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靳丞站到了閣樓的窗戶前,推開窗俯瞰著牆上的大作,在這個角度下,一整麵牆紅彤彤的甚是壯觀。但靳丞還是覺得不夠紅。於是他拎起顏料桶,“嘩啦”一聲把剩餘的顏料順著牆壁傾灑而下。“你做什麽!”凱爾特震驚了,忙不迭衝到窗邊望下去,隻見紅色的顏料像瀑布衝刷著魔法陣,似罪惡的鮮血,觸目驚心。原本在樓下看著的人也一個個震驚錯愕,暗處的騷動驟然炸開,變成明麵上的火花,連成了片。不要這麽驚訝。靳丞這麽想著,屈指敲了敲自己的腦殼,係統又在給他彈提示音了。善良的吟遊詩人好像不該做這種危險分子才做的事情,所以靳丞決定要挽迴一下自己的人設。譬如,在給玫瑰教派潑紅油漆之後,再給他們來一首溫暖的曲子。沒錯,靳丞就是在給他們潑紅油漆。他又找不到玫瑰教派的大門開在那兒,所以隻能畫個魔法陣代替,再一桶油漆給你潑上去。對於一個有狂熱信仰的教派來說,這種行為大概比殺了他們更難受。“這樣你的總部就不會認為你是邪惡了,跟邪惡作對的,都是光明。”靳丞理直氣壯地跟凱爾特解釋。“我感覺有哪裏不太對。”凱爾特艱難地咽了口唾沫。“放心吧,凱爾特。”靳丞拍了拍凱爾特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這個教堂是彼得牧師的教堂,彼得投靠了邪惡,教堂也肯定已經被邪惡汙染了。我們這麽做,是為了更快地抓住他們,不讓更多的人被他們所害。”事已至此,凱爾特也隻能這麽想了。下一秒,靳丞果然又拿出了他的小豎琴,單臂撐起靠坐在窗台上,抱著琴起了個調。他想了想,最終彈奏了一首《安魂曲》。沒有用上聲波攻擊的,純粹的安魂曲,用以超度死去的亡魂。安魂曲的聲音很快就從教堂的閣樓上擴散開來,不管是白葉區的普通的民眾,還是躲在暗處的玫瑰教派的成員,都不由自主地抬頭看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惶惑、驚懼、憤怒。有人不可遏製地低下了頭顱,有人緊緊握住了劍柄,而閣樓上此時又來了一個人。一頭蓬鬆的紅發,遠遠望去就像巴茲。凱爾特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隨即問靳丞:“你確定這樣能行?”靳丞道:“他長得不怎麽像,不過他隻需要在這個窗口晃幾下就可以了。懷疑的種子一旦被種下,就會生根發芽。唯一需要擔心的一點是如果待會兒來的敵人太過強大,我們要怎麽活下來。”這可說到凱爾特的長處了,他拍拍胸膛,說:“你放心,我已經在各處布置好了魔法陣和陷阱,除非有反叛者伊索或紅衣祭司那樣級別的人物前來,否則一定叫他們有來無迴。”聞言,靳丞忽然想起了什麽,“你說羅傑裏德閣下正在追蹤伊索?”“是的,伊索的危險程度大概比兩個紅衣祭司加起來都大,但他神出鬼沒,這次好不容易抓到他的尾巴,羅傑裏德閣下怎麽也不會放棄。”因為靳丞與伊索有過正麵的接觸,所以凱爾特並未將這個消息隱瞞。他也在觀察,觀察靳丞聽到這個名字時的反應,來判別他的真實立場。靳丞聽到這個消息就放心多了,伊索被羅傑裏德拖住,至少不會再突然殺出,可另一個紅衣祭司呢?期望他不會出現在地道裏。而就在靳丞的擔憂浮現心頭時,被他惦記著的紅衣祭司,正在城外的某個葡萄酒莊園裏。頭頂是烈陽炙烤,他整個人蜷縮在地上,不住地捂著喉嚨咳嗽著,紅色的祭司袍上滿是汙濁和血跡。他的一張臉也早失去了原來的樣子,臉頰腫脹,嘴裏的牙也掉了幾顆。“咯咯硌!”醜陋又滑稽的魔偶在笑,用力地在他疼痛難忍的身體上蹦跳,還不斷地拿手裏的黑傘戳他。魔偶的主人則坐在庭院的遮陽傘下邊,一手支著下巴,一手搖晃著葡萄酒杯,流蘇耳環被風吹著,在陽光下露出金色的光澤。過了好一會兒,紅衣祭司已經進的氣多出的氣少,他才放下酒杯慢悠悠站起來,拄著傘走到他身邊,彎腰看著他,笑說:“你現在知道得罪我的下場了嗎?”“你、伊索……你不要太猖狂……主教大人不會放過你的、咳、咳……”紅衣祭司艱難地睜開眼睛,斷斷續續地說:“你這樣做,分明是反叛!”伊索在笑,“我本來就是反叛者伊索,不是嗎?”“你、你會被懲罰的……”“那又怎樣?我有沒有警告過你們不要來幹擾我的行動,因為你們,我所有的計劃都被打亂了。刺殺大公?你們以為殺了他,扶持那位腦子隻有針尖那麽大的王子殿下上位,就能將法蘭控製在掌心嗎?愚蠢是多麽可怕啊,竟能令你們在羅傑裏德的眼皮子底下動手,製造出這麽一樁笑話。”紅衣祭司大口地喘著氣,說不出話來了。伊索繼續道:“我知道你們的打算。你們知道我的實驗成功了,所以想提前動手,搶走這個功勞,好安到自己的頭上去,對嗎?我知道你們這一批人,向來將我視作異端,甚至想要將我除去,主教大人早就與我說過,讓我不要與你們計較。”“可你們怎麽不聽呢?”伊索疑惑著,笑容愈發乖戾,那傘尖抵在紅衣祭司的心口,隻要他一動,就能刺破對方的心髒。生死,隻在他一念之間。“你如果、殺、殺了我……主教大人也不會放過你的!”紅衣祭司快瘋了,赤紅的眼珠子緊盯著伊索,又恨又怕,“伊索,你遲早會被釘在十字架上!”“我最討厭別人威脅我了。”伊索把傘尖往前遞了遞,紅衣祭司便痛得蜷縮起來,發出慘叫。然而就在這時,伊索驀然轉身。“羅傑裏德。”他念出這個名字。真煩人。簡直陰魂不散。與此同時,唐措挾持著巴茲走進了通道深處。他們拐過幾個彎,慢慢地越走越偏、越走越偏,周圍的溫度也慢慢降低。但唐措一直記著走過的路,他的腦內有一張自動生成的地圖,如果他這地圖畫得沒錯,那他們仍然在白葉區打轉。十分鍾後,四人來到了教堂附近。唐措不動聲色,假裝自己什麽都沒看出來,蹙眉問:“你們究竟要帶我們去哪兒?”“到了你就知道了,再耐心一些,我們還要走一會兒。”魔法師走在前頭,越是往前走,他的步伐越快。雖然這種提速很不明顯,但怎麽也瞞不過唐措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