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在死的那天,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我送了一個小姑娘一頂綠色的帽子,哈哈。”“他可能覺得我人還不錯。”池焰說到這句話的時候,黃頭發已經走到了底樓,正要推門出去。他的手抓在門把手上,緊緊攥著,閉上眼,告訴自己那隻是一個npc,這個遊戲也與他無關。他隻是一個觀眾。更何況他們都已經見慣了生死,還在乎這麽一個npc嗎?“哪怕隻是裝裝樣子,哪怕隻是今天一天,大家一起來玩一個明天會更好的遊戲,說不定明天真的就會變好呢?”“老子信了你的邪。”黃頭發放開門把,轉身往樓上衝。老頭還倒在原來的位置,他連忙四處拍門,大喊“有人暈倒了”,找來鄰居和家屬,緊急送醫。急匆匆的腳步掠過那位還蹲在地上痛哭的玩家,他抬起頭來,眼中有一絲茫然。淚眼婆娑中,他看不到人群裏的黃頭發,但他認出了自己父親的臉。他霍然起身,大聲喊著追上去,“怎麽迴事?等等、等等我!”可人群哪會停下來等他,對於這些npc來說,他隻是個不知從哪兒來的騙子。他眼睜睜看著他們攔車離開,一個人站在路邊,茫然無措。這時,一輛出租車停下來,車窗搖下,露出一張俏麗的臉,那是蘇妙妙。她揮了揮手,笑問:“朋友,打車嗎?”玩家微怔,隨即打開車門進去,“麻煩你跟上前麵那輛車,去醫院,快!”而等到他趕到醫院時,他爸已經被推到了手術室裏麵。亮起了紅燈的手術室大門口,左邊站著大汗淋漓的黃頭發,右邊站著匆匆趕來的玩家。黃頭發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就這麽鬼使神差地跟了過來。他現在本應在去做任務的路上,把病人送上車就可以了,何必跟來。可是一種無端的情緒包裹著他的心髒,催促著他,讓他不由自主地邁開步伐,一起投入到這場救援行動中來,跟所有人同唿吸。緩過一口氣,他不由迴頭去看。這一整條走廊裏,一直到護士站,都站著陌生的npc、玩家和觀眾。他們互不認識,參賽玩家甚至看不見觀眾,本該身處不同維度的人卻又在此因為同一件事,奇妙地匯聚於同一個畫麵裏。“人生多奇妙,我以前一直覺得我是個拯救世界的大英雄,沒想到成了歐皇,拿到的裝備還是機甲套裝。我懷疑永夜城的係統裏麵一定有個eva副本。”池焰還在沒心沒肺地開玩笑,他總是這麽的不著邊際,有時煽情,有時又中二。黃頭發抹掉額頭上的汗,打開係統麵板看到外賣時限已到,任務失敗後得到的懲罰buff,噗嗤笑了笑。他還得繼續自己的任務,現實就是這麽的操蛋。玩家看不見他,也不會知道那個幫了他的人就站在身邊,他一直抬頭盯著手術室門口亮著的那盞紅燈。會得救嗎?他的爸爸,在真正的人間,如果發生了這樣的意外,也會得救嗎?他可以祈禱嗎?如果這世上真的有神,如果明天真的會更好,那就讓他看到一次希望吧,哪怕一次也好。手術室裏,玩家扮做的醫生趁著其他人不注意,將治療藥劑迅速倒入病人的嘴裏。等了一會兒,藥劑起效,病人的心律恢複正常,唿吸漸趨平穩,她悄悄鬆了口氣。手術結束,她放下器具,正準備離開時,熟悉的提示音響起。“叮!妙手仁心,加15分。”“叮!生存值已滿,您的隊友已蘇醒。”驚喜在她的眼中暈染。她顧不上跟別人打招唿,一把摘下口罩,推開門出去。外麵等待她的,是守在門外喜極而泣的玩家,以及從走廊盡頭遠遠傳來的歡唿聲。“醒了、有人醒了!”因為毒氣入體而昏迷的觀眾們,因為數量過大而被分配到了市內的各大醫院,這家醫院也在其中。她的隊友也在這裏,此刻正向她奔來。一個擁抱,換來滿堂喝彩。剛才那位玩家依舊站在手術室門口,他看著眼前這歡喜的一幕,迴頭又看向被護士推出來的他的父親。他忍著眼淚,伸出手像小時候他父親無數次對他做的那樣,摸了摸他的頭。“你要好好的。”“我也會好好的。”“哪怕不再見麵,也會好好活著。”歡喜聲淹沒了他的哭聲,這聲音遠遠地傳到外麵,讓已經走出了醫院的黃頭發又停下腳步,迴頭遙望。馬路對麵,一輛停著的出租車裏,蘇妙妙戴上墨鏡重新發動了車子。車子緩緩啟動的時候,她拿起車內的對講機,說:“又醒來一個,朋友們,你們那兒怎麽樣啊?”“馬馬虎虎。”“我這兒有兩個,再推一把,估計就能醒了。”“我說,這不是靳丞該幹的活嗎?為什麽現在是我們在幹?”“風頭不能讓他一個人出啊。”“說得好像你出什麽風頭了一樣,你要想出風頭,那就去做個橫幅,或者搞個大喇叭全城廣播,就說我們紅榜小隊橫空出世吧啦吧啦……”“咱這不是學習雷鋒好榜樣嘛……”“我難得做一次好人好事,我警告你們,不要撲滅我熱情的小火苗,否則分分鍾黑化給你們看。”“……”出租車遠去,七嘴八舌的聲音也散在風裏,再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