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士元迴到家裏的時候,正是將近中午,台風已經過去,他看到柳詩鳴爬到了棚子頂上,素珍在下麵看著。金士元將包一放,走了過去。

    打過了招唿,金士元正想插手幫忙,隻聽手機鈴聲大響,拉開手包取出一看連忙接了。原來是工商局的張局長叫他五點半到南海大酒店吃晚飯。金士元先是答應了,心裏卻在想:“台風剛過,還來不及喘口氣就叫我吃飯準定是有事的,會是什麽好事呢?……”這樣想著,心裏自是七上八下起來。

    張局是玉嶺縣工商局局長兼黨組書記,名叫張義滿,約四十五六歲年紀,長得肥頭大耳,體態豐隆,大款之相,大官的風度,不說別的,單就那個相貌也就足以威風了,別說是縣裏,就是市裏也是一手可遮天的人物。像這樣的人物要請他金士元去吃晚飯了,他怎不思慮起來了。

    五點半他不敢怠慢準時到了那裏,包廂裏沒有別的人,就隻有張局長和他的辦外貿的外甥林魯兵。對林魯兵,金士元並不陌生,曾有幾次與張局長一起吃過飯的,雖然在業務上從來沒有合作過,但人情上也是相處甚熟了。林魯兵的外貿公司也是個體經營的,公司名稱叫做寧波福田對外貿易服務公司,主要承辦代理紡織品、針織服裝等產品的出口業務。林魯兵三十四歲,身材瘦高,麵皮白淨,眉清目秀;西裝革履,風度翩翩,總是挾著一隻鼓鼓囊囊的大皮包,一付十足的大老板派頭。他見了金士元先把軟殼的大中華香煙遞過一支,並將火也打好了,湊到了他的麵前。金士元並不抽煙隻是在陪客的時候才抽幾支,見他已把火也點著了就吸了起來。

    張義滿局長說:“來吧!都是自家人了,不必拘泥於禮節,我就喜歡隨便一點。”他說著就先向金士元敬了第一杯。金士元隻得飲了這一杯。接著,林魯兵又敬上了第二杯。金士元兩杯酒下肚,心裏卻反而不能平靜了:“局長與外甥輪流著給他敬酒,豈有這樣的好事?這接下來的戲不知怎樣唱了。”

    “金老板,我喝了這一杯,您就隨意好了。”林魯兵說著殷勤地站起一飲而盡。

    “不敢當的,”金士元重複著說。“不敢當的,……”

    三杯下肚,三人談起了生意上的事。

    “塗料生意,現在業務量是越來越大。因為建築業、房地產、裝璜業務形勢看好,近幾年不會有什麽大的變化。”張局長分析說。

    “隻是成本也增高,利潤淡薄,隻有擴大業務,從開發新產品上動點兒腦筋,那可不像外貿業務那麽賺錢。”金士元說。

    林魯兵說:“金老板言之有理。隻是外貿業務是高成本賺大錢,沒有成本就很難辦事了。就拿最近一筆生意來說吧,目前我正與南美談一筆業務,是關於針織內衣方麵的,我必須要預付五百萬人民幣,才能向國內廠方達成生產協議,並在向國外交貨之前保質保量地收集全部合同規定的產品。應該說這筆貨的收購價是很廉的,而到國外後的利潤是十分豐厚的。大約是在百分之四十至四十五之間吧。也就是說淨利潤是二百萬至三百萬之間。但問題是這五百萬的錢從哪裏來。”林魯兵說著話時把手掌一攤,歉然一笑。

    金士元不假思索地說:“貸款嘛,這麽大的數額不貸款怎麽行呢?”

    林魯兵說:“正是,貸款是唯一的辦法了,但銀行方麵是不是能同意貸款是一個問題,擔保又是一個問題,必須要解決這樣兩個大問題。”

    張局長說:“企業擔保是一條路子,但國營企業是不允許擔保的。這是政策的規定,做生意不能觸犯政策。私營企業,如果沒有一定的資信條件銀行不同意,如果資信硬又得靠關係啊,不是親戚朋友特殊要好的關係,人家也不會同意的。這就是企業互救互助關係。企業要講信用,要相互建立關係網。”

    “這倒是,這倒是的……”金士元說到這裏似乎感覺到了某種苗頭了,心裏一怔,沒有把話再說下去。

    “吃吧!吃吧!趁熱啊!”張局長看到服務小姐把一盤熱氣騰騰的大閘蟹端上來了,連忙起身分給兩位,正好是一人一隻。

    吃著蟹的時候,張局長又敬了各人一杯。金士元的酒量本來就不大,這一杯下肚,臉就更紅了,興奮了起來。

    大家開始吃蟹,這應該是一種輕鬆緩和的活動,但在坐諸君都不能體會到輕鬆與愉悅。金士元更是有一種食之無味的感覺。金士元不是一個精細的人,但對於擔保、借款、業務上的事都是相當敏感的,而且向來都是門檻很緊的。

    林魯兵說:“要是那筆業務如果談下來的話,那麽金老板無論如何要幫一下忙的啊!”

    張局長說:“我隻擔心你談不下來呢?如果談下來的話那麽我們都要為你慶賀。至於貸款的事嘛,我們都是自己人,發了財大家都有好處的。金老板你說呢?”

    金士元說:“我可以與大家禍福同當的,承蒙張局長關照多年,我金某自會鼎力相助的。”他嘴上這樣說了心裏卻又擔心起來,他怕風險。

    張局長說:“好,幹杯!為我們合作幹杯,並預祝我們能成功!現在我們的分工基本是明確了。魯兵做好那邊的談判工作,這是第一要緊的事,如果談不下來,一切都是空談的。如果談判成功了,那麽我來負責做銀行方麵的工作,爭到這筆貸款。金老板就負責擔保方麵的事了。你看如何?”張局長說著話的時候,把臉轉過來笑看著金士元。隻見金士元臉上的肌肉抖了一下,眼瞼垂了下來。過了好一會兒,才說:

    “不過我是私人的,財力不厚,全部兜在一起也不過是二三百萬不知能不能滿足銀行的擔保數額。”

    “那也得憑關係。有了我的那一層關係,假使再少一點,也會同意的,其實隻不過是擺個樣子罷了,那還會有什麽妨礙啊!半年後到了期本息自然是要還清的。對銀行來說是淨賺利潤。對你金老兄來說不過是辦個手續簽個字的事。一切都不會有什麽妨礙的。”

    三人又各吃了幾杯,然後各自走散。

    金士元迴來後在床上躺下,到了後半夜感覺肚子嘰嘰咕咕的響,這才想起昨晚吃了那隻大閘蟹,當初就懷疑沒有全熟的。他實在憋不住了,便想去拉了,身子一動,胃一翻動就突然嘔吐了起來,弄得地上一塌糊塗,弄得老伴掃啊,擦啊,洗啊,折騰得一夜都睡不著。第二天一早酒醒了,忽然想起了昨天答應擔保的事,心裏又犯愁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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