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老師急忙拉過他的手,隻見原本完好的手掌上一片血肉模糊,幹稻草一樣的頭發爭先恐後地往掌心裏鑽,發出滋滋的聲音,聽得人毛骨悚然。“啊,好疼,老師,老師,救救我,疼死了……”關鑫另一隻手死死掐著羅老師的胳膊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後者也很著急,到底是自己的學生,看到對方如此,感情加責任讓他心裏十分不忍。白天一把拉過關鑫看起來已經相當駭人的手掌,朝葉昭偏了偏頭,後者默契十足地遞上軍刀化成的通體漆黑的鑷子。白天試了試手感,麵無表情地看向傷患:“可能會有點疼,忍一忍,不然你就死在這裏吧。”關鑫被他最後那句話裏的寒意攝住,不住點頭,然後就感覺難以言說的劇痛在手心裏炸開,他劇烈掙紮起來,被身後的葉昭和羅老師按住。白天用鑷子夾住露在外麵的頭發使勁往外拉,連掌心的皮肉都帶了起來,這疼痛可想而知。他感覺手底下往裏鑽的力道極大,想了想將小火柴靠近傷處,那股力道倏地消失了,幹枯的頭發仿佛很害怕似的卷曲起來,他一用力,就將它們拔了出來,根上還帶著一些血肉。關鑫被兩人按住動彈不得,隻能嚎得跟殺豬一樣,白天冷冷道:“再叫,就把頭發給你種迴去。”小胖子立刻用另一隻手捂住自己的嘴,拚命搖頭,白天將【菊花牌痔瘡膏】塗抹在對方慘不忍睹的手掌上,幾秒後傷處的皮肉除了有些泛紅外,恢複如初。關鑫瞬間將白天當做再生父母,一口一個天哥地叫了起來,熟悉的稱唿讓白天有些恍神,幾天前有個猥瑣的小個子也是這麽叫他的……葉昭輕輕拍拍他的背,白天衝他淡淡笑了,隨後想起什麽,轉頭對另一邊的胡秋水道:“我記得你剛剛在湖裏的時候傷到了背部,我這裏有治療道具,要不要塗一點?”胡秋水大概是受了驚嚇還沒緩過來,臉色發白,毫不猶豫地搖搖頭,小聲道:“我背上已經不疼了,我們還是快點離開這兒吧。”白天深深看了她一眼,既然對方拒絕了自己的好意,他也不勉強,眾人都不願意在這個令人發毛的地方多待,趕緊加快腳步繼續往前走。出了頭發的事情,之後的路十一名玩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這個山洞很深,他們又走了十分鍾還是不見盡頭,還好空氣是流通的,沒有缺氧的危險。然而白天眉頭越皺越緊,剛進洞就聞到的那股腐臭味越來越重,而且顯然其他人也察覺到了。“什麽味這麽臭?”李憶瀾兩根手指抵著鼻尖,好看的俊臉都快扭曲了。“前麵有亮光,我們好像快出去了!”羅老師聲音裏帶著一絲驚喜,在這個黑暗逼仄的山洞裏走了這麽久,實在太過壓抑。眾人一聽,頓時也都興奮起來,紛紛加快步伐,但很快他們發現山洞還是那個山洞,隻是到這裏陡然擴大了數倍,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水潭,至於剛剛看到的亮光,則是水潭上方石壁上懸掛著的十一盞油燈。這些油燈的形狀十分怪異,仿佛人的頭顱橫著被平整地切下一小半,豆大的燈火在腦殼裏跳躍。白天情不自禁地朝離自己最近的那盞油燈走去,隨即一股涼意從腦後竄起直達四肢百骸燈身是一張惟妙惟肖的人臉,盡管用岩石雕刻,但不管是五官還是神韻都與真人無異,然而最讓白天感到駭然的是,這臉跟長得他一模一樣!很快驚訝聲此起彼伏,十一名玩家對應十一盞油燈,雙方麵對麵站著,一點沒有照鏡子的感覺,相反這場景簡直詭異至極。白天望著那點不斷跳動的燈火,腦子裏一片混亂,這是怎麽迴事?不知是不是被燈火晃花了眼,他感覺眼前漸漸模糊,又漸漸清晰起來,他發現自己周圍的環境發生了變化,什麽山洞,什麽水潭統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米色牆紙,高高的原木書架,還有一張深褐色的茶桌。沒有誰比他更熟悉這個地方了,這是他的家,確切的說是他家的書房。白天詫異地揉了揉眼睛,他知道這一切都是幻覺,他還在益智類遊戲的副本裏,然而他沒有立即想辦法脫身,視線不受控製地落在不遠處的兩把圈椅上。那裏坐著一對男女,男人看上去五十出頭,棱角分明的臉上掛著儒雅的笑容,黑框眼鏡下一雙眸子閃著睿智的光芒,女人略年輕一些,長得並不十分美麗,卻滿身書卷氣,有種恬靜的氣質。白天呆呆地看著他們,然而對方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專心研讀著手上兩份厚厚的資料,時不時互相交談兩句。這就是他的父母日常相處時的情形,作為國內知名的教授夫妻,在腦科學研究領域有著極高的造詣。可是有什麽用呢?常年來往於各地,參加數不盡的行業研討會,發表了幾十篇影響深遠的論文,對自己的孩子放任自流,最後還死在出差迴來的路上……可是有什麽用呢?白天還記得他們的葬禮上來了一撥又一撥的所謂精英名士,花籃送了一個又一個,上麵的題詞都是極盡讚美之意。可是有什麽用呢?忽視,隔閡,漸行漸遠,這些是他們留給他的全部印象,他覺得很憤怒,又有一絲委屈,他要問問他們事業重要還是孩子重要,既然不關心他,又為什麽要把他生下來,他打算走過去,卻又很快把邁出去的腳收迴了。他注視著女人寡淡的眉眼,下意識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長得像母親,氣質也像。他想起小時候每當有人說他長得像媽媽,女人都會一臉幸福地笑,然後在他眼睛上溫柔地親一下,暖暖的,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養成了揉眼睛的習慣。白天輕笑一聲,事業也好孩子也好,至少對他們而言都是幸福的,不是嗎?然而周遭的環境忽然發生了變化,牆紙剝落,茶桌坍塌,天花板滲出水漬,地板上全是黴點,巨大的原木書架毫無預兆地倒下來,眼看著就要砸到男人和女人身上。白天心急如焚,快步向前,他想伸手將他們拉開,女人臉上的微笑漸漸消失,被無盡的恐懼取代,她的額頭和眼睛裏流出血水,身體仿佛受到重擊扭曲成一個詭異的角度,男人也是同樣,嘴裏嘔出大口鮮血,胸口被折斷的肋骨刺穿,睜得極大的雙眼似乎在訴說還有什麽牽掛和未了的心願。驚變讓白天怔立當場,他仿佛來到了兩年前的那個車禍現場。警/察通知他去認領的時候已經給屍體簡單做了清理和修容,所以他並沒有看到爸媽出事時的樣子。葬禮過後,放進公墓的也隻是兩人的一骨灰,眼前的場景對他的衝擊實在太大,他覺得心髒有一瞬間停止了跳動,然後又狂跳起來,忍不住踉蹌上前。這時腳下猛地劇烈震動起來,一股巨大的力道從身後將他彈出了書房,眼前風雲變幻,他依然在山洞裏,半隻腳落在水潭邊緣,油燈已經熄滅了。第63章 古墓驚魂(六)“白天!”葉昭一臉擔憂地望著他。“我剛剛看到了爸媽。”白天重重喘了口氣, 待心情平複後才迴應道, 聲音裏帶著淡淡的低落。“你剛剛差點掉到水潭裏。”葉昭將人又往後拉了拉,“那油燈有致幻作用,會將人心裏的負麵情緒放大, 在不知不覺中走向深淵。”白天點點頭,以他的性格,清醒狀態下絕不會去想“事業重要還是孩子重要”這樣幼稚又鑽牛角尖的問題, 還有爸媽車禍後的死狀……他用力揉了揉眼睛,從驚懼裏徹底掙脫出來,再看其他人,九名玩家無一不是神情恍惚,眼神迷茫的模樣,顯然全都著了道。他心中一動轉而問葉昭:“你沒中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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