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工之後,初夏跟隊裏的同事一起去吃了烤串。


    一群大老爺們,喝多了,講笑話什麽的都是葷素不忌。


    初夏從剛進隊裏時,總是聽得麵紅耳赤,恨不得整張臉都埋胸口上,到了現在,也就微微發紅的耳朵能夠看出些端倪,基本上是完全看不出她有任何的不自在了。


    蔣柏舟看了眼文靜地一小口一小口吃著東西的初夏,默默地喝了口也不知道是誰給他倒滿的酒,到了嘴邊的疑問到底沒問出口。


    一是現在場合不對。


    弟兄們都還在,現在明顯不是聊天的好時機。


    二是現在的他也沒什麽過問的資格。


    初夏對感情太過遲鈍,不,與其說是遲鈍,不如說,她似乎從來沒想過要談感情。


    警署裏那麽多男的追求她,明著告白的,暗示約她出去的,到最後,無一碰了個軟釘子。


    蔣柏舟不擔心告白被拒,他隻擔心告白了以後,初夏若是沒那方麵的心思,會開始躲著他。


    原先蔣柏舟以為,他有大把的時間,溫水煮青蛙。


    遲早有一天,可以把這隻遲鈍的,容易受驚,卻又在任何時候比誰都堅強的兔子給納入自己的羽下。


    孟雲澤的出現,令他產生了一種危急感。


    一種強烈的危機感。


    身為一名具有多年辦案經驗的刑偵警員,蔣柏舟極其信任自己的第六感。


    「時間不早了,你們慢吃,我跟初夏就先走了。


    走,初夏。」


    把酒杯往桌上一放,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下,蔣柏舟拿起桌上的皮手套,對著已經沒有在動筷子的初夏招了招手。


    這一行人當中,隻有蔣柏舟跟初夏都是住在警署宿舍的,順路,其他人則都是住在自己家。


    「別介啊!蔣隊,時間還早呢。還有好幾道菜還沒……」


    蔣柏舟似是看見了什麽,眉頭微微一走,沒等董剛把話說話就走開了。


    董剛還想說些什麽,就被王大勇拉住,一個拐肘捅了捅肚子,捅得他差點沒把今晚的宵夜給吐出來。


    「你這個死大勇,找抽呢是吧?信不信胖子我一個泰山壓頂,我坐扁你啊我!」


    董剛氣得就要站起身,就要往王大勇大腿上坐,「別鬧。沒發現隊長今天吃了一晚上的醋,心情不佳麽?你跟蠢胖子!」


    王大勇在董剛坐下來的瞬間,避開了,他雙手鉗製住對方的手臂,在他的耳畔低聲提醒道。


    董剛下意識地就朝隊長看去,剛好看見蔣柏舟在給初夏把帽子給戴上。


    蔣柏舟並未注意到他們這邊。


    董剛的眼皮跳了跳。


    不是吧?


    蔣隊跟小夏?


    蔣隊喜歡小夏?


    還是蔣隊已經跟小夏在一起了?


    董剛有看了看幾個隊員,企圖找出一些不是隻有他一個人蠢的證明,結果其他人全部都露出,「是的,別糾結,也懷疑了,這裏真的隻有你一個人是蠢貨的」表情,氣得董剛好像跟這幫人全部都絕交!


    「謝……謝謝師兄。」


    初夏手裏拎著給室友齊思羽打包的宵夜,臉頰微紅地對蔣柏舟道謝道。


    原本,初夏是想要把東西暫時都想給放桌上,再把帽子給戴上的,沒想到師兄會剛好過來,還貼心地幫她把帽子給戴上了。


    蔣柏舟帶著出現再次跟眾人隻會一聲,告知他們要先走的時候,這一次,當然沒有人再那麽不知趣地開口留下他們。


    「師兄。


    今天晚上又麻煩你了。


    那我先上去了。」


    初夏從蔣柏舟的手裏,接過她從燒烤店打包迴來的宵夜,以及方才在警署附近的便利買的啤酒。


    隊裏隻有初夏跟蔣柏舟住在警署員工宿舍,收工以後,除非有特殊情況,蔣柏舟必然會一塊把初夏給一起捎迴來。


    對此,初夏心裏很是過意不去。


    初夏委婉地提過幾次,表示她可以自己一個人下班絕對沒有問題,蔣柏舟均以「我答應過師父,要對你多加照顧你」這件事唯由,並沒有打算改的意思。


    初夏的父親蔣宇是蔣柏舟當年入行時帶他的師父。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蔣柏舟答應了江宇要對她多加照顧,初夏也是很無奈。


    一個從小到大都沒怎麽照顧過她的所謂的父親,叮囑徒弟對她多加照顧,在初夏看來,這句話,其實真的挺可笑的。


    眼底閃過一絲黯淡,把左手拎著的東西都給換到右手,初夏彎著唇角,對著蔣柏舟揮了揮手。


    「等等……」


    蔣柏舟出聲叫住了初夏。


    初夏不解地看著對方,「師兄,還有什麽事嗎?」


    蔣柏舟嚴肅著張臉,認真地注視著初夏的眼睛,「夏夏,我喜歡你。」


    ……


    孟雲澤迫不及待地洗了澡,出了浴室第一件事,就是拿起床上的手機看了看。


    很好,沒有未接電話!


    去浴室吹風機把頭髮吹幹,擔心吹頭髮的時候會聽不見手機鈴聲,把手機就放在正對著他的櫃子上,這樣,屏幕隻要一閃動,他就會注意到,不會錯過來電。


    頭髮幹得不能再幹,暗著的屏幕也始終沒有亮起。


    手洗了內衣、內褲,剩下衣服都放在洗衣簍裏,明天家政會替他拿去幹洗。


    泡了杯醒酒茶,身體倚靠進柔軟的沙發,揉了揉隱隱作疼的太陽穴,屏幕依然沒量,鈴聲也沒有響起。


    孟雲澤把茶杯放迴在茶幾上。


    握著手機,反覆看了看電量,又盯著手機滿格的信號,不死心,用簡訊查了下剩餘話費。


    手機還剩下百分之七十九的電量,信號是滿格的,話費秘書高青陽每個月中旬都會給他充進去。


    孟雲澤給秘書高青陽撥了個電話過去,電話是通的。


    也就是說,他的手機,沒,有,任,何,的,問,題!


    鳳眸微眯,孟雲澤不爽地盯著手機屏幕。


    還沒有收工?


    太累了所以忘了給他打電話了?


    還是,不想要給他打?


    想著對方在執行任務,可能不會方便接電話,又擔心,要是對方已經睡下,這個時候他打過去,反而會影響她休息……


    如果在今天之前,有人告訴孟雲澤,有一天,他會因為打不打電話給一個女人就如此躊躇不定,隻怕是他會嗬嗬低笑幾聲,然後告訴對方,這個笑話有點意思。


    ……


    烏黑的眸子陡然瞪圓,清亮澄澈的眼睛折射出難以掩飾的驚訝。


    有那麽一瞬間,初夏懷疑是不是自己出現了幻聽。


    師兄所喜歡她?


    是她以為的那種喜歡?


    手機鈴聲在此時突兀地響起。


    不管這個電話是誰打來的,對初夏而言,無疑太及時了。


    「抱歉,師兄。我可以,我可以先接個電話嗎?」


    蔣柏舟薄唇微抿,到底是點了點頭。


    初夏似是鬆了口氣。


    她一隻手解開挎包的扣子,動作略微慌亂地在包裏翻找手機。


    「還沒到家?」


    夜色寂靜,孟雲澤低沉磁性的聲音透過聽筒的那端傳來。


    「三叔?這麽晚了你還沒睡嗎?」


    「你答應過,迴到家後就給我打電話的。」


    微帶著不滿的口吻,聽起來竟然莫名有些委屈的意味在裏頭,就好像在跟她撒嬌似的。


    當然,委屈,撒嬌什麽的,初夏認為絕對是自己想多了。


    三叔怎麽可能會因為等不到她的電話就心生委屈呢?


    以前,她就是因為想太多了,所以才會把一切搞得一塌糊塗。


    時隔多年,她可不能再犯跟過去一樣的錯誤。


    盡管如此,得知對方這麽晚了還沒睡,竟然是為了在等自己的電話,初夏的心裏還是不可避免地小小地愧疚了下,她的語氣不自覺地放柔,「我剛剛才到宿舍樓下,還沒上去呢。」


    所以也還沒來得及給三叔打電話罷了。


    「這麽冷的天,你還不趕緊上樓?


    等等……不對。


    你要是現在已經在宿舍樓下了,現在外麵這麽冷。


    就算是接電話,你肯定也會一邊接電話,一邊急著上樓。


    可是你的語氣聽起來一點也不喘。


    你不會撒謊,所以你現在應該確實已經到宿舍樓下。


    但是,並非隻有你一個人。


    有人送你迴來,而且那個人還沒走。


    你是跟對方一起在宿舍樓下。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


    是蔣柏舟。


    他跟你告白了?」


    如同蔣柏舟在一些場合見過孟雲澤一樣,孟雲澤對蔣柏舟也有幾麵之緣的印象。


    初夏嘴巴微張。


    對於孟雲澤這種並不在現場,卻猜測個分毫不差的這件事,初夏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麽。


    「嘖,看樣子,是真的被我猜中了?」


    孟雲澤在電話那裏意味不明地嘖了一聲,忽然岔開話題道,「告訴我你現在工作所在的警署以及具體所在科室。」


    「啊。啊?」


    初夏還震驚於孟雲澤方才強大的邏輯推理當中,完全沒反應過來。


    「乖,告訴叔。


    明天一早,有驚喜。」


    初夏把所在警署跟具體科室告訴給了孟雲澤。


    不過,倒不是為了他口中的驚喜,隻不過上班地址跟所在科室而已,不是什麽秘密,所以初夏也就說了。


    「今天很晚了。


    迴宿舍後就早點休息。


    不用給我打電話了。


    晚安。明天見。」


    初夏下意識地迴道,「噢,晚,晚安。明天見。」


    明天見?


    初夏盯著暗下去的手機屏幕,明天見的意思是,三叔明天要來局裏找她嗎?


    「是你三叔?」


    蔣柏舟試探性地開口問道。


    自從猜到是誰給初夏打電話後,蔣柏舟就一直不動聲色地觀察初夏的表情。


    除了兩句沒什麽意義的啊啊,還有告訴對方他們警署的名字以及所在科室,包括最後那句晚安,加起來對話也沒幾句。


    都是孟雲澤在說,夏夏在聽,夏夏似乎跟對方並沒有什麽溝通的欲望。


    果然如夏夏之前告訴他們的那樣,夏夏應該隻是拿對方當長輩看待。


    這讓蔣柏舟多少有些心安。


    蔣柏舟不怕跟孟雲澤公平競爭,他自認為無論是家世還是個人條件,他都不會輸給孟雲澤,甚至比起孟雲澤,他有著近水樓台的優勢。


    他唯一擔心的就是,從一開始,他就已經失去了公平競爭的機會。


    低沉硬朗,迥然不同於孟雲澤慵懶磁性的嗓音,令初夏猛地迴過神來。


    想起蔣柏舟方才的告白,初夏到底是有些尷尬,她低低地「嗯」了一聲,下意識地迴避對方的眼神。


    蔣柏舟也沒指望一句告白就能夠讓對方開竅,失落是在所難免的,到底沒抬失望。


    蔣柏舟上前一步,初夏的腿下意識地就要往後退,意識到這樣有可能會傷對方的心,站在原地,沒動。


    蔣柏舟今年不過30,就已經上了全帝國風雲警員綜合實力榜榜單,且排名靠前,無論是身手還是觀察能力,自是不同一般。


    他假裝沒有注意到初夏方僵直的身體,動手整了整她下滑至眉骨下方的帽子,很自然地鬆開手,道,「天冷,進去吧。」


    「嗯。迴去後,師兄也,早點休息。」


    即便是對方方才的告白令自己有些無措,到底是對自己照顧了多年的師兄,如果可以,初夏當然希望自己能夠表現得自然些,避免傷害到到對方。


    「夏夏。今天的話,我是認真的。


    我希望你能夠好好好好考慮考慮。」


    「師兄,我……」


    「不用急著答覆我。


    早點休息。


    進去吧。晚安。」


    蔣柏舟揮了揮手。


    初夏到了舌尖的話滾了滾,聲音微低道,「師兄,晚安。」


    ……


    兩隻手都拎著東西,初夏費力地把左手的罐裝啤酒都給放到右手上,從包裏掏出鑰匙。


    「明知道你室友就快迴來了,還故意勾我,嗯?」


    「迴來就迴來唄。


    我又沒不讓她迴來。


    我告訴你,她撞見了才好呢。


    你知道那個女人多煩麽?


    就上個月,你在我這睡過的夜得事兒,你還記得不?


    不就是你早上起來上洗手間,門沒關呢麽,就這麽一件小事,也值得上綱上線的。


    還一本正經地提出希望我以後不要帶異性迴來過夜這個要求。


    太搞笑了。


    這房子是警署分配給她一個人住的?


    我喜歡帶誰迴來就帶誰迴來,她管的著麽她。


    最好是她現在就迴來,一氣之下就搬出去。


    喂,我還沒夠呢~


    還是不是男人,到底還來不來?嗯?」


    「sao貨!我現在就證明給你看,老子到底是不是男人!」


    曖昧的、歡愉的喘息聲透過門扉傳來。


    門外,初夏一臉的錯愕,握著宵夜的手微微發抖。


    齊思羽是隔壁科室的。


    她性格內向,又不知道該怎麽跟人交往,除了本來就認識的師兄,齊思羽是她到警署報到的第一天,第一個主動對表達善意的人。


    他們刑偵科比較忙,經常無法按時下班,擔任文職的齊思羽就會主動幫她打飯,送到她的科室,還會經常等她一起下班。


    所以,即使對於齊思羽總是帶男朋友迴來過夜這件事有些不滿,她最多也隻是委婉地提過幾次意見,並不曾真的生過對方的氣。


    嗬……卻原來,她的妥協跟退讓,在對方的眼裏不值一提,並且從來沒有想過要尊重她!


    開鎖的聲音突兀的響起。


    沙發上身形交疊的男女嚇了一跳。


    「啊!」


    齊思羽捂住赤果的上身,尖叫了一聲。


    「這是你讓我帶的宵夜。」


    初夏把宵夜跟啤酒往茶幾上一放,看也不看一眼沙發上的兩人是何種表情,便冷著張臉進了房間。


    初夏以為,自己就這麽撞破他們的事情,齊思羽至少會收斂一段時間。


    不曾想,卻是徹底低估了這對男女無恥的程度。


    這一個晚上,床板晃動跟男女的喘息聲交織地響了一夜。


    睡眠嚴重不足,導致初夏第二天毫無懸念地睡過了頭。


    睜開眼時已經是七點四十分。


    在最短的時間內穿戴整齊,初夏跑向了洗手間。


    先是嘩嘩的水流聲傳入初夏的耳朵,然後,就是男人穿上褲子的動作。


    「美女,早上好啊!」


    男人對著初夏吹了一記流氓哨。


    初夏極其憤怒地轉身離開。


    「你要是不喜歡,你搬出去啊!」


    聽見動靜,齊思羽慢悠悠地從房間裏出來,雙手抱臂,挑釁地睨著初夏。


    初夏麵無表情從她的身邊走過。


    齊思羽往洗手間走去,「切~慫包。」


    「好了。好歹同事一場,別鬧得太難看。」


    「怎麽,發現她姿色不錯。看上人家了?


    還心疼上了是吧?」


    「怎麽會呢!你明知道,我的心裏隻有你一個人的。它也隻屬於你一個人。」


    說罷,男人掐了一把齊思羽的腰身,從身後樓主了她。


    男女調笑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初夏垂放在雙膝的拳頭握了握,「嘭」地一聲甩上了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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