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士元與妻子蔡素珍坐在列車上,緊緊地依偎在一起。素珍已經睡著了,金士元正在看一張報紙。

    素珍眼睛漸漸地睜了開來,迷迷糊糊地說:“到了嗎?”

    金士元說:“快了!快了!”

    素珍說:“你總是快了,快了,快了,還沒有到哇!”

    男的說:“是快了,快了!”

    其實男的自己心中也無數,不知到了哪裏了?他們這樣的對話不知重複了幾次了。這個嬌小的美女在丈夫寬闊的胸懷裏不知睡了多久了,她對乘車是已經厭煩了。當車子再一次停下來的時候,乘客都拿出自備的食品或者從列車上購買的盒飯和各種袋裝食品就餐的時候,金士元說:“吃飯了,吃點什麽呢?”

    素珍的大眼睛忽閃了幾下,看著丈夫密密的胡須,說:“我不想吃。”

    那男的說道:“吃點吧!不吃怎行,要餓壞肚子的呀!”

    女的說:“我真的不想吃嘛!”

    男的說:“你肚子裏已經有孩子了,你不吃孩子也會餓著的。”

    女的想了想,忽閃了幾下那美麗的大眼睛,不說話了。於是男的就把食品放到了她的嘴裏,她就慢慢地咀嚼著。這樣的對話和情形也重複多次了。每當女的不想吃的時候,男的就拿孩子餓著的話來動員她,而女的因為覺得他的話有道理,也就為孩子著想吃著東西了。

    金士元與蔡素珍夫妻倆到了東皖下了車,在一家小飯店裏吃了快餐,待準備付飯錢時,便打開包裹找那隻放了鈔票和柳詩鳴的電話號碼的那隻錢包,正準備給柳詩鳴打電話。他把手伸進包裹取錢包時,突然叫了聲“糟啦!”便心急了起來,心跳也加快了。隨即頭上冷汗直冒,嘴裏氣急籲籲,哪裏找得著呢?那快餐店的老板看他們夫妻倆不是那種騙子的樣子,看上去是一臉忠厚樣子,便說道:“找不著就算了,也不過是一餐飯,不甚要緊的,出門應該小心才好呀。”

    金士元夫婦倆千恩萬謝的離開了飯店。看著日頭也下山了,天色也漸漸的黑了,就又找了家小旅館,對老板說:“一時疏忽,把錢包丟了,朋友的電話號碼也丟了,找不著了,暫且用行李作為抵押,借宿一夜。”那老板娘看著素君挺著個大肚子樣子怪可憐的就同意暫且住下。

    第二天一早,金士元起床說:“素珍,你先在此歇著,我到外麵去找找,我想總能找得到他的。”

    素珍說:“你快去快迴,我等著性急的。”

    說罷金士元就到各處去探聽柳詩鳴的下落。從日出到了日落,把兩條腿也走得又酸又脹,眼看著天也要黑了,妻子在旅館裏連早飯也沒有吃過,就到路邊一家飯店裏討點剩菜冷飯迴來。到了旅館妻子已經餓得兩眼發花了。

    他向旅館討了一殼開水,倒一些在碗裏,侍候著素珍吃了飯。然後悶聲不響地躺在床上像一具木雕一樣一動不動。

    約莫過了半個鍾點,金士元一邊吃著飯一邊說:“素珍啊!我雖然是年過半百了,可做事還像孩子一樣的不穩妥,不牢靠的,害了自己不要緊,害了你才使我心裏不安呀!”說著竟然哭出聲來了。

    素珍雖然也擔著了心事了,但心裏卻想道:“現在,我們都到了這個地步了,正是需要我們振作起來。要是我責怪他也是沒有用的,今後還得自己多動腦筋,不能靠男人,是要讓男人靠我才是呀!我讀的書比他多,年紀也比他輕,今後要我自己來支持這個家庭了。”這麽想著,就強作笑容來安慰她的丈夫:“阿金呀!我們到了這一步,也沒有什麽好怕的,做人要靠自己。好在天無絕人之路,你也強壯,我也健康,隻要我們兩個對生活有了信心,也沒有什麽可怕的。我可以到飯館裏去打工,至少洗碗端菜還是可以的。你也至少可以到街上撿破爛度日。這是最壞的打算了。如果再動動腦筋或許也不會到這樣的地步的,還可以過得好一點的。”

    金士元說:“我倒也是無所謂的,苦一點也不怕的,隻是難為你……卻讓你這般受苦,叫我於心何忍啊!”

    素珍說:“你也不必說這樣的話了,我倆既然做夫妻了,就是認定了同甘共苦了,我也不貪榮華富貴,隻愛你的寬厚仁慈。在我的眼裏隻有兩個人,一個是你,一個是那個柳複生。你們是真正的男人,真正的漢子,我是愛著的,隻是現在不知他怎樣了,我真的是好牽掛啊!我懷的是他的孩子。”

    金士元說:“當初,他離開我們的時候,他對我說了許多勸告我的話,隻是我沒有足夠的重視,現在悔之也晚了。我們總有一天會見麵的……”

    素珍說道:“你又說錯話了,我們既然是夫妻這麽些年了,又何必老啊,嫩的。人家柳師傅是有理想,有作為的人,那能讓我這樣的人來誤了一生呢?你也不要把老婆當女兒了。我這一生是跟定你了,不管你是老了還是殘了,你也休想打得開拆得散的。我欽佩柳複生也是事實,他已經為我們留下一個孩子了,我也心滿意足了。今後我們集中力量把孩子養大也就是了。”說著話時心態神情都顯得異常的平靜隨和,竟無半點兒埋怨的意思。

    素珍說著話停下,過了一會兒忽然又自語了起來:“阿金,還能找得著他嗎?”

    金士元說道:“他也曾說過,當他發跡的時候,是會來找我們的。他果然發財了,打了電話來找我們了,還給我留了電話,可是……嘿,都是我們的事了。”停頓了一下,他接著又說下去,“當然我不想再依靠誰了但至少他的孩子還是還給他。這是他的孩子,是你們的孩子,我別的地方做得不妥,這一著才算是做得對了。”

    素珍輕輕地攏著自己的修發,像是自言自語地說:“說不定,我們這一生都見不到他了呢?啊,命運是那樣的捉摸不定的呀!”

    這一個晚上夫妻倆都睡不著覺,說著話,睡一會兒又醒過來了。

    第二天,金士元把妻子留在旅館裏,就到各處打聽工作的事了。他到了一家職業介紹所裏。金士元在職業介紹的表格上尋找著,他想找一種工資報酬稍高一些,苦一些不要緊的活。他想多賺一些錢,租一間比較舒適一點的房間,讓素珍睡得舒服一些,她肚子一天天大起來了,沒有舒適的環境是不好的。

    大黑板掛在牆上,上麵寫著用人單位、工作職業名稱、工作內容、工作時間和勞動報酬等。他的目光停留在“工地推車工”這個職業上,工資報酬是每天70元,工作時間是上午6時30分到11時30分,下午12時半到下午6時。主要勞動內容是將攪拌機拌好的混凝土用兩輪車運到施工地點。這種工作他年輕時做過,他想自己也並不太老,體力估計也能吃得消的。

    他認定了這個工種後,就走向櫃台。櫃台內坐著兩個婦女,一上約四十多歲,一個還是姑娘。他對那中年婦女說:“老板,這推車工,還要人嗎?”

    那女人抬起頭來將他打量了一眼,問:“誰來幹呢?”

    金士元說:“我呀!”

    那中年女人說:“你?能行嗎?那可不是鬧著玩的,是在屋頂上推車呀!”

    金士元說:“我知道,我幹過這一行。”

    那女人說:“那好吧,我將老板叫來,你們自己談吧。”

    隻消半個小時,果然老板來了,兩人把事情也談妥了。從第二天開始,金士元就在工地上幹著推車的活。果然,他幹得很熟練,他的動作靈巧,手法嫻熟,遠勝過外地民工。金士元還有別人不能比擬的長處就是吃苦耐勞,從不偷懶,工作責任心相當長,把工地上事看作是自己家裏的事一樣。每次下工後,他都要把東西整理得整整齊齊。每天一早就到了把場地上的準備工作做充分。上崗比別人早,下班必定是比別人遲。不管工作怎樣的艱苦,他都能任勞任怨。

    工地老板見他如此兢兢業業,深受感動,又因他年紀這樣大了實在有點兒過意不去,就想考慮讓他做點別的事了。

    在一次大暴雨發生的時候,老板想到工地上有一大堆水泥堆積著,正愁被雨淋著,連忙趕到工地上一看,卻已經被遮蓋得嚴嚴實實了,後來發現,是金士元幹的好事,才使得水泥免於泡湯。金士元觀察天氣,聽了天氣預報知道晚上可能要下暴雨,就想到了工地上的水泥,未經別人通知就先自己來遮蓋了,所以等雨來時,當老板趕到時,水泥早就蓋得嚴嚴實實了。他的高度的負責精神使管理人員無不感動。為了減輕他的勞動,老板就將他的活調了一下,將倉庫的保管工作讓他來管理。貨進貨出全都由他來檢點和登記。這種工作顯然是對他的照顧,工作比較輕鬆也比較單純。於是老板又準許他在工地靠近路邊的地方臨時搭了一個棚屋,作為車輛補胎和加水,簡單修理,以及副食品和香煙的出售點,這樣也增加了他的收入。同時素珍也招到了工地食堂幹活,直到快做產了才停止迴去休息。

    同時,柳詩鳴等了一天又一天,到車站也去接過好多次了,就是不見金士元的蹤影。於是,就又打電話去問小店胖阿姨,問小店金士元夫妻是否真的來東皖了,小店胖阿姨說:“是出來了呀!我是看著兩人從店前經過的,還從我小店裏買了新的毛巾牙刷呢。”

    “他們是否說過是來東皖的。”柳詩鳴問。

    “來哪兒,我是不知道的,他隻說是來你的地方的。說得很清楚的,是來看你們的呀!”小店老板說。

    這一通電話,詩鳴就越發焦急起來:難道路上出了車禍了嗎?難道行李被偷了嗎?難道是乘錯了班車了嗎?……想這想哪,連晚上都不得安睡,就隻得到鐵路局、重要車站、甚至於旅館都打去電話問了,迴答都是一樣的——“不知道!”

    金士元既沒有手機,也沒有電話,也沒有通訊地址,這一走失,就沒有人知道兩人到底怎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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