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的臉色果然沉了下來,她盯著靳丞,那雙漂亮的眸子裏滿是深邃的透不進光的黑暗。她也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你懂什麽。”這是一個陳述句。靳丞聳聳肩,“我是不懂,但我有說錯嗎?”小姐不欲與他廢話,她越是心中動搖,越想快些結束這一切,不給自己動搖的機會。她很快便掏出一盒火柴,不再看靳丞,徑自將火柴點燃。唐措卻在這時從壁爐那厚厚的灰裏搗出了一樣東西。那是一把金色的小剪刀,像是女人做針線活時用的。掂了掂分量,挺重,看成色似是純金打造。值得注意的是,這把剪刀上有血,而且血跡已經幹涸,並未黏著灰塵。也就是說,這把剪刀是在血跡幹了之後才被扔進去的。在前兩個時空裏,唐措不是沒有檢查過壁爐,但都沒見過這把剪刀。“靳丞。”唐措叫了靳丞一聲,待他迴頭便把剪刀丟過去,直言:“兇器。”靳丞接住,挑眉,“殺誰的?”唐措:“夫人。”靳丞:“你確定?”唐措眨眨眼。靳丞明白了,兵不厭詐嘛。於是靳丞拿著剪刀繼續跟小姐說話,“你還記得這把剪刀嗎?”小姐神色驟變,手裏的火柴都掉在地上,很快便在草叢中熄滅。靳丞一看有戲,心裏也明白了些許真相,微笑道:“你看,你根本什麽都沒放下。你殺了她對不對?就用這把剪刀紮進她的心髒,從那一刻開始你就放不下了,無論於公館是否還存在。”“你住嘴!”小姐大叫一聲,捂住了耳朵。在這一刻,冷漠的外殼裂開一條縫,露出皮膚下藏著的暗瘡。靳丞的話就像針,無情紮下,暗瘡便開始流膿。“你懂什麽?你不過就是一個闖空門的賊,像你們這樣的人,什麽也不會懂。”聽到她這句話,靳丞才算明白了玩家在這個副本裏的定位,原來是賊。神他媽是賊,老子還不樂意做這賊呢。“賊亦有道,小姐。如果你放我們出去,我們不會把在這裏發現的事情說出去。但如果你非要放這把火,你燒得死我們,燒得掉這把剪刀嗎?我的同伴一定會來找我們,真相也總有大白的一天。”小姐咬著牙,冷笑,“但到了那一天,你們早就變成枯骨了。”“魚死網破確實也可以,不過”靳丞又問:“你真的不想再見見她嗎?她就在這棟屋子裏,你殺了她,現在又要再殺她第二次,真的能下得去手?”“你說什麽?”小姐不敢置信。“我說她就在這裏,在看著你,而你,她親愛的女兒,又要殺她第二次。”“這不可能!”“她有一雙漂亮的杏眼,跟你一樣,對不對?她已經死了,房門鎖著,我不可能見過她。你也可以說我看過她的照片,可照片不會告訴我,她死時穿著白色的衣服,胸口有血。”“住嘴,你住嘴!”小姐要瘋了。她怎麽能相信這世上有鬼,可當她忍不住看向二樓的窗戶時,卻仿佛真的看到有鬼魂站在那兒。她知道那是她的想象,是假的,可她的大腦管不住她的慌亂的心,多年前的一幕又在她的眼前反複上演。血。她的手上到處都是血,怎麽擦都擦不掉的血。金色的剪刀落在地上,哐當一聲,床上的女人痛苦的呻吟著,漸漸失去了唿吸。迴憶在折磨著她,神經傳來鈍痛,讓她陷入瘋狂,“她根本不配做我的母親,如果不是她,這一切都不會發生!”靳丞的神色卻愈發冷漠,仿佛一個袖手旁觀的看客,“哦,可她生了你,她就是你的母親啊。”“可她的心裏隻有她的愛情,她要愛情,父親要愛情,他們都要愛,唯獨不愛我。”小姐說著,抬頭望著黑沉沉的天幕和愈發慘淡的月亮,瘋狂逐漸變成低喃,“他們到最後也沒有選擇我。”癡男怨女,隨愛情生隨愛情死,卻多把痛苦留給別人。靳丞看著她脆弱的樣子,餘光不由瞥向唐措。其實在他短短三十多年的人生裏,他從未覺得愛情是偉大的。既然是私人的感情,那就稱不上大,快樂與苦痛都是自己的,隻為自己服務,與他人無關。不過美是美的,痛苦有時也可以是美的,恰如破碎的心灑落一地。想到這裏,靳丞忽然發現他最近真的無論什麽事都能想到唐措身上,戀愛綜合征嗎?可他都還沒開始談戀愛呢。愛情究竟是個什麽東西。影響力怎麽這麽大。“咳。”唐措被他盯得有點不自在,幹脆走到窗邊打斷了他的注視。屋外的小姐還保持著剛才的動作,宛如定格,唐措沒興趣跟人探討愛情,開門見山地問:“林婉到底愛誰?她愛於望月嗎?”小姐這才看他,歪過頭,哂然一笑,“是啊。她愛誰不好,偏偏愛的是他。求而不得,便要將人毀了。”“小叔叔是個很好的人。”她頓了頓,又說:“我這些年住在他旅居國外時生活過的地方,碰到了他的主治醫生。醫生告訴我,如果他不堅持迴國,還可以活十年。”說這些話時,小姐雖然看著他們,目光卻沒有落在實處,更像是在喃喃自語。“他是一個無線電專家。”話音落下,小姐陷入長久的沉寂,而於公館的二樓,傳來了女人淒厲而又哀婉的哭嚎。這其中夾雜著的悔恨、痛苦和絕望,就像一千根針刺在人的心上,密密麻麻。唐措深吸一口氣,盯著小姐,繼續問:“那閣樓那位呢?他又扮演了什麽樣的角色?”“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