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發生得太過於突然,我沒有辦法迴到現實。


    兩天以後,哈揚就迴到了這裏。


    哈家具體的身份和背景,我不想去探究,隻是偶爾去看一下蘇姐。


    “蘇姐”已經完全變成了“蘇姨”了,滿頭的白發襯著她蠟黃的麵容,比之前天不知道憔悴了多少倍。


    然而在哈宇軒辦理喪事的第三天,一群不速之客竟然不請自來。


    西堂屋的客廳內,一群黑衣大漢簇擁著一位白淨的書生模樣的男子,站立在大堂的中間。


    我陪同著蘇姐,拿著一疊經書正想從西堂屋內出來,就被那一群人圍在了中間。


    “崔總,這一別多年了,別來無恙啊!”


    不知道怎麽的,蘇姐一見那一群人就將我往身後拉,似乎不希望我出現在那群人的麵前。


    “怎麽跟哥哥說話呢?還稱唿我為‘崔總’了,多少年不見你迴家,你這又是能耐了?”


    被喚作崔總的人笑嗬嗬地站起身來,走到了蘇姐的身邊,可是卻被蘇姐搶先主動迎了上去。


    “哥哥,你這話真是害慘了我了。你明明知道哈宇軒不待見我,卻還要跟他定下那個協議。你可知道這麽多年來,被人家當貴客一般的供著,心裏有多難受?你根本就不知道我的感受!”


    蘇姐的長發雖然尾梢烏黑,但是自從哈宇軒走後,她便不再刻意地去染黑了。此時隨著她一邊說話,一邊身子顫動,黑白相間的頭發,在微弱的秋風中,顯得格外的蒼老。


    哈宇軒居然個跟這位崔總之間是有協議的?


    而蘇姐居然是這位崔總的妹妹,可是為什麽他們不是同一個姓呢?


    此時,崔總的眼神不再帶著笑意。他見到他的妹妹這是那麽激動地看著他,並且如同一個潑婦般的衝著他不停地叫喊,臉上原本掛著的一股客氣而疏離的笑意,一下子就蕩然無存了。


    “你愧對父親對你的重托。你私自離開部隊,組織上不處罰你,已經是厚待了你,可是你居然異想天開,還指望父親來祝福你,怎麽可能?除了將你以這樣一種形式,空降到哈宇軒的身邊,你覺得父親還能為你做些什麽呢?”


    這一段話,道出了眾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崔總身邊的黑衣人,就如同一個個不會說話的木偶。而蘇姐這邊,除了一個幫忙拿東西的,蘇姐平時用的來的傭人,就隻剩下一個我。


    “我私自退離部隊,也是因為你們!你們隊梅久婉做出那樣的事情,我是想替你們償還!懂嗎?償還!”


    被蘇姐狀似不在意地落在人群中的我,此時渾身顫抖如同篩子般。手裏被蘇姐不知不覺堆滿了經書,猛地在人群中,是看不見我的臉的。


    可是,剛才聽到的信息,實在讓我難以消化了。


    我的母親梅久婉是那一對崔家父子的什麽人,又被他們怎樣的對待了?


    當年對哈宇軒情有獨鍾的蘇姐,在被崔家父子用特殊的方法,遣散到他的身邊,又是為了什麽?


    “妹妹,你是糊塗了,償還這一說又該怎麽說?你怎麽不說那是她梅家欠我們崔家的呢?”


    崔總笑得陰測測。


    “崔世淮!你竟然還有臉說那是梅家欠崔家的,你忘記了舅母當年是怎麽救你的了?”


    蘇姐滿臉淚水,近似絕望地看著他。


    崔世淮卻渾然不在意。


    “作為舅母,救了一個我,等於救了整個家族!她應該感到榮幸才對。”


    一時間,不知道是蘇姐真的被氣著了,還是她真的是沒有話再去反駁了。靜謐的人群裏,誰也不再主動說一句話了。


    “好了,逝者已逝,生者還要繼續生活。作為崔家的女兒,以後你仍舊要在這裏為哈家當牛做馬,也算是在積累行善吧!”


    崔世淮走到蘇姐的身邊,試圖輕輕地去拍拍蘇姐的肩膀,卻不想眼神無意之間落向了我這裏。


    “你?”


    他語調上揚。


    隔著高高的經書,還有身邊簇擁的人群,崔世淮開始往我身邊慢慢走來。


    我下意識地抱起手裏的經書,就想向外圍走去,卻發現手頓時被蘇姐身邊的一位老嬤嬤給緊緊抓住。


    “小姐別慌!跟在我的後麵。”


    崔世淮的腳步越來越近,我不知道他為什麽要走到我這裏來,隻能按捺住內心的恐懼,耐心等待。


    我的臉,被蘇姐刻意地用經書擋住,整張臉埋在一叢經書的後麵,讓人看不真切。


    原本以為自己是個無關精要的人,可是這幾天的遭遇,現在細細想來,一定是我與他們說的那位梅久婉有著幾分相似的。


    而梅久婉也跟麵前的這位被人稱作“崔總”的崔世淮,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崔叔叔遠道而來,怎麽也不讓人去前廳叫我一聲?害得我等的好苦啊!”


    熟悉的溫潤聲音從院門口傳來,竟是哈揚!


    “賢侄節哀順變!”


    聽到來人的聲音,崔世淮終於停下了向我走來的腳步。


    遠遠地衝著來人微不可聞地點了點頭,崔世淮靜靜的看著哈揚以及他身邊的哈天賜,臉上沒有一絲的表情。


    “崔叔叔過於多慮了,家父久病纏身。這次能夠得以解脫,也算是他求仁得仁了。”


    “賢侄能這樣想,真是令我意外!”


    崔世淮笑得非常親切,他說著竟走到了哈揚的身邊,想要伸手去摸哈天賜的小頭顱。


    可是,小甜天天卻機靈的一躲,同時憤怒地叫喊出聲:“你想幹什麽?壞人!”


    崔世淮的手就那樣尷尬地停留在了半空中,而我在愣神的同時,也很快被人猛地一拽,想著後院的方向走去。


    後院的一件專門放置經書的小書屋內,蘇姐正背對著我筆直地站立著。


    很久,她才用手摸了一下雜亂的頭發道:“薇薇,記住你自己的名字!季詩涵!你是老季家的骨血!”


    然後,她才緩緩地轉身,看向我道:“剛才那人是我的哥哥,當年就是因為她,你的母親梅久婉陷入了萬劫不複的境地。你可會恨我?”


    她大大的眼睛因為淚水,而略顯渾濁,就那樣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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