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走到門口,一手握住門把,陳興幾乎是要打開門的一瞬間就停住,站在原地遲疑了一下,陳興又走了迴窗口,朝樓下看著,在賓館樓下徘徊的身影依舊,陳興剛才認出了對方,正是昨晚他在湖邊碰到的那女學生,此刻對方在賓館門口徘徊著,並且不時的朝賓館裏麵張望著,陳興沉思著,對方很有可能是來找自己。


    轉身走到櫃子旁,陳興從自己的行李包裏拿出了一本筆記本,從上麵撕下了一張空白紙張,隨意揉成了一團,狀似一個紙球,陳興再次走到窗前,對著女學生的方向扔了下去,以此來引起對方的注意。


    紙球在半空中受到風力的牽引,歪歪斜斜的往下掉著,好在陳興扔的也不準,被風一吹,歪打正著的落到女學生身邊一兩米的距離,從樓上掉下來的紙球明顯是引起了女學生的注意,對方微微一怔,並沒有俯身去撿,而是抬頭疑惑的看向了樓上,這是人的一種本能反應,對於莫名掉落的東西總是想探知其出處。


    陳興見對方抬頭看上來,伸起手朝樓下的女學生揮著手,將早已準備好的第二個紙球扔了下去,同第一個不同,裏麵寫了東西。


    先後掉下的兩個紙球讓女學生微微一怔,兩個都撿了起來,一一打開時,女學生就發現了其中的不同,將空白的那張紙扔掉,女學生看著第二張紙上寫的內容,上麵寫了陳興的電話,陳興讓女學生找個沒人的地方給他打電話。


    看著陳興所寫,女學生照做了,左右看了看,女學生往校外走去,在校門口對麵找了個沒人的地方給陳興打了電話,“您是部裏下來的領導?”


    “算是領導吧。”陳興笑著迴答著對方的話,“我看你在賓館門口站了一會了,是要找我?”


    “嗯,我們能找個地方見麵嗎?我想跟您談談,關於我們學校最近發生的幾起跳樓事件,我知道一些內情,我想跟您,希望您能主持正義。”女學生的聲音隔著電話的聽筒傳到了陳興的耳裏,陳興能感覺到對方一個女孩子的無助和傷感。


    “在電話裏吧,我不大方便出去。”陳興無奈的著。


    “您是部裏的領導,難道您連傾聽一個手無寸鐵的女生訴真相的膽子都沒有嗎?您知道嗎,跳樓的學生都是被被逼的,他們用自己的生命在做無聲的抗訴,那是活生生的三條生命啊。”女學生乍一聽陳興表示不出來,情緒陡然激動起來,聲音更是隱含著哭腔。


    “嘖。”陳興砸吧了嘴,心裏頭那個苦笑就別提了,一不心就被人家一個姑娘鄙視了,陳興搖了下頭,耐心的道,“女娃,我要是真不想管,你我給你電話號碼幹嘛?昨天晚上的事情你應該看到了,瞧我一個部裏下來的領導,都不心讓人給當成記者打了,所以你應該明白你們學校最近的情況,外頭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我的行程,你我要是出去,你還能跟我啥嗎。”


    “您…您是有人會跟蹤你?”女學生總算不是太笨,一下子就反應了過來。


    “女娃,你也不用一口一個您了,我姓陳,你喊我一老哥就可。”陳興笑了笑,女孩子的膽量還是讓他很欣賞的,在這種情況下敢為自己的同學出頭,也算是冒險了,秦建輝身為學校黨委書記,還不知道在學校實行了怎樣的高壓政策,想必大都是學生都是噤若寒蟬,對方一個女的敢站出來,尤為可貴。


    “那……那我就喊您陳大哥了?”女學生似乎沒有想到陳興如此的平易近人,聲音有點驚喜,很快就道,“黃老哥,那您是真的想管這事了?”


    “你要是這樣不相信我,那我就掛電話了。”陳興裝著不悅道。


    “別,別,陳大哥,我相信您。”女孩子急了起來,生怕陳興掛了電話似的,竹筒倒豆子般就講了出來,“陳大哥,昨天中午在網上曝光的帖子您看到了沒有,那上麵寫的都是真的,那第一個跳樓的學生,我跟她就是一個班級的,我倆平常的關係最好,她有心事都會跟我,她曾經跟我過,自己被秦守正那個禽獸給玷汙了,就發生在秦守正所在的教職工宿舍裏,當時是秦守正以有事找她為由,把她給叫到宿舍的。


    在宿舍裏,秦守正又請她吃飯,早就準備好了一桌飯菜,她當時雖然有疑問,但也沒想到秦守正竟然會下藥,秦守正讓她喝酒時,她警惕的沒喝酒,但秦守正拿出學生科長的淫威逼她喝,不喝就是不給他麵子,我那朋友最後才隻答應喝一杯,她的酒量其實還可以,也不覺得喝一杯就會醉,哪知道喝完就不省人事了,秦守正在她昏迷的時候把她玷汙了,還錄下了視頻。”


    女學生到最後,聲音幾近哽咽,“後來秦守正那個禽獸就是用那拍下的視頻威脅她,屢次逼迫她跟他發生關係,要不然就要將視頻發到網上,讓所有人都看到,她就是因為被逼,才三番五次的被迫跟秦守正發生關係,秦守正那個變態還經常虐待她,她的身上留下了多處傷痕,不是被皮鞭抽的,就是被蠟燭滴的,都是秦守正那個畜生幹的。


    那些傷痕,我都看過,她每次跟我起這些,都是一直不停的哭,我經常勸她去報警,她報警沒用,秦守正是校黨委書記的兒子,秦守正還揚言他大伯是省裏的高官,不怕她去報警,她要是報警了,就要報複她的家人,她就是這樣不堪受辱,又沒辦法報警,絕望之下,才選擇了自殺。”


    女學生已經哭了出來,“剛開學的時候,我就感覺到她的情緒不對勁,她跳樓的前一天,我還跟她開玩笑剛過完新年要開心一點,人要有精神氣,不要死氣沉沉的,她與其活著遭罪,不如死了一了百了,我當時一問,才知道她一來就被秦守正喊過去了,那天我很氣憤,一直拉著她要去報警,她不肯,我隻好開導她,讓她不要往要極端的方向想,沒想到那一麵成了永別,她隔天早上就跳樓了。


    第二天我才知道,她前一天晚上沒迴宿舍睡覺,我知道她肯定又被秦守正叫了過去,剛開學第一天,秦守正就找上她了,過了一個寒假,秦守正依然不放過她,而且還變本加厲,身上的傷原本都差不多好了的,僅僅隻是開學第一天的那個晚上,她身上的傷痕勝過以往,一處一處的淤痕,全都是被秦守正拿皮鞭抽的。”


    “她跳樓身亡,警察總有過來,沒在她的屍體上發現異樣嗎?”陳興輕聲問著,緊握的拳頭上青筋暴起,隻是單純的聽對方口頭訴,陳興已經被勾起了滔天的怒火,禽獸!


    “我不知道警察有沒有發現屍體的異樣,但這裏麵肯定有陰謀,那天上午我在上課,下課迴來的時候我才知道宿舍有人跳樓,但宿舍樓前已經被清理幹淨了,隻留下一片濕漉漉的地板,聽是學校讓人把血跡衝洗幹淨了,而屍體也被警察帶走了,我發了瘋的往公安局跑,想見她最後一麵,最後愣是被警察攔著,警察不讓見,是已經拉去火化了。


    陳大哥,您這種結果正常嗎,如果不是有人想掩飾什麽,何至於把屍體匆忙的拉去火化了,陳大哥, 您這世界上還有王法嗎,還有天理嗎?


    為什麽壞人到現在還能逍遙法外,我的朋友他跳樓了,但秦守正依然如同沒事人一樣繼續幹著傷天害理的事,他又找上了別的女生,又害了一個女生跳樓,兩條人命就這樣沒了,第二個女生的男朋友為自己的女友奔走唿喊,向學校反應,向公安局報案,但得到的是一頓報複毒打,以至於一個年輕的生命又走上了不歸路,秦守正卻還好好的在外麵逍遙著,陳大哥,您,這個社會,就真的如此黑暗嗎,還有沒有人能主持公道了,法律還能相信嗎?”


    陳興沉默了,他不知道如何去迴答女孩的話,他是體製內的一員,確切的是統治階層的一員,他是既得利益者,享受著權力和特權帶來的便利,他同樣深知法律的所謂平等和自由是多麽可笑,事實上,法律並沒錯,錯的隻是人治淩駕於法治之上,個人意誌淩駕於製度之上,當權力的運行缺少有效的製約和監管,一切黑暗,由此而產生。


    “陳大哥,這樣的事,您管嗎?您是部裏下來的領導,您會坐視這樣的事不管嗎?”女孩子的話在陳興耳旁迴蕩著。


    “不會,我一定管,一定管。”陳興低聲呢喃著,這是他給對方的承諾,同樣是給自己的良心一個交代,他也有混蛋的時候,也有以權代法的時候,但他,還有一顆辨別善惡的最起碼的良心,這種事沒碰到也就算了,既然碰到了,陳興無法做到不聞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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