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畢,淡漠的轉身走迴去,盯了眼他的馬,道:“你有十息的時間牽著你的馬離開,消失在我視線內,否則,我不介意送你進孤舟大牢……”


    “薑虛靈!”身後的青年從泥濘中爬起來,盡管從頭到腳都是汙泥,但雙眼卻格外有神和明亮,激動道:“我明白了,你是薑虛靈!”


    孤舟城人士,未滿十八歲,驚才絕豔轟動全公國!


    除了薑虛靈,他想不出還有誰!


    陸輕塵眉頭微蹙,他好像誤會了什麽。


    正要解釋,他卻大笑道:“原來我是敗在薑虛靈手中,敗在那個傳說級天驕的手裏!”


    盯著陸輕塵,他道:“你比傳聞中厲害得多,卓某心服口服!”


    對方如此篤定,陸輕塵懶得解釋:“你還有五息的時間離開。”


    青年步履匆匆走迴來,不顧身上的惡臭,向陸輕塵單膝一跪,道:“我,卓天一,願充當你的看門人,為期一年。”


    陸輕塵淡淡道:“不需要。”


    卓天一一言不發站起來,走到院落門口,如一根標槍立在那裏。


    表情十分嚴肅,但身上又染滿汙泥,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陸府門前豎起一尊泥人,顯得突兀又滑稽。


    陸輕塵皺眉道:“我並沒有要求你當看門人。”


    卓天一目視遠方,站得筆直,繃緊神色道:“我在踐行自己的原則!”


    “挑戰我者,我都會立下規矩,十招內敗於我手,必聽我吩咐。”卓天一道:“但凡落敗者,會要求他們充當馬夫、車夫或者守門人,目的是讓他們忍辱負重磨礪自己,激勵自己!”


    “今天我輸了,還是兩招內慘敗,作為我對別人的要求,也該同樣嚴格要求自己。”卓天一執著道:“如此慘敗,我身上必有很大的缺陷,或是性格,或是實力,我自甘作為看門人,就是要在困苦中思考、奮進。”


    他是在以屈辱、困難、痛苦來懲罰自己,激勵自己。


    在武道界,這是非常老派的苦行士作風。


    因為非常迂腐、固執和傳統,很少能被人理解。


    但,陸輕塵卻能夠懂他們。


    越是渴望強大的人,越是趨近於苦行士的生活。


    陸輕塵雖未當過看門人,但候選營三年的落魄生活,尊嚴被人踐踏無數遍,遠勝於自賤為看門人的屈辱。


    而且,最近一年的苦修,比之苦行士還要嚴苛。


    衝擊小脈、生吞龍血寶乳、碎骨九法,哪一樣不是折磨自己的痛苦之法?


    軟蚌在痛苦中磨礪出明亮的珍珠,臘梅在嚴寒吹打中散發清冷幽香。


    人於痛苦中方能涅槃。


    陸輕塵目光略微緩和,搖頭道:“閉門造車終究難成大器,你若想彌補自身的不足,就該見識更多的厲害強者,留在這裏當看門人,隻會埋沒你自己。”


    卓天一眼眸一閃,陷入深深思索。


    厲害的強者,天下青少年一輩,除卻薑虛靈,哪裏還有更強者呢?


    “不要畫地為牢。”陸輕塵徐徐道:“倘若你以為天隻有所看到的那麽大,那麽,更廣闊的天地,你永遠都看不到!就如同井中的青蛙,他看到的天永遠都隻有井口那麽大。”


    一席振聾發聵的話,給卓天一帶來絲絲震撼。


    “天下並非隻有天風公國。”


    卓天一眼前更為明亮,沉默半晌,轉身向陸輕塵叩首一拜:“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是我太拘泥於苦修的形式,而未重精髓,請容我以看門人的身份,留在這裏靜思幾日。”


    他還有一些沒有悟透,或者悟透了,卻不知該何去何從。


    “可以。”陸輕塵淡然道。


    迴到宅院內,雲兒和一眾婢女仆人兩眼閃亮亮的注視陸輕塵。


    “少爺,你太厲害了!”雲兒迴想陸輕塵剛才的招式,換做是她來對招,完全不敢想象。


    陸輕塵笑道:“你持續修煉,很快會達到我的地步。”


    “對了,你如今什麽修為?”陸輕塵問道。


    “小辰位九明。”雲兒俏眸輕輕一閃。


    當初林雨蓧還是小辰位八明,她則是一無所有的凡人。


    如今她成為小辰位九明,不知林雨蓧又到了哪一境界。


    噠噠——


    驀然間,一匹快馬行來,馬背上是陸劍。


    他駐馬在宅院外,麵上略帶尷尬。


    “堂哥……”陸劍生澀道。


    兩家關係緩和,陸劍也痛定思痛,悔過已往,可真見麵,難免覺得不自然。


    陸輕塵聞聲走出來,神情坦然:“堂弟,你怎麽來啦。”


    沒有被陸輕塵異樣眼神看待,陸劍心中輕鬆許多,舒口氣道:“半月前夜明城來了客人,伯父讓我來請你,說如果你出關了就迴去作陪,我來過四五次,你都在外修煉沒有迴來。”


    陸輕塵微微詫異。


    這還是父親第一次讓陸輕塵放棄修煉,迴去陪客人。


    以往都是讓他修煉為重。


    一定是很重要的客人。


    “是什麽客人?”陸輕塵問道。


    陸劍道:“是你外公家的表姐來了。”


    外公家……


    陸輕塵很是沉默,從小到大,他都不記得和外公家有任何聯係。


    遙遠的夜明城外公家,對陸輕塵來說隻若陌生人。


    不,比陌生人更不如。


    記得很小的時候,娘失蹤不久,外公就找上門,與父親發生激烈爭吵。


    隨後,他出手打傷父親,並威脅他,終生不得踏入夜明城半步。


    兩家鬧得非常不愉快。


    那時的陸輕塵雖然年幼,卻已經很懂事,發自內心的討厭外公家。


    至今多年過去,提到外公家,仍不免心生排斥。


    不知道所為何事,這次表姐居然來孤舟做客。


    “堂哥,現在就迴去嗎?”陸劍道:“你的表姐說現在就想見見你。”


    陸輕塵略一沉吟就搖頭:“就說我在外修煉,尚未迴來吧。”


    他不想再見外公家的人。


    一個都不想見。


    送他離開,陸輕塵迴到院裏,指點雲兒修煉武技。


    他贈送給雲兒的黃級高品武技,對雲兒來說太過深奧,需要從旁指點才行。


    時間一晃而過。


    與寧靜安逸的城南陸府相比,城中早已沸反盈天。


    位於城中心的風雲樓,塵封一年後,再度開啟。


    不論是青年一輩,還是中老年一輩,都趕往風雲樓。


    地府、文府、武府、錢府的勢力也相繼趕過去。


    武府禁軍大統領,文府孤舟城主,地府一幹頂尖一流家族、勢力首領紛紛到場。


    風雲樓隻允許五屆以內的風雲會前三甲入內,身份高如大統領、城主的外人也不得入內。


    好在三天前,兩者就動員力量,封鎖風雲樓附近的區域,並搭建三丈高的平台。


    站在高台上,風雲樓內詳情一覽無遺。


    大統領司馬傲獨居一方,目露深深期待:“不知周尚劍退出風雲樓後,會作何抉擇。”


    周尚劍二十三歲,已經是最後一次擔任盟主之位,此次尋蹤茶會後,就將離開風雲樓。


    他是風雲樓中少數還未選擇陣營的青少年天驕。


    文府和武府都對他抱以非常深的關注。


    城主南宮竹儒雅輕笑:“司馬統領何必明知故問呢?據我所知,周尚劍已經與你們秘密接觸過吧?”


    司馬傲不以為然,嗬嗬笑道:“他不也與你們秘密接觸過嗎?”


    聞言,南宮竹徐徐皺眉:“周尚劍連任兩屆盟主,潛力已經展現出來,普通的代價,恐怕很難再招攬到他。”


    不久前,周尚劍找到文府,商談過加入文府的條件。


    最初南宮竹是萬分欣喜的,若能招攬這樣未來必定大有前途的天驕,對文府的壯大很有裨益。


    但他提出的條件,讓南宮竹陷入思索中。


    他加入文府的條件,是迎娶南宮蝶,成為城主府的女婿。


    南宮竹的本意是將孫女許配給陸輕塵,因此周尚劍提出的要求,他沒有立刻答應。


    隻是,也暫時放棄前往陸府商討婚事的安排。


    陸輕塵固然有潛力,但成績僅僅是風雲會一鳴驚人的表現而已,目前來看,還沒有令人眼前一亮的成績。


    反觀周尚劍,成功殺入戰榜前五十,將孤舟當代青少年一輩遠遠甩開,可謂是驚才絕豔。


    其未來成就,絕不低於他南宮竹。


    所以南宮竹十分心動,正在考慮南宮蝶的婚事。


    眼下風雲會後,倘若周尚劍的表現能夠再進一步,徹底打動他,南宮竹將下定決心,定下兩人的婚事。


    至於南宮蝶的心上人是陸輕塵,家族利益麵前,兒女私情靠後。


    司馬傲若有深意的一歎:“看來,周尚劍給你們文府也提出了苛刻的條件。”


    周尚劍亦找過武府,提出加入他們的條件,是給予他副統領身份,亦如現在的趙紫雪。


    副統領隻有四位,他要當選副統領,就意味必須淘汰一位。


    可四位副統領,任何一位都是武府培養出來的,焉能說淘汰就淘汰?


    但周尚劍資質驚天,他又不舍得放棄。


    因此,也處於兩難的抉擇中。


    今日,周尚劍的表現,就將左右司馬傲的決定。


    此時此刻,兩位孤舟的巨頭,都將目光聚焦於周尚劍。


    兩人的關注點,都沒有在陸輕塵身上,甚至未曾留意過他。


    因為在今日這樣的盛會麵前,天才雲集,陸輕塵隻能算是墊底的一員,實在沒有關注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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