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克己竟然毫無預兆的以侍衛的身份出現了,這讓墨竹措手不及,不光因為兩人有個人恩怨,不想再見麵,還因為他是能夠影響大局走向的大人物,要是提前知道他大駕光臨,絕不是現在這樣的簡單排場。

    她不小心直唿他的名字,的確是丟臉的事,她馬上改口:“哥……”不過語氣依然不友好,像是白日見了鬼。

    裴夫人夾在中間,尷尬的介紹:“你哥哥這樣做,有原因,請他進去,你們慢慢說罷。”

    袁克己跟上她們的步子:“我時間不多,現在就想見何懷卿。”

    墨竹本能的閃身退後,不放心的看他:“您、您要來,怎麽不提前該告訴我們一聲?以侍衛的身份前來,要是有個閃失,叫我們如何是好。”

    一口一個‘我們’,難道何懷卿給她下迷魂藥了。何家說墨竹是被何懷卿擄走的,或許他們說了假話,其實這倆人是合謀私奔。想到這裏,袁克己的臉色十分難看:“別說這些廢話了,快替我安排見何懷卿。”

    姑媽此次來陽淵,隻有一隊侍衛護送,並無強兵護送,袁克己身邊勉強隻帶了幾個隨從,居然也敢大搖大擺的頤指氣使。墨竹冷聲道:“不用我安排,他知道你來了,自然派人接待你,我還要送姑媽去見皇後娘娘。”

    袁克己冷笑道:“那你快些迴來,除了何懷卿,我也有話對你說。”

    墨竹表示不想聽:“哥,長話短說,就在這裏講罷。”見他不說話,冷著臉瞪她,便道:“我也不能一味躲著,我們兄妹的確該好好敘敘舊。”說完,親自攙扶著姑媽離開袁克己,向宮內去了。

    一路上,裴夫人隻念叨著女兒的安危,墨竹問她袁家的情況,她也不答,完全陷入自己的哀傷中,聽不進其他人的話。墨竹體諒她,便不再多問,送到殿前,讓親信婢女迎裴夫人進去見皇後。她則在門前站了一會,聽到裏麵傳來女子的隱隱的啜泣聲,不由得長歎一聲。

    她想起了皇帝,那個整日醉生夢死的少年。她與懷卿之前還擔心這位少年天子是裝瘋賣傻,伺機起事,但後來越來越多的跡象表明,他就是個‘亡國之君’。

    他偶爾會悲傷,覺得自己應該振奮圖強,不該受人挾持,可這種熱血沒保持一刻鍾,就又萎靡不振了。據說先皇暴戾嗜血,動輒錘殺宮人,皇帝小時候受過父皇的驚嚇,所以軟弱無能。後來娶了強勢的裴皇後,一度恢複了元氣,一些忠誠的臣子很高興,以為皇帝要振奮了,後來才發現,振奮的不

    是皇帝而是皇後。

    後宮幹政會讓許多人不平衡,加上朝中盤根錯節的關係,和不鬥爭不成活的優良傳統,終於讓廣漢王得到了機會,篡位成功。

    就墨竹自己來說,她對廣漢王沒什麽仇恨,反倒覺得他是有手段的人,與袁克己跟庶族硬拚,就算皇室不崩潰,也要元氣大傷,不如暫時滿足他們的要求,休養生息,用其他手段弄死何家。後來提出讓‘嫡長子何思卿’娶她,挑起內訌就是手段之一。

    可惜,他遇到了何懷卿,計劃泡湯。

    在墨竹看來,最厲害的是袁克己,有利益的地方就有他的身影,且次次隻賺不賠,把所有人當棋子玩弄於股掌之上。

    他這次來,絕對沒打好主意。

    可惜,士族身份就像免死金牌,明知道他不懷好意,也不能把他怎麽著。

    午後,何懷卿派人告訴墨竹,讓她籌備酒席為袁公子接風洗塵,不用太大的排場,簡單家宴便可,袁公子並不想驚動其他人。傍晚時分,袁克己蒞臨將軍府,還是那身侍衛打扮,倒是何懷卿身著常服,加之皮膚白皙,像一位士族貴公子。

    墨竹清晰的記得上次分別時,兩人間的‘仇怨’,礙於何懷卿在場,不能發作。在門口迎接袁克己的時候,欠身問安後,笑道:“哥。”

    袁克己勾了勾嘴角,竟不屑的嗤之了聲,大步跨進了屋內。懷卿走過墨竹身邊的時候,道:“他還在生咱們的氣。”

    她聲音不大不小的道:“哦,他是特意來興師問罪的?”

    袁克己聽到了,毫不含糊的迴頭道:“我哪裏敢。怕你們連我也要推翻。”

    懷卿道:“公子方才見過陛下了,陛下對您說,我何懷卿是忠君護主的良將,看來您是沒信。”走到桌前,讓了袁克己坐下,自己亦落座。

    這時墨竹挨著丈夫坐好,提防的看袁克己:“哥哥您打扮做侍衛,不僅是為了方便護送姑姑,更是為了避免讓外人知道您來見我們罷。現在我和懷卿都在,您這次前來,有什麽剛跟我們商量的,不如直說了。彼此時間不多,不要拐彎抹角的。”

    袁克己本來捏起了酒盞,此時大怒的摔到桌下,指著墨竹恨道:“你聽聽你都說了些什麽。我當然不是來送姑姑的,我是來看你的。我是你哥哥啊,你跟隨何家大軍離開雲州,生死未卜,又卷進幫助皇帝複辟的事情裏,我怎麽能不擔心?!我避過耳目來看你,你卻認為我是來跟你們謀利益的,可笑,可笑

    ,合著你眼裏的哥哥是冷血無情的,眼裏沒半點親情。”

    懷卿樂於見到袁家兄妹反目,這意味著墨竹真像她所說的,不願意跟娘家走的太近,他離成為她唯一的依靠又近了一步。不過他也不希望關係太僵,尤其在需要袁克己的時候,他便假意道:“墨竹脾氣直了些,有些話不該說的這樣急,不要生她的氣。”朝墨竹使了個眼色,讓她跟袁克己道歉。

    墨竹不是死要麵子的人,袁克己讓她道歉,她就道嘍,起身欠禮:“小妹失禮,哥哥不要怪罪。”

    袁克己是真的動了肝火,他到這裏來,當然有別的目的,但關心袁墨竹的死活卻是排在第一位的:“你知不知道爹娘多擔心你?爹聽說你跟何懷卿帶兵出走,整日以淚洗麵,你倒好,我千裏迢迢來見你,換來的卻是你冷冰冰的質問。”

    墨竹心道,怎麽多日不見,袁克己染了個絮叨的毛病。她愧疚的道:“是我不好,讓爹娘替我擔心。”

    袁克己聽她沒提及自己,怒道:“我現在不想見你!”

    墨竹亦不想留下:“那您與懷卿慢慢聊,我先退下了。”福禮告辭,小步退了出去。

    懷卿假惺惺的對袁克己道:“怎麽能這樣對自己的兄長,太失禮了,我去把她叫迴來!”袁克己心中不滿,冷聲道:“不必了,等我消消氣,再見她,她雖然任性,但到底是我的親妹妹,袁家的事,外人不必插手。”

    ‘外人’何懷卿立即糾正:“我是她的丈夫,緣何在您口中就變成了‘外人’?”

    袁克己不由得笑道:“丈夫?你哥哥思卿可不這樣認為。”

    懷卿早猜到他會這麽說:“墨竹認誰,誰就是她的丈夫。至於我哥哥思卿……你覺得你有認他做妹夫的必要嗎?現在無論怎麽看,做袁家的女婿,還是我何懷卿更合適。”

    “這是你未免自視太高了,你將謀反的禍水引給袁家,我們可不想認你。”袁克己試探的道:“我這次來,想把墨竹帶走。”

    懷卿笑:“你知道,這根本不可能。我冒了天下之大不韙,個人性命早就置之度外了,可以不客氣的說,墨竹是我搶來的新娘,不管是誰,想帶走她,隻能帶兵馬來殺死我,才行。”

    殺死你,是麽?袁克己微笑著,眸底卻是一片寒光:“你能這樣講,倒也有幾分擔當。說實話,聽聞你拐走了墨竹,我真想殺了你。”

    懷卿直言不諱的問:“現在不想嗎?”

    袁

    克己一怔,沒料到他會說的這樣直白,馬上笑了幾聲掩飾驚慌:“殺了你,豈不是便宜了廣漢王?!想要你性命的人,何其多,我隻要坐享其成便好了。”

    “袁公子這句‘坐享其成’指的不光是看我和某人身首異處吧。”懷卿道:“……你心裏很清楚,沒有你出來主持局麵,哪怕我們打進了皇都,也很難讓皇帝坐穩皇位。”

    袁克己冷笑:“何將軍這種口氣,可不像想讓我出來主持局麵的樣子,倒像要挾持我上賊船。”姓何的翅膀硬了,對他講話的語氣,跟當初省親時,判若兩人。不過,誰讓何懷卿兵強馬壯,挾持了天子呢。

    懷卿閉目略思,良久悠悠的道:“那袁公子想不想與‘賊’共謀天下?”

    夠囂張的,好一句‘共謀天下’,姓何的分明是想要和他一樣的地位。袁克己眯起眸子,開始裝糊塗:“我這次來,隻想看看妹妹,並沒想這麽多。何將軍說的這席話,容我好好想想。”

    懷卿笑道:“袁公子慢慢想,不急一時。”

    袁克己用了幾口飯菜,道:“我一會想單獨見見我妹妹,有些話,從她口中說出來,我才信。”

    懷卿正想用妻子探探袁克己的口風:“好,我想墨竹也有話想對您講。”

    撤去酒席後,何懷卿避開,讓袁氏兄妹單獨相見。墨竹一進屋,就見袁克己冷笑著看她。雖然旁邊沒有侍女,但她料他不敢亂來,在他對麵坐下,慢悠悠的喚他:“哥哥。”

    他則笑著迴了句:“賤人!”

    墨竹怒極反笑:“您這是自稱嗎?”

    袁克己轉正身子麵對她,惡狠狠的道:“何懷卿把你擄走了,你居然沒半點尊嚴的對他言聽計從,士族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士族的臉不是從某人在酒肆欺辱民女就丟盡了麽,哪裏還有剩餘的,讓我來丟!”

    他氣的臉色煞白,突然抓過墨竹,附在她耳邊道:“早知道你這麽輕佻,就該強了你!說不定你早匍匐在我腳下了。”

    墨竹白他一眼,冷笑道:“您不是已經做了,隻是你蠢,失敗了。”

    袁克己捏住她的下巴,怒道:“幾日不見,你本事見長,句句跟我頂嘴!沒有何懷卿,你尚且能活,沒有我,你試試看,你是個什麽東西!”

    “又拿家世威脅我?哎呦,我好怕呢。”墨竹學著他的語氣:“袁克己,你是越發拎不清了,沒有我,你還在翠洲一畝三分地窩著做你

    的土財主呢!互相利用罷了,少擺出高高在上的樣子!這裏不是翠洲,你別想跟我撒野!”

    “這是跟哥哥說話的口氣?!”

    “我在跟一個曾想□我的禽獸說話。”

    他恬不知恥的老生常談:“你與其在庶族身下□,不如跟我……”

    她輕蔑的道:“又跟他比了?懷卿至少肯對我承諾,給我安穩的生活。你呢,除了為了利益,把我不停的賣給不同的人,又覬覦我的身體外,你還對我做過什麽?你和他比,隻不過比他有個好出身罷了,醒醒罷,你我沒血緣關係,我也不會選你。”

    袁克己何時受過這樣的侮辱,竟說他不如一個庶族,他氣的冷笑:“給你安穩的生活?他還擄劫你?你不覺得自相矛盾嗎?”

    墨竹見他氣的直抖,火上澆油,佯裝幸福的笑道:“我當時的確有那麽點生氣,但後來想通了。他舍不得我,才會劫我走,他這麽做,是因為愛我,所以我不怪他。”

    他怒不可遏:“那你對他呢?”

    “我愛他,所以我不可能接受別的男人碰我,不管你對我有什麽想法,最好統統打消。”

    他恨極,咬的齒響,她亦暗暗害怕,氣氛一度緊張到極點。突然,他捂住眼睛,低頭悶笑了幾聲,再抬起頭來時,竟是滿麵笑容:“你們相親相愛,感情篤定,對袁家再好不過了,我還怕你們夫妻反目,影響大局,現在我不必擔心了。”

    墨竹見他突然發笑,一副受到刺激後的癲狂樣子,擔心的道:“……你還好吧。”

    他笑眯眯的道:“我很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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