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子這迴是真的生氣了……”


    前麵,蘇姐慢悠悠地掏出了一支煙,點著了,然後夾在了唇間。


    而我卻不明白蘇姐說哈揚這迴真的生氣,是生的誰的氣。是生的我的氣嗎?


    我不敢多想,滿滿的歉疚感彌漫在心口。


    那邊似乎沒說幾句話,接連後麵的六七輛車,全部在哈揚的示意下,通通放行了。


    隨著車流的移動,我透過墨色的車玻璃,遠遠地看著小天賜也跳出了車門,跑到了哈揚的身邊,被哈揚一下子高高抱起,拋到了空中。


    “蘇姐,哈先生他們為什麽還不走?”


    我著急地問道。


    “嗯!放心,他們很快就會迴瑤縣的。隻不過,暫時還得在這座城市喝上一兩頓茶罷了。”


    喝茶?什麽意思?


    我越來越聽不懂了。不過看著蘇姐無意解釋,而是專心地開著車,我也不再好意思繼續多問了。


    歉疚,後悔,好奇,驚慌,還有疲憊很快就侵襲了我,終於,我在蘇姐搖搖晃晃的車子裏,昏昏欲睡過去了……


    醒來時,蘇姐正在車門邊抽著一根煙。


    我簡直要崇拜死這個老太太了,但是,看著她略顯愁容的麵孔,我一時還沒有恢複的各種情緒,很快就全部迴憶起來。


    “蘇姐,哈先生他們到哪裏了?”


    我的聲音小的可憐。


    “不要緊,他們一家大隱於市,隱了多少年了,也該出出世了。”


    蘇姐的眼神遙遠而迷離。


    “給你們添麻煩了!”


    我囁嚅道。


    沒想到蘇姐卻似突然想起了什麽一樣。她猛地轉身看向我,仔細地瞅著我的臉龐問道:“梅久婉是你什麽人?”


    第一次聽到這麽陌生的名字,也是第一次聽到有人直截了當地問我,認不認識這樣一個人。


    我心中某處的弦似乎猛地一緊,然後心便開始狂跳不已,再也停不下來了。


    “蘇姐,你能告訴我,梅久婉是什麽人嗎?”


    我顫抖著聲音,含著淚水。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但是潛意識裏我就是想哭。


    “哈揚的父親深深愛著的一個女人!一個至今消失了,就沒有再出現的女人……”


    蘇姐的聲音惆悵而又憂傷。


    她扔掉手裏還剩下的半截煙頭,眯起眼睛看著遠方的落日,竟一把扯開了自己的長發,頓時如絲綢一般的黑發披散下來。


    但是那黑色如緞般的長發的發根之處,確實雪一樣白的發根,根根銀白,耀眼無比。


    “她是一個好女孩,救了我!卻傷了自己!也傷了哈宇軒!”


    “您認識她?”


    “認識,我們一起長大……她從小也喜歡叫我蘇姐姐,總是會哦一直叫著我‘蘇姐姐,蘇姐姐’,然後跟前跟後地追我。真的好想再聽她叫我一次‘蘇姐姐’啊!”


    蘇姐說著說著,竟有一些哽咽。


    可是她似乎並不想讓我發現,說著說著,竟用左手快速擦拭了一下自己的臉頰,然後紅著眼睛,再也不願意多說什麽了。


    她們是故交!她們也一定感情深厚無比!


    難道就因為蘇姐懷念這個梅久婉,而固執地讓所有人都叫她“蘇姐”嗎?


    我頓時好奇起她們之間的事情了,但是看著坐在駕駛室內的蘇姐一臉的憂傷,卻怎麽也不知道從哪裏挑起話題。


    “丫頭,你知道你這一次改變了一個家庭的命運了嗎?哈家再也別想太平了!”


    蘇姐見我杵在車門外不知道如何才好,突然嚴肅地看著我,厲聲說道。


    “對不起,我……我不知道事情會發展成這樣,問題會有這麽嚴重……”


    早就知道哈揚在停車場的出口處,亮出來的那一張名片非比尋常,但是,我沒想到,僅僅是這麽一次逃亡,會牽累一個大家族。


    “應勢而生的事情有很多,看上天的安排吧!但願這一次,哈家的時間表是對的,做的事情也是順勢而為,大勢所趨吧!”


    “我不懂你說的是什麽……蘇姐,對不起,我為拖累你們感到抱歉!”


    “不管你的事。表麵是因為你,其實也不是因為你。”


    蘇姐的話我越聽越糊塗,隻是,蘇姐已經不再跟我打哈哈了,她一個帥氣的跳躍,就直接翻身跳進了車內,直讓我為她生生捏了一把冷汗。


    這麽一個已經五十五的老太太,身板比我還要結實。


    車子繼續地向前飛馳著,到達哈家老宅的時候,我簡直詫異得無與倫比。


    哈家老宅坐落在一處深山之中,這裏不是城堡,卻有至少三道城牆,將院落中間的正堂大屋,緊緊保護在院落的最中心。


    院落臨崖而建,院中樹木蔥鬱。


    進來的第一道院門前方就是一道鋼鐵吊橋,此後,層層相守,院院相護。


    這裏進來難,出去更難。


    “先生在哪裏?”


    路遇一個傭人模樣的婦女,蘇姐急忙攔住。


    “老先生在西塘屋抄經。”說完,便輕快地離開了。


    這裏的傭人看上去像是傭人,但是舉手投足之間無不透著一股學識氣息,儒雅至極。


    我對這裏充滿了好奇,更對蘇姐即將要帶我去見的那一位先生充滿了好奇。


    跟隨蘇姐一直拐了好幾道彎兒,直到走到了栽種著一棵大白果樹的門前,我們這才停下了腳步。


    輕輕敲了敲尚開敞著的院門,蘇姐這次揚著聲兒問了一聲:“先生,我迴來了!”


    “進來吧!”


    裏麵的人中氣十足,聽不出具體的年齡。


    走到堂屋的正中間,蘇姐先來到了中堂間的排位前作了一個揖,然後取了幾根檀香點燃。


    隨後,她又走到了最左側的一個小檀木的牌位前停留了一番,依然上了一根香,這才將我帶到了裏間。


    掀開竹簾,裏麵禪香繚繞。


    一架古樸的茶幾前,一位半老的中年男人盤腿而坐,手持一支毛筆,正在抄經。


    “先生,這是餘薇薇小姐!”


    蘇姐沒有刻意地寒暄,而是直接介紹了我的名字。


    果然,正在抄經的中年男子聽聞後,抬起頭,深深地看了看我,盡管麵色沒有改變,但是從他的眼神中,我卻感覺到了一絲異樣。


    “她叫餘薇薇?”


    他說著,放下手中的毛筆。


    而我的目光隻關注到了他的筆尖。寬大的毛筆筆頭之處,竟是沾染的金色的液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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