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他要去找先生。他終於想起自己在昏迷前想要做的事情。他得找到他。先生是一個多好的人啊,別人不懂,苗七懂的。如果不是先生,他早就死了,死在肮髒的無人問津的垃圾堆裏。無數的人走過他,隻有先生為他停留了。來自a區的先生,曾是苗七無法觸及的大人物,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他會為自己駐足,親切地問他“你還好嗎”。苗七永遠記得那句話。他沒有唐措和靳丞那樣的實力,也沒有餘一一那樣的運氣,他就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普通人。像他們這些出生在和平社會、從小到大都沒經曆過什麽大風大浪的可憐蟲,也沒人教過他們要怎麽去麵對那些一上來就生死相逼的副本,要怎麽去麵對人心的黑暗,要怎麽才能讓自己活得體麵一點。哪怕是希望憑借自己的雙手,在永夜城賺取一份飽腹的午餐,都能被打得頭破血流,然後被當做垃圾一樣扔出去。先生把他撿了迴去。先生對他好。苗七還記得那個新年,先生送他紅圍巾時的場景。他們一起坐在屋裏吃餃子,就像一家人,讓他一瞬間覺得永夜城好像也沒有那麽恐怖了。所以就算先生利用他又怎麽樣呢?隻有先生對他好。他寧願當先生的一條狗,也好過當那些衛道士眼中的可憐蟲。如果他能用自己的命來保護先生,那是一件多好的事情。所有人都在站著說話不腰疼。所有人!偽善是什麽?偽善是那些衛道士發明出來的最惡心的詞匯,他們一邊往地上丟著垃圾,一邊指著別人拿來裝垃圾的塑料袋,誇張地驚唿天呐,你這個偽君子,你難道不知道塑料袋會造成垃圾汙染嗎?天呐!聽聽這是多麽令人心痛的指責!苗七時常覺得諷刺,他張牙舞爪,想要將一切傷害先生的人趕走。因為隻有他看得到,先生捧著書獨坐在花架下時,偶爾流露出的悲傷表情。那像是另一個先生,在等著誰去救他。先生很少外出,僅有的幾次也是由他陪著。他原先不知道先生與那位典獄長之間的糾葛,但一次又一次,他看到先生走到g區大門口的位置,停頓片刻,又往迴走。他像是不經意間走錯了,可先生那麽聰明的人,不會走錯那麽多次。隻有先生對他好。也隻有他懂先生。苗七想要保護先生,卻總是做不好。這次也一樣,先生占據他身體的時候,他甚至感到一絲欣喜。他想這樣也好,先生能解除無法離開a區的限製,或許就能迎來新的生活。可事情並未如他期待的那樣發展,他的先生,愈發痛苦。“先生!”苗七開始唿喊,他記得昏迷前他還能看到那個沉睡在海底的還繚繞著微光的身影。在這裏,先生還是自己的本來麵貌,不,要比他印象中的先生還要再年輕一些,穿著長衫,眉目平和。他又喊了幾遍,無人應答,就連剛才喚醒他的那個聲音也聽不到了。就在這時,他忽然看到自己的紅圍巾被拉扯出了一根線頭。那根紅色的線在海水裏浮沉著,因為光線太暗的緣故,所以苗七剛開始沒發現它。他試探著抓住線,將它拉迴,線卻仿佛沒有盡頭,一直延伸向海的深處。先生,是你嗎?線的那頭是你嗎?苗七又驚喜又忐忑,連忙順著線奮力往前遊。海水的重壓和無處不在的尖叫嘶吼讓他的耳朵裏很快就滲出血來,但他的目光依舊明亮,一直、一直看著前方,仿佛在凝視著希望。與此同時,永夜城內,已經快要合攏的黑洞處也終於有了變化。一股透明的波紋在洞口湧現,能量波動之大,讓許多人都感知到了,紛紛抬頭觀望。他們對於靳丞一箭破天的驚愕還沒完全散去,此時見到異象,已經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緊接著,他們看到了一張符。明黃的符紙貼在了快要合攏的洞口,符文化作金光燃燒,瞬間又將黑洞撐大。兩個相擁的身影便從這金光侵染的洞口衝出,在萬眾矚目之下,如同收翅鵬鳥落下。驚唿聲這才開始擴散,“誰?又他媽誰?!”“那個身影,是、是黑蘿莉!”“歐皇!”“我的媽呀這是什麽?!”“好像殉情啊我日!”旅館樓頂,一道比所有聲音都大的失控驚叫劃破長空,“臥槽餘一一!你在幹嘛!!!!!”這是聞曉銘。他千算萬算沒算到自己會看到這樣的場景,餘一一打橫抱著莉莉絲從天而降,真的好他媽像殉情。他當然知道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是殉情,放在莉莉絲身上就一千一萬個不可能了。問題就來了。餘一一你他媽到底手往哪兒放?聞曉銘氣到跳腳,迴頭想尋求支援,就看到靳丞和唐措同款麵無表情臉看著天空。好的,聞曉銘的心氣突然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