嘴要叫:“快來……”容昐情急之下撲向她,兩人抱團在草地中滾了數番才停下。

    “咳……”容昐緊緊掐住她的脖子,對方迴過神,伸手緊拽住她的頭皮。

    容昐奔走了一夜,早已是精疲力盡,哪裏吃得住,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被翻身壓在底下,雲墜看清她,反手給了她一巴掌,吐出口內的鮮血在她臉上:“哪裏來的賤@人!”

    容昐的右臉飛快紅了一片,靜靜的躺在地上,看著長灃的身影消失在了牆角,她滿足一笑,才迴過頭,盯住雲墜的雙眸,柳眉微微一挑,冷笑道:“我是王爺新納的侍妾,你不過是一養貓的丫鬟。昨夜王爺沒迴屋就是去了我屋裏了。”

    她打賭,雍王必定不會把昨晚的事宣揚出去。

    “你!”雲墜手一頓,借著月色打量身下的女人。

    鵝蛋臉,杏眼濃眉,一張小巧可人的櫻桃小嘴,渾身纖細柔弱,穿著素衣,咋看之下柳腰纖細不可一握。

    她身上是有一股王妃的氣韻,讓人觀之忘俗。

    雲墜眼神極是複雜的望向容昐,雙手猶豫的從她脖子上取下,容昐麵無表情,心下卻跳的飛快。

    就在容昐鬆了一口氣要爬起來時,那雲墜忽的變了一個臉色,猛地掐住她的脖子,入魔一般尖叫著:“賤人,誰讓你做狐狸精!王爺是你的嗎?王爺是我的,是我們王妃的!”她簡直跟瘋了一樣,下了死勁,容昐麵容因為缺氧而急促的呈紫青色,雙目內逐漸布滿了血絲。

    八年後,再次瀕臨死亡的感覺重新迴到她身上。

    比上一世來的更加的痛苦。

    容昐極力的扒開她的手,指甲劃破她的皮膚,因為太用力斷了兩片,就在她即將

    陷入昏迷時,忽感覺一大股空氣朝她湧了進來,重新進入到肺部,容昐猛地趴過去急促的喘息咳嗽,直到把體內渾濁的氣息全部吐出,她才清醒過來。

    迴過頭,隻見雲墜張大了嘴,雙目暴凸,死死的盯住她。

    容昐喘了一口氣,從地上爬起,卻見長灃站在雲墜身後,呆滯著,手上那枚被削的極其鋒利的瓦片,長長的直嵌入她的心髒……

    夜色漸漸消散了,天邊泛起了一片魚肚,容昐趕緊摟住長灃抱起他,在他耳邊不斷的呢喃:“沒事了,沒事了,咱們走,去找你父親,長灃,長灃!”

    直到她喊了數十下,長灃才漸漸迴過神,看著她眼眶中迅速布滿了潮濕的淚水,容昐捂住他的嘴巴,心跟針紮了一樣:“別哭,現在不能哭,娘在這兒呢。”長灃緊緊摟住她的脖子,把頭深深埋入她脖頸裏,貪婪的唿吸裏母親身上的味道。

    容昐抱著他繼續往北邊走去,快到門口時果真見重兵把守。

    但她想要的東西也在這兒。隻見茅廁外停靠著一輛牛車,牛車上裝著兩隻黃色的鐵圈大木桶。

    趁著還是夜色主導,容昐快速帶著長灃往茅廁跑去,待她一打開蓋子,整個人都蒙了。裏頭幹幹淨淨什麽都沒有,甚至連味道也無。

    怎麽迴事?

    是水車?若是水車沒有東西掩蓋很容易就被盤查出來。

    容昐心跳都漏了一拍,但下一刻還不待她細想,茅廁中傳來了西索聲,她想都沒想趕忙把長灃摟著抱進去,下一刻直接也鑽進去,蓋上蓋子,兩個人的世界全部黑暗了。

    “娘。”長灃叫了她一聲,容昐拍拍他的身子,並未答話。兩人在黑暗之中屏住唿吸等著人來。

    隻不過等了一會兒的功夫,隻感覺前麵車頭有重物落下,隨後馬鞭啪的一聲在空中發出清脆的聲音:“哞。”牛車緩緩的往前拖走。

    長灃緊緊拽住她的袖口一顆都不肯放。

    容昐知曉他還在為剛才的事兒耿耿於懷,心下不免有些酸苦,這孩子從小不是養在他身邊,對她總是多了一層擔憂。她也任由他抓著,反過身把他摟在懷裏,輕輕撫摸剛才自己落下巴掌的那一側臉,長灃低下頭,嗚咽了一聲,小小的手緊抓在她胸前,撲上去。

    兩人都沒聲音,可都能從對方的動作之中感受到彼此的重要。

    牛車不急不慢的行走,也不知到了哪兒,隻聽的前方忽一聲喝令:“停下,盤查。

    ”

    容昐的心眼立馬又提到了嗓子眼裏。

    “怎麽今天要盤查?”聽的是老漢的聲音,牛車上的重物猛地一輕,容昐下意識捂住長灃的鼻子。

    “哎,是水老爹啊。”一個身材高大的兵官走上前來,狠狠拍了那小兵一頭,轉過頭對老漢笑道:“這是新來的,不認識您。”說著又狠狠踢了新兵一腳:“他是你水哥的老爹,你就這樣說話的!”

    新兵委屈道:“可不是伏將軍說近來要仔細盤查府裏進出的人嗎?昨晚丟的龐賊的老婆孩子到現在還找不到呢。”

    “我呸!”兵官啐了他一口:“就那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嬌花似的女人和一個半死不活的野種,能跑到這兒來?我他@娘的抽死你!”

    “哎,別打您咧。”四周哄堂大笑。

    老漢連忙上前攔到,咳了一聲:“別打,別打。這位小哥說的有理,是該查查。”

    “查什麽查!老爹您快走吧。”老漢卻仍在堅持,容昐重重的喘了一口粗氣,緊緊的摟住長灃的頭,閉上眼已經做好了準備。

    隻感覺一人猛地跳上水車,老牛吃重不住搖搖晃晃了幾步。

    “我來檢查。”那人嘿嘿笑道,說著搬起木桶蓋子,嘿了一聲:“喲,有個美人!”容昐猛地一抬頭,蓋子還在,四周還是黑暗的,打開的應該是前頭的蓋子。

    “滾犢子,你們這群王八羔子!”外頭,兵官哈哈大笑:“快給老爹蓋好,下來。”

    “還查不?”老漢笑了一聲,自己上前蓋好蓋子,隨後又走到容昐棲身的木桶,一手已經準備打開了。容昐緊盯著蓋子,心砰砰直跳,都快跳到心坎處了。

    “不查……老爹。”這次是新兵的聲音,聲音有些小,帶著股不好意思。

    “成,那我得先走了,家裏老婆子還等著我咧。”老漢樂嗬一笑,放開手,又坐上了牛車。

    “放!”隻聽的一聲大嗬,側門緩慢的被打開。

    容昐保持著卷縮的姿勢,一動都不敢動,直到馬車已經走的很遠很遠了,她才恍然察覺過來,自己渾身都跟從冷水裏撈上來一樣,額頭,後背,手心,全都是細細的冷汗。

    可她帶著長灃逃出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唿唿唿————我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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