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晉川迴來時,屋內散發著幽幽的梅香。

    淡而不妖,媚而不俗,透人心脾。

    長汀小兒趴在方桌上,睡的極香。

    金黃的陽光投進,可以將他臉上細小的絨毛看得一清二楚,隻是眼底泛著青皮。

    他慢步走去,拿起桌上整整齊齊放著的十五張正楷,一頁頁細細看過,嘴角浮起一抹笑,低下頭,大掌攤開小兒的小手,整隻手都不過他巴掌的一半,卻已布滿了小繭,淡黃色厚重粗糙。

    似察覺到動靜,小兒長長睫毛撲扇撲扇,打了個哈欠,雙眼望著被父親抓在掌心的手,帶著些迷茫:“父親。”

    龐晉川風塵仆仆正從外頭趕迴,身上還披著未來得及接下的披風,手間帶著馬匹牲畜的味道,凜冽的讓人不喜。

    他鬆開,另一隻手放下紙,又似平日裏一般冷淡的問:“你母親可有來過?”

    小兒點點頭,抱著桌上已經涼了一半的茶:“嗯,後來林嬤嬤說大哥哥發燒,太太又走了。”小兒筆劃著,還努力的將容昐在書架後發出的咦聲,和哦的一聲告知了他。

    龐晉川沒聽懂皺著眉:“太太為何要如此?”待要細問,小兒兩手端於前,嚴肅的反問:“爹爹,你為何不直接去問太太呢?”

    “……”龐晉川微眯眼,挑眉。

    小兒似有領悟,抬頭看他:“父親!”

    “什麽?”

    “您說,太太長得好看嗎?”長汀想起剛才母親的極致,隻覺連那麽溫暖的陽光都黯淡了呢。

    但是他和太太長得一點都不像,這讓長汀有些失落。

    而龐晉川卻對長汀跳躍的思維頗為無語。

    小兒卻不理他,自言自語:“父親喜歡太太嗎?”兩隻眼睛晶亮發光,若是他有尾巴,此刻定是搖的歡暢。

    龐晉川伸出手,握拳,放於小兒頭頂,響亮扣下。

    “啊!幹嘛打人!”小兒抱著頭,蹲在地上痛哭。一旁的來福鄙夷的望向自己的小主子,他剛才看的真真的,一點都沒用力!小主子還演的這麽真!!

    龐晉川冷漠的聲調有了一絲溫度,細聽之下竟帶著窘迫:“你話太多了。”說罷將帶進來的一本書遞到他手上:“晚飯前,你需告訴我第一章是何意,若是有不解的地方可問於你師傅。”

    小兒嬉笑的神色漸收,雙手攤開鄭重接過。

    嗜書如命,

    從骨子血裏就生性帶來的。

    兩父子相像的地方極多,然而這一點是與他父親如出一轍。

    隻是喜歡嗎?龐晉川想起她,這個世上沒有比她更適合為他操持後院,生兒育女的女人了。

    她生的兒子,他很滿意。

    和她在一起的情~事總是讓他食髓知味。

    那他該是喜歡顧氏的吧。

    ————————————————————

    龐晉川換了一身常服,攏著披風去了長灃所住的院子。

    腦中還想著剛才和長汀的對話。

    他問:“我需去看你大哥,你要一同去嗎?”

    小兒已經翻開書,看的認真,想也不想搖頭:“不要,母親已經在哪兒了。”

    龐晉川不語,黑眸暗沉如墨:“如若他能長大成人,那他以後便會是龐國公府的繼承人,你需和他做好關係,與你未來仕途也有益。”

    長汀這才緩緩的抬起頭:“他喜歡和母親。”他去,會讓人討厭呢。

    想著已經走到院中,他不許門口丫鬟通報,寬大的手挑了簾子進去。

    屋內彌漫著一股藥香,期間還隱約參雜著淡淡的梅花幽香,和書屋裏一樣,讓人貪婪的香味。

    容昐坐在床沿,麵色焦急,正連被帶人的將長灃抱於懷中,林嬤嬤半蹲著喂藥。

    龐晉川深思的看了許久,直到秋菊從外頭拿了燉罐進來,驚訝的高喊:“爺!您怎麽來了?”

    容昐抬頭和林嬤嬤這才驚覺,他站在窗台邊。

    也不知是站了多久,隻見從外投下的樹影籠罩了他半邊高挑的身影,月白色的暗紋常服帶著低調的華貴隱蔽於其間。

    容昐欲要站起,龐晉川我右手微抬示意她坐下,林嬤嬤見狀帶著秋菊退下。

    “如何了?”龐晉川坐到床邊的錦凳上,修長的雙手覆於長灃額頭,不覺皺眉:“還有些燙。”又看去,隻見雙頰兩側潮紅異常,嘴唇鮮豔如火。

    容昐想著就覺得煩,她都不敢想,到底是長灃的身子不好,還是因為她給他用了芝麻的緣故,心下又是難受又是急的,不由的在他麵前抱怨起來:“午後吃過飯就燒起來了,請了太醫說是感染了風寒,也不知到底該如何調養才能和小兒一樣好好的。”

    懷中,長灃痛苦的扭動身體,因著發燒,渾身滾燙酸疼,容昐還未進來時候還在床

    上打滾嗚咽,到她抱在懷中,這才小小的安靜下來,吃了藥。

    容昐燉罐對龐晉川道:“您能幫我倒小半碗出來嗎?”見他詢問目光,補充道:“是番薯燉雪梨,剛喂藥的時候長灃全吐了出來,等會兒腹中又得難受了。”

    龐晉川頷首,上前。

    卻手忙腳亂的倒了半碗,桌上的布還弄濕了一大片。

    長灃窩在母親懷中,好奇的看他,對這個陌生又崇敬的父親一時的笨拙感到不可思議。

    龐晉川轉過身,見母子兩的神情,頗有些尷尬的遞上去:“好了。”語氣很是呆板。

    容昐努努嘴,將長灃轉了個頭靠在自己左手,舀了汁喂進去。

    地瓜不甜,梨微酸,沒有加糖的,湯汁隻泛著淡淡的清香。

    許是藥實在苦,長灃對於這道湯倒是愛不釋手,連著吃了好幾口,還意猶未盡。

    容昐笑著用嘴唇貼上他的額頭,見他吃的喜歡,心下稍安。

    待一碗梨水用完,容昐放下碗,才發覺龐晉川不知何時坐到了桌邊,慢條斯理的用著。

    “怎麽做的?”

    容昐一怔,迴道:“用番薯切成大丁兒,煮熟了再放入切碎的梨,滾上幾滾就可以了。”

    龐晉川舀了一口,剛從外頭寒風中騎著烈馬迴來的冷勁兒消失了一大半,隻覺得喉嚨間,腹內被一股熱氣裹住,他迴頭望著她:“你做的?”

    “是。”容昐點頭,長灃略顯困倦,揉著雙眼。

    容昐輕拍了幾下,他再也忍不住閉上眼,陷入沉沉的夢鄉。

    聽著他沉穩的唿吸,容昐道:“等著過完年,讓大兒讀書嗎?”

    她一直沒問,他對小兒的精心培養是何意?無論小兒再優秀,隻要長灃還在,小兒注定繼承不了龐晉川的爵位。龐晉川此舉,對長灃不公平,對小兒又何嚐公平呢?

    “嗯。”龐晉川點了點頭:“已經找好了師傅,過了正月十五就開始了。”

    這個消息讓容昐焦躁的心略安。

    那燉罐中的梨水已經喝完,可他猶如意猶未盡般,拿著湯勺。

    屋內靜的很,對方鼻尖唿出的熱氣似乎都能輕輕問到。除了床上的情~事,容昐從未和他這般單獨靠近過。

    明明在一起七年了,她還那樣喜歡過他,但如今,過往的情愛和怨懟早已煙消雲散,她對他無欲也無求,隻是因

    為他是她兩個孩子的父親,她的孩子還必須要依靠在他這顆大樹下,所以她還要要敬著他,和他好好過日子。

    然而也隻是敬了。

    “太太。”龐晉川忽然道。

    容昐從迴憶中掙脫,迴過頭,正色:“是,您想說什麽?”

    “你識字?”

    容昐摸不著頭腦:“略識得一些,家中也請過一位女先生教導姊妹女誡,內訓和女論語。”

    龐晉川點點頭,追問:“喜歡看史書嗎?”

    喜歡的。

    她大學時曾想報考過曆史係,但被爸媽阻止後學了外語,主攻英語,德,日,畢業後進入外企。

    七年前,就是去公司本部的飛機上失事的。

    那些過往,就像前世今生一般。

    那樣瀟灑快意的人生,不用依附於任何一個男人,她自己就能過的很好。

    容昐攏了攏鬢角發絲,笑著搖頭:“家中雖然有這些書,但都是哥哥弟弟們在看,父親和母親不許先生教這些。”

    龐晉川闔眼,嘴角挽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唐時,武後的事兒可曾聽過?”

    武媚娘殺女嗎?

    容昐收緊瞳孔,止住牙根後的戰栗,終於知道龐晉川今天想問的是什麽!

    她穩住氣息慢慢道:“這名字略熟,似在哪裏聽過。爺為何要問這個?”

    龐晉川笑著望她:“無,隻是忽然想起,應該是我多慮了。”

    他不說,容昐自然不會再追問,兩人的目光直視匆匆一瞥又迅速錯開。

    龐晉川站了起來,彈了彈身上的長袍,漫不經心道:“今年一過,咱們可能要迴龐國公府住了,你需準備準備。”

    容昐笑著送他出了門口,待他走遠了,才拖著沉重的步伐迴屋。

    林嬤嬤連忙跟進來,見她神色異常連問:“太太這是怎麽了?”摸上她的手,冰涼冰涼的。

    容昐隻覺得一陣作嘔,再摸上內裏的衣服,不知何時已被汗水浸濕,瀝瀝冷汗。

    “太太!”林嬤嬤連忙攙扶住她。

    容昐癱坐在地上,搖著頭拉林嬤嬤,低聲道:“他在懷疑我!”

    “疑什麽?”林嬤嬤不解問,後望向床上熟睡的長灃,雙眸猛地一睜,容昐連忙捂緊她的嘴巴:“別說!”

    別說,別說了,她知道她做過什麽

    。

    她欠長灃的,一輩子都還不清了!

    作者有話要說:危機公關,終於在有驚無險中度過。

    龐晉川生性多疑,明裏暗裏試探,在這樣子的男人身邊討生活真是不容易。

    不過容昐會翻身的,而且必須得翻身!!!!

    這不是一篇虐女主的文,我很確定!

    ps:我感覺這兩天晉江特別特別的抽,我想更新,但是網頁差點打不開。

    大家呢?還是隻有我一個是這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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