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上挑的尾音,猶如一把鉤子,又好像是一張細細密密的網。


    她被縛其中,掙脫不得。


    初夏不會撒謊,她連哄人都不會。


    無論是孟雲澤現在開的這輛奔馳限量版越野還是他這個人,無疑隻要一出現在警署,就肯定會引來圍觀。


    初夏在現在的部門已經待了三年。


    她很喜歡現在的部門。


    沒有那麽多的是是非非、勾心鬥角,隻要跟著師兄專心地調查案子就好。


    她對現在的工作很滿意,不想無端成為他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至於車子跟人,哪個跟招搖麽?


    初夏是真的被問住了。


    眉心微蹙,初夏這老實孩子,認真思考起二者安到底哪個更為招搖。


    孟雲澤本來也就是隨口那麽一問,沒想到初夏還真的認真思考上了。


    要是詠詠最後得出的結論是,車子比他招搖,他是不是得找個沒人的地方哭一會兒?


    孟雲澤看著陷入思考狀的初夏,在心裏嘆了口氣。


    才想說些什麽,隻聽初夏紅著臉,小聲地道,「都,都很招搖。」


    「幸好。」


    孟雲澤喃喃自語了一句。


    幸好沒輸給一輛車,不然這麵子這沒地方放。


    「嗯?什麽?」


    孟雲澤剛才的那句幸好聲音太輕,初夏沒聽清。


    「沒什麽。下午我來接你迴家?」


    孟雲澤笑著岔開了話題。


    總不能告訴人,他在跟自己的車吃味吧?


    迴家?


    警署離宿舍隻有幾分鍾而已。


    很快,初夏就明白過來,三叔所說的,應該是接她迴三叔住處的意識吧?


    聞言,初夏有些為難地看了孟雲澤一眼,紅著臉小聲地道,「三叔,今天人事部的同事就上班了。」


    周末這兩天,她是因為把自己反鎖在門外了,沒鑰匙,不得已接住在三叔家。


    人事部那裏有鑰匙。


    今天她肯定要住迴自己的宿舍住的。


    孟雲澤眉頭微皺,很顯然是把這一茬給忘了。


    初夏解開安全帶,再不走,她就該遲到了。


    孟雲澤忽然正色地道,「詠詠,搬過來跟我一起住吧。」


    初夏猛地抬起頭。


    孟雲澤撐在初夏椅背後的手還沒有收迴,兩人的距離離得近,初夏頭這麽一抬,就撞上了孟雲澤的下巴。


    初夏的痛覺神經比尋常人要敏感,這一撞,眼眶裏就蓄了層生理的眼淚。


    偏偏她緊張孟雲澤比緊張她自己還要多,顧不得被撞疼的腦袋,緊張地捧起孟雲澤的臉龐,淚眼汪汪的,口裏說的全是對對方的關心,「三叔,您,您沒事吧?我是不是撞疼你了?


    真是對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


    下巴再硬,肯定沒腦袋硬。


    初夏剛才冷不防那麽一抬頭,砸得孟雲澤確實挺疼。


    要換成其他人讓他受了這麽一下疼,孟雲澤恐怕早陰沉著臉,讓對方滾蛋了。


    但是對象是初夏,孟雲澤別說是火氣,光是對上初夏那一雙泛著水光的杏仁眼,隻有滿滿的心疼,哪裏還有半點脾氣。


    「我……」


    餘光瞥見前麵不遠處停著一輛警車,孟雲澤寬慰的話到了唇邊,打了個轉,眉頭微微皺起,「唔~~~有點疼。」


    「對不起,三叔。


    我真不是故意的。」


    初夏急了,越發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孟雲澤入戲還挺深,把頭靠在初夏的肩膀上,一副當真疼痛難忍的模樣,「好疼~~~」


    初夏的聲音都染上了幾分哭腔,「都是我不好。三叔你車上有沒有藥箱?


    我記得,我記得這附近好像有一家藥店的,我現在就去給你買……」


    初夏知道自己的痛覺神經比尋常人要敏感,她不太明白普通人要是被腦袋砸到下巴還是怎麽個疼法,總之,以己度人,自己是腦袋撞的三叔,都疼得她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下巴可比腦袋脆弱多了,三叔現在指不定得多疼呢。


    初夏解開安全帶,著急著就要下車。


    孟雲澤一手覆在初夏解開全帶的手上,用腦袋輕輕地蹭她的脖頸,「詠詠親三叔一下,好不好?隻要詠詠親三叔一下,就不疼了。」


    初夏臉一紅。


    不知怎麽的,想起小時候被有一迴被同學欺負了,額頭上腫了個大包,阿媽問起,她不敢說是被同學欺負了,隻說自己不小心撞的,心裏卻又著實覺得委屈,就纏著阿媽要她親她一下,阿媽拗不過,還是親了。


    三叔現在這樣,是在跟她撒嬌麽?


    這種感覺……太奇妙了。


    知道初夏容易害羞,孟雲澤閉上眼,一副任君採擷的模樣。


    初夏臉頰紅彤彤的。


    最後確定對方的確是閉眼睛,什麽都看不見,初夏心一橫,飛快地在對方的下巴上輕啄了一口。


    蜻蜓點水。


    孟雲澤還來不及感受那個吻是什麽滋味,下巴那處的溫熱就消失了。


    不過總算是哄得詠詠主動了一迴,也算是不小心的突破了。


    孟雲澤笑眯眯地道,「嗯。不疼了。詠詠的吻,比靈丹妙藥還管用。」


    「三叔,我,我先去上班。


    對麵的那輛警車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開走了,孟雲澤不動聲色地收迴目光。


    抬手揉了揉初夏的短髮,眼神溫柔,「嗯。去吧。」


    ……


    「夏夏,你的臉怎麽這麽紅?」


    田恬剛在辦公室吃完早餐,起身去扔垃圾,抬頭見到從辦公室外麵進來,臉頰紅彤彤的初夏,奇怪地問道。


    圍在一起討論案情的孔俊、王大勇他們幾個聞言,也都好奇地看過去。


    隻有蔣柏舟,低頭看著桌上的資料,由始至終都沒有抬起頭。


    被還這麽多人同時盯著,初夏臉紅得更加厲害了,「是嗎?可能,可能是熱……熱的吧。」


    初夏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三叔車裏的熱氣實確實開得挺足的。


    「熱?」


    田恬很是懷疑地看了眼外麵陰沉沉的太難。


    她出門前可是看了天氣預報的好嗎?


    室外0°的天氣,熱???!!


    田恬整個人都不好了。


    「咣當」,董剛突然站起身,憤怒地踢了把桌腳,把桌子踢的晃了幾晃,目光猶如一把利刃,看向初夏。


    董剛剛才跟蔣柏舟在同一輛警車上。


    他跟老大周末連續兩天加班,又去調查賈夢婷的案子去了。


    姓孟,又有能力將賈夢婷推上一線女星的位置,身高又在一米八以上。


    放眼在全帝國,或許這樣的富商不在少數,但是隻要調查賈夢婷參演過的電視劇跟電影,意外發現,賈夢婷參與的那些作品裏,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


    但凡是賈夢婷參演的電視劇跟電影,出品人或則是投資商之一,都會有孟氏集團的身影!!!


    也就是說,孟雲澤的金主,哪怕真的不是孟雲澤,也是同孟家極為親密的人。


    董剛跟著蔣柏舟這兩天為了案子沒少熬夜,早上,董剛就是下車買個咖啡的功夫,抬頭就瞧見了,停在他們車子不遠處的那輛招搖的越野車。


    出於安全隱患的考慮,前擋玻璃的貼膜顏色都不會很深。


    董剛將早上初夏跟孟雲澤兩人在車上親昵的舉動看得一清二楚。


    董剛替蔣柏舟不值。


    從初夏進入他們部門到現在,蔣隊對初夏的好,董剛都看在眼裏。


    在曲中,初夏淋了雨,蔣柏舟二話不說就去買了藥,還親自繞大半個城市,給初夏置辦衣服。


    他自己結過婚,結婚前也談過幾次戀愛,自然知道,感情這種事,勉強不來,也知道,蔣柏舟為人磊落,即便知道初夏喜歡的人是孟雲澤,也半點沒有藉故為難。


    倒是他這個局外人,意難平。


    「老董,你撒什麽癔症呢?!」


    董剛突然發飆,一屋子的人全怔住了。


    田恬是一個反應過來的,她捂著方才被嚇了一跳的胸口,瞪著董剛,生氣地道。


    「嗬。


    沒什麽。


    我就是看不慣,某些人平日裏裝得純情得跟什麽似的,結果看見有錢人,還不是巴巴地湊上去了。」


    辦公室裏,隻有田恬跟初夏兩個女生。


    田恬家境不錯,平日裏講起葷段子,全警署的漢子們都得甘拜下風,董剛這一番指桑罵槐,罵的是誰,答案不言而喻。


    王大勇、孔俊他們聞言,均吃了一驚。


    「老董,你幹嘛呢?


    別是一大早的,就喝多了吧?」


    王大勇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董剛。


    董剛臉色陰沉沉的,看向初夏的眼神越發不滿。


    初夏聽不出那麽多的彎彎繞繞,可她也從董剛看她的眼神裏明白了,董大哥的這番火氣,怕是針對她的。


    初夏不明白自己哪裏得罪董剛了,她本就不知道該怎麽處理人與人之間的衝突矛盾,她自認為她不是董大哥嘴裏的那種,見到有錢人就巴巴湊上去的人,可她實在嘴拙,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隻好悶悶地坐在位置上,隻當自己什麽都沒聽明白。


    董剛卻是不依不撓,「怎麽了?這是心虛了?


    也是,孟雲澤多有錢啊。


    人一分鍾的進帳,怕是比我們這些在在前線拚死拚活的廉價勞動力賺得多多了。


    你難怪初警官會選擇……」


    「董剛。」


    蔣柏舟低沉的嗓音,終是打斷了董剛越發離譜的遷怒。


    墨色的眸子蘊含著隱隱的警告。


    一隊之長發了話,董剛縱然是有天大的火氣,也隻能憋著。


    「我出去抽根煙。」


    推開幾個圍過來的幾個同事,心情煩躁地道。


    經過初夏身邊時,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初夏握著滑鼠的手抖了抖,是給氣的。


    她不是泥菩薩,被董剛如此指桑罵槐地罵也會生氣,但是更多的是傷心。


    她隻是談場戀愛而已,不偷不搶,為什麽要被人如此指桑罵槐的罵?


    初夏已經隱隱猜到為什麽董剛如此生氣的原因了。


    早上在車裏,她也看見不遠處停著的那輛警車了。


    可那輛車,不是他們部門的,是鑑定科的,她想著車上有貼膜,又隔著一定的距離,就算被人看見了,未必就能認出車上的人是她。


    是她忘了,他們部門的車在去曲中的時候,被大貨車撞了,現在都還在4s店修理,另外一部是皮卡。


    想來早上那輛車,是師兄跟鑑定科的同僚借的。


    看董大哥這反應,應該是換什麽都看見了吧?


    「我是跟三叔在一起了。


    可我跟他在一起,從來就沒有圖過他的錢。


    難道,在董大哥的眼裏,我就是那樣愛慕虛榮的人嗎?」


    董剛快要走到辦公室門口,初夏忽然出聲道。


    董剛轉過頭,嘴角勾起諷刺的弧度,「以前肯定不是。


    現在,誰知道呢。」


    說罷,就大步走出了辦公室。


    初夏臉色一白。


    會不會把她說得更加不堪?


    蔣柏舟的眉宇擰成了川字型,他把桌上的資料整理了下,拍了拍初夏的肩膀,對後者認真地道,「老董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不管怎麽樣,師兄信你。」


    「謝謝師兄。」


    初夏垂眸,掩去眼底的潮紅,很快又迴到座位上坐下。


    心底的難過跟不安卻並沒有因此減少多少。


    如果連跟她朝夕相處的部門同事都如此看待她,一旦她跟三叔交往的事情曝光。


    那麽,其他人會怎麽看她?


    會不會將她傳得更為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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