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紫砂煉泥工

    1、

    “跟我蹬倒騎驢去。”

    “不去,老子要做紫砂壺。”

    “哈哈,你真牛b,全世界都等你做那個壺,叫什麽來著?對,汗露血珠。”

    見唐東沒吱聲,他接著打趣:“最近沒見小仙女?”

    “去了,沒在家。”

    “是你不敢進門吧。”

    見唐東要動手,他趕緊跑出老遠說:“紫砂總廠也在招工,要不你去試試?”

    “試試就試試。”

    第二天,唐東去了紫砂總廠,總廠是千鶴公司主要競爭對手,最近訂單多,在招合同工。唐東被分配到煉泥車間。

    “開過機器沒?”車間主任對新來的,就這一句話。

    “沒有。”唐東說。

    “到手工組,往料堆那邊去,找組長丁師傅。”主任邊上一個女的說。

    2、

    唐東一邊看著滿院子的轟鳴的大機器,一邊打聽丁組長。在一個有很多人幹活的院子裏,見到正倒在樹下破藤椅裏的丁浩忠。

    丁組長是個粗壯但很謙和的人,他讓唐東坐在對麵,給他講起需要幹的活兒。

    “煉泥,就是把大塊的紫砂礦石風化後,淋水分解,然後用大錘砸碎,再用石滾碾成粉末,用篩子篩出細小的顆粒或粉土,加水分離、攪拌,打成泥坯,就成‘熟泥’了。”

    “咱車間機器是幹嘛用的?”唐東聽全靠人力和原始工具,覺得奇怪。

    “哈哈,哪些是礦石傳輸機、雷蒙粉碎機、真空練泥機,還有好多。靠機器煉的泥,是做低檔壺的,要想做高檔壺,就得用咱手工組煉的泥。”

    “哦。”這跟唐東已前的認識正好相反。後來他才明白,原來,一個大的紫砂企業,絕大部分紫砂壺,都是機械或半機械批量生產的,那叫紫砂日用品。比如半機械半手工的壺,一個成手一天能做上百個,用的泥料,也是機製熟泥;而廠裏隻有極少部分產品,是高級工匠或工藝師全手工製作的壺,這樣的壺,一天頂多做個兩三把,叫藝術品。這樣的壺,用的是手工熟泥。

    這機製泥和手工泥,區別極大。機器練製的熟泥,因為篩孔標準、目數細密,紫砂顆粒也從原來的方形被破碎成銳角,更細小,排列也更密實,燒成後不但表麵沒了質感和特殊效果,吸水率和氣孔率也大幅下降,看著是紫砂壺,其實更像瓷壺,失去紫砂特有的觀賞價值和實用性能。

    3、

    這裏的活兒雖然累,但唐東覺得心氣特順,尤其是組長大丁,讓他咋看咋親切。丁頭下班後,都要在破藤椅上給大夥的神侃一頓,這成為唐東每天最期待的時刻。

    “話說這紫砂天下,有七位大師,尚存於世。除孤舟橫、黃雲山兩位公認的泰山北鬥外,論功力、論名望,當屬寧元凱大師。別看他屬第二代大師,年紀才50多歲,但一手紫砂筋紋器絕活,那真叫爐火純青、天下無敵。今年,寧大師在日本東京,一把大花菱壺,就拍出70萬元。”

    一個大工笑嘻嘻地問:“頭兒,70萬是美元還是日元呀?”

    “起哄是不?是美元折合成人民幣的數。這紫砂的價,兩年一個跟頭。前年千鶴展銷中心買的那把佟爾赫寒鴉壺,現在有人出100多萬,用不了三年,寧大師這把壺就得翻番。你說人家大師,這錢掙得多容易呀。”丁組長吧嗒著嘴說。

    “頭兒,寧大師怎麽厲害,能做‘汗露血珠壺’不?”唐東問。

    “媽了個巴子,你也跟著瞎抬杠。當年孤舟橫和範雨荷兩位大師合作好幾年,都沒做出來,我估計是東坡老先生酒喝高了,拿後代們開涮呢。”

    “丁頭,你說這麽熱鬧,咋不去跟寧大師學學藝呢。”一個老工匠問。

    “靠,15年前,咱剛進廠,寧元凱就在咱廠當技術員,還問過我呢。那時候,紫砂壺也不值錢,現在後悔有屁用。不過,寧大師還真喜歡我手工煉的泥,他的大弟子楊誌,總來找我要泥,還誇我的做壺手藝不錯。說不上哪天,他一高興,就讓我進了他的師門。”

    第二節  粘壺

    1、

    “頭兒,壞了的紫砂壺還能粘嗎?”唐東問大丁。

    “能呀,用嫩泥就能粘。”

    “我撿了一把壺,破成好幾瓣了,是一把老壺。”

    “行,拿來吧。”

    幾天以後,唐東才把碎壺放在塑料袋裏,拿到廠子來。他是有點舍不得破壞窯壁上這幅抱嬰圖,就把壺蓋塞進豁口裏,暫時當是被抱的嬰兒。

    躺在破藤椅上的大丁漫不經心地接過塑料袋,打開一看,眼睛被牢牢地吸住。好半天,他才抬眼看看唐東,然後掃視四周,起身說:“走,上我辦公室。”

    進屋,他踢上門,把塑料袋裏的碎片一塊塊掏出來,放在桌上,他先拿起有斷裂壺把的哪塊,仔細看了看壺把下邊的刀刻簽名,又從工具箱裏拿出驗礦石的高倍放大鏡,再看了好一會,才問:“哪來的?”

    “在我住的古窯裏挖出來的。”

    “蜀山北坡的那些廢龍窯?”

    “嗯。”

    “怎麽沒壺蓋?”

    “壺蓋沒壞,就沒帶來。”“去把壺蓋拿來。”

    “行,明天上班帶來。”

    大丁想讓他馬上去,但怕自己的急躁被唐東看出來,就沒吱聲,又看了一眼,他露出不屑的樣子說:“假的,破爛。”

    “咋個假的?還有真的?”唐東有點狐疑。

    丁組長不再說話。他把壺片對接在一起,手卻抖個不停,壺片在他手裏,震動得連聲脆響,怎麽也對不上茬。他若無其事地拿起電話,跟別人扯起閑淡來。但唐東高速度的眼睛,把他手指偷偷摸壺裏紋路的動作,看得一清二楚。

    放下電話,他很意外的樣子,看著唐東問:“你怎麽還沒去幹活呀?哦,你的破壺,沒什麽價值,要不,你先放這兒。”

    丁頭的表現讓唐東挺難過,他已經猜出這把碎壺非同一般,就說:“不值錢,我就拿走。”

    丁組長站起來,用身子擋住門口,滿臉堆笑地抓住裝壺的塑料袋:“我明白了,你一定挺喜歡這壺,是不是有什麽特殊的意義呀?好,我找最好工藝師傅幫你粘,一個星期就給你拿迴來。”

    唐東不知如何是好,在大丁的拉拽下,他握緊塑料袋的手,慢慢鬆開。

    “在我這還不放心?幹活去吧。”

    2、

    迴到古窯,唐東等到江成國迴來,對他說:

    “小國,我今天幹了一件蠢事,下邊洞裏挖到的破壺,可能是名人做的,被我們頭兒拿走了。”接著,他把今天的事原原本本說了。見他還用手托著圓乎乎的腦袋發傻,唐東急了:“你放個屁呀!”

    “別人的壺都是蓋好多印章,你這把破壺怎麽是刀刻的字呢?要是認得篆字就好了。”小國說。

    “我瞅那意思,我們丁頭認得。”

    小國靈光乍現:“要不,你去問問小仙女?”

    唐東點點頭說,“等要迴來壺的”。

    3、

    第二天早晨,他正用腳在水池中踩紫砂泥,有人來叫:“唐東,把鞋穿上,丁頭找你。”

    丁頭眼圈發黑,一看就是一宿沒怎麽睡,他拍著唐東的肩膀說:“東子,咱廠要轉正一批臨時工,固定工資加上三險一金,這飯碗才算端牢了,我給你使勁,好好幹。”

    唐東點點頭,他知道,大丁正在挖空心思苦匿下這把壺。

    “東子,你實話告訴我,那把壺,你真的是從蜀山北坡龍窯裏挖的?”

    唐東還是點點頭。

    “不對呀,那些龍窯是清雍正到民國時期的,考古隊都鑒定完了。”

    “您的意思,我的壺年頭更久?”

    丁頭聽出唐東話裏有話,狠狠地說:“久個屌,你的破壺是假冒明代的,也許正是民國時期偽造的,我找名家看過了,名家說做工還可以,我打算給你1萬元,收了這把壺,而且,還幫你辦轉正,你看……”

    “我就要我那把壺。”唐東覺得惡心。

    “你求我幫你粘,我已經拿給人家,沒粘完怎麽往迴拿?”丁頭吼道。

    “那我等一個星期!”撂下話,唐東轉身往迴走。丁頭壓抑憤怒喊一聲:“在龍窯找到壺的事,別跟別人說,要不你小子就夾包滾蛋。”

    4、

    晚上,唐東迴到古窯,發現除了自己和江成國的窯門外,各窯門都有生麵孔,過去住的撿破爛的,顯然被攆走了。生麵孔們都默默地幹活,活像一群盜墓賊。唐東在門外站了一會,果然看見丁頭,兩人對視了一下,彼此心照不宣,都沒說話。

    “小國,你沒說這龍窯下邊還有一個古窯吧?”

    “沒有,他們攆我走的時候,我說跟你是一夥的,他們就沒理我。我看他們一進窯門就挖,幹什麽的?”

    “小偷。”唐東說。

    古窯裏到處是挖砸的沉默聲音,江成國害怕,要往唐東的洞子裏鑽,被唐東擺手製止,他怕他們發現下層古窯蹤跡,就和小國在各自的窯門裏呆著。

    天蒙蒙亮,隔壁窯門砸東西的聲音把唐東驚醒,他看看外邊沒人,掀開草鋪下的小木板,鑽洞到下層古窯裏,從抱嬰圖裏取下壺蓋,迴到上層窯門裏,用土和紫砂殘片把洞口蓋住,然後透過兩個窯門的通氣孔,喊醒小國。

    “我出去一趟,你今天就守在窯裏別離開。”

    見他迷迷糊糊點頭,唐東揣著壺蓋跑下山去。

    第三節  紫砂第一壺

    1、

    他一路小跑,來到蠡河街5號,看天色還早,就在門前來迴跑動取暖。

    “唐東,是你嗎?”若水背著書包去上學,一出大門,就看見滿頭是汗的唐東。

    若水還是一身白,白色的校服,連皮鞋都是白色的。唐東這迴看清:不是輕紗,也絕對沒有翅膀。

    “你過來,讓我看看。”說完高興地圍著唐東打量一會:“結實了,還挺帶勁嘛。”

    唐東臉紅了,結結巴巴說:“我、我來了好多次,沒見到你。”

    若水笑了,她看看手表:“陪我往學校走。說吧,怎麽了?”

    “我有個東西,想給你。”唐東拿出懷裏的壺蓋遞給她。

    若水疑惑地接過壺蓋,仔細地看著。

    “啊,你怎麽會有這個東西?”若水驚愕地直視唐東。

    “這是什麽呀?”

    “樹癭壺的壺蓋,還有供春的刻名,你在哪兒找到的?”

    唐東此刻的吃驚程度不亞於她。在宜溪這兩年,他當然知道,樹癭壺被稱為紫砂第一壺,製作者供春被稱為紫砂鼻祖。

    “快說。”若水美麗的眉毛已經打上結。

    唐東趕忙把找到壺的過程、拿去粘壺的遭遇和昨晚大丁領人挖龍窯的事,一股腦倒給若水。

    若水鬆了口氣,問唐東:“你把它給我的事,有沒有別人知道?”

    “沒有吧,頂多跟我一起的小國,能猜出來點。”

    “嗯。”若水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若水把壺蓋用手絹包好,放在書包裏,說:“30年代,就找到一把樹癭壺,有人對它的真偽有異議,聽說到現在恩怨還沒休止。你這個壺是真是假,也要好好鑒定,要是真的,你也應該學孤舟橫大師,把它捐獻給國家。”

    見唐東嘎巴嘴想說什麽,若水笑著製止道:“不過這是你將來要處理的事,我呢,負責給你保存好。”

    2、

    若水到了學校,唐東也到廠裏上班。過一會,他見大丁進了辦公室,到中午才出來。哼,當盜墓賊也夠累的。

    晚上下班,唐東迴到古窯,沒見來挖窯的人。唐東知道,他們昨晚肯定沒找到什麽好東西,更沒發現下層的古窯。

    又過了幾天,唐東去找大丁要壺,他沒有發火,隻是顯得煩躁:“我問了,再有三四天就修補好了。”

    3、

    晚上,大丁上了一輛黑色的轎車,開進一所密林掩映的莊園。下了車,他跟在迎出來的中年人身後,穿過有人和狼狗看護的三層跨院,來到一個燈光幽暗、古色古香的房間。

    “老板,大丁帶來了。”中年人畢恭畢敬地說。

    雕花屏風後麵,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問:“怎麽,就一個小子都搞不定?”

    “這小子有功夫,聽說在黃龍山貨運站,一個人敢跟張三瘋手下十多人對打。我怕一時要收拾不了他,整出動靜來,壞了老板好事。”大丁哈著腰說。

    “哪有收拾不了的人?是你沒腦子!我給你的錢,你上班一輩子也掙不到吧?你摳摳嗖嗖的,能擺平嗎?你以為別人都比你還傻?”

    丁組長把頭又低了一些:“是是,都怪我,現在這小子催得更緊了,看來他是豁出去了,我也想……。”

    “老板,大丁跟我說了想法,是多叫上幾個人,今晚就去龍窯把這小子綁了。”中年人補充道。

    屏風後的人沉默一會:“有把握嗎?還有,壺蓋怎麽辦?嗨,幸虧我早有準備了。3天後我讓人把完好的樹癭壺給你送去。”

    大丁看看中年人,見他點頭,恍然大悟。他感激地跪下磕頭說:“讓您老人家勞神費力了。”

    4、

    這天傍晚快下班的時候,唐東被叫到辦公室。丁組長從一個旅行包裏拿出一個錦囊包,嚴肅地對唐東說:“看看吧,粘補得怎麽樣。”

    唐東打開錦囊,正是修葺一新的自己那把碎壺。樹疙瘩和筋脈都分毫不差,摸壺內,也有指紋的凸凹紋理,壺把和壺底是若水識得的刀刻篆體“供春”二字。壺身依稀有破碎成幾瓣的裂痕,裂痕被同樣顏色和質地的紫砂補上,不細看,很難看出它曾經破碎過。

    唐東拿過它,滿臉通紅,很是難為情,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最後他還是鼓了鼓氣,給丁頭行了個鞠躬禮,然後抱著壺跑了出去。

    丁頭恢複親切的笑容,追出門喊:“東子,你先別跑呀,壺蓋在哪兒?我也幫你修修。”

    出乎大丁意料的是,唐東沒有跑迴手工車間,而是直接跑出廠門,想追,已經沒了影。

    他之所以跑出去,一則是想去找若水,二則是不好意思再見丁頭。

    他一邊跑一邊努力理清思路。應該說,這個結果太出乎意料:供春的樹癭壺,丁頭應該認得,從他見到壺的一刻起,他的表情動作以及極力掩飾的激動,都說明他一定認得,就算他不確定,修壺的高手,也應該會告訴他。從丁頭連串把戲來看,他對占有這把壺下足了功夫,從他挖古窯就知道,他的貪婪是不計代價的。可他為啥能把壺還給自己,難道僅僅是因為害怕聲張?或者,這把壺真是民國的仿品?如果真是仿品,那一切都順理成章了,丁頭的確沒必要因為破碎的仿品,落下罵名。

    他轉念一想,這把壺絕對不是民國時期的,清代龍窯底下的古窯,就是從抱嬰圖上摳出這把壺的地方,如果是民國時期的,這不是錯亂時空了嗎?

    5、

    唐東決定先迴到古窯,知道埋壺旁邊殘片的年代,就可以證明壺的年代。

    進了窯門,他清理掉掩埋洞口的覆土,掀開木板鑽進洞裏,點上蠟燭,看了一會抱嬰圖。女子依然在搖擺的孤舟上佇立,手中的嬰孩卻已變成一個黑洞。唐東摸摸黑洞,又摸摸母親的臉。鼻子發酸,從黑洞的旁邊取下幾個殘片,放到裝壺的錦囊裏,爬出洞外。

    西天上的火燒雲漸漸退色,黑夜圍攏上來。小國應該迴來了,難道跑迴家去了?或者又去了鄰縣的洗腳房?他到垃圾場找了些水泥鑄件塞進洞口,用地上的殘片和土把洞口埋好,抽出藏在窯縫裏的鋼釺,等了一會,不見小國蹤影,他往山下走,準備把壺送到若水家。

    小國這家夥,今晚咋就不迴來了?昨晚,兩人就商量好,先搬到他家暫住,然後再想辦法。在這住了兩年,怎麽也應該有個告別儀式吧?

    走下坡時唐東不禁留戀地迴頭,想看看屹立山坳高處的龍窯龍尾。忽然,兩道黑影從山頭天際線上閃過,接著,又一道黑影。唐東一愣,故意小跑起來,後麵傳來快步踏草的窸窣聲,唐東急停,後麵的聲音也停了。被跟蹤了,是什麽人呢?唐東沒有往南坡的蠡河街走,而是拐向西去。他連跑帶走來到一個山坡拐角,閃身在一棵樹後,沒一會,兩個各拎著鐵鍬鐵棍的人從樹前小跑過去。

    “站住!”唐東從樹後走出來,擋在小路中央。

    兩人嚇了一跳,迴頭看清是唐東,操起家夥就向他打來。唐東凝神一看,速度很慢且力道老實,知道不是高人,也不用鋼釺,箭步上前,找空擋一個拳擊咽喉、一個肘擊腰眼,將兩人放到在地。

    “你們幹啥的?”

    “路過的。”被鎖喉的人咳嗽著說。另一個則大聲呻吟,顯然在向同夥傳遞消息。

    “跟著我幹嘛?”

    “誰跟你了?”

    唐東仔細看了一下兩人,都在30歲左右,做派絕不是張三瘋手下阿浩之輩,眼前想問出來已是不可能了。想他們身後必有同夥,再戰下去怕萬一傷到懷裏的壺。便說了句別跟了,然後一溜煙向大窪鄉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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