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敲門聲響起的時候,伍媚跟小早兩人同時睜開眼。


    小早速度地坐起身,伍媚抱著小早就要下床,卻在瞥見睡在床邊的方懷遠的時候,動作一愣。


    她的母親自從出國以後,就染上了賭博,無論他們住在哪裏,總是會有不同的人找上門。


    「砰砰砰」,「咚咚咚」,這種類似的激烈的、蠻橫的聲響,曾經讓她在無數個清晨裏驚醒。


    陽光透過窗簾,照進房間,落在方懷遠的臉上,柔和了他麵部冷硬的線條。


    伍媚選在高空的心在一瞬間又落迴在了地麵。


    她跟小早已經迴國了。


    這裏不是m國。


    那些討債的人不可能會追到這裏來。


    「小舞。小遠會保護我們的,對不對?」


    以前,每次隻要急促的敲門聲一響,伍媚就會趕緊抱著小早到櫃子裏躲起來,並且叮囑他一定不許出聲。


    小孩子沒有辦法理解,敲門聲跟被追債沒有直接的關聯,小早簡單地將敲門聲跟很快就會有一群叔叔衝進他們家聯繫在了一起。


    小早的手緊緊地掐住伍媚的手臂上的一塊肉,小早在高度緊張的情況下,就會像現在這樣,緊緊地抓住他手邊的什麽東西,整個人都處於極度焦灼的情況。


    小早的力氣不小,伍媚估計小傢夥要是放了手,她手臂上肯定烏青一片。


    「當然。小遠肯會保護我們的。所以,小早不用覺得害怕。


    小早還困不困,要不要繼續睡?


    我去看看,是誰在外麵敲門。」


    知道這裏不是m國,而是羅市,伍媚驟然從那種緊繃的狀態當中剝離出來。


    小早一直緊緊地摟住伍媚的脖頸,伍媚沒辦法在這種情況下前去開門。


    伍媚迴國後就沒有跟過去的朋友聯繫過,在公司留的地址也隻是一個小區名稱,並沒與具體到幾棟幾室。


    馬上就要到月底了,伍媚猜測應該是前來收租的房東。


    「不要!小舞不要去!


    不要!」


    一直很安靜的小早忽然失控地大叫起來。


    「不要去!小舞不要去!


    小舞!小舞!」


    小早雙手握成拳,眼睛瞪得圓圓的,衝著伍媚大喊。


    「好。我不去,我不去了。


    小早,冷靜一點。


    我們冷靜一點。」


    伍媚將小早緊緊地抱進裏,不停地輕撫他的後背,在他的耳畔不停地低聲誘哄著。


    「啊!」


    小早忽然抱住伍媚的胳膊,用力地咬了下去。


    方懷遠被小早的驚叫聲所驚醒。


    一睜開眼睛,看見的就是小早咬住伍媚手臂的場景。


    在方懷遠的記憶裏,小早一直都是有些害羞、內向但同時又非常懂事。


    在一開始的震驚過去,方懷遠迅速地坐起身,伸手想要將小早給抱開。


    方懷遠的手尚未碰到小早,伍媚忽然沖他尖叫道,「不要碰他!」


    方懷遠的手停在了半空當中。


    伍媚暫時沒有估計方懷遠的心思。


    她現在一顆心都在小早的身上。


    「小早。別怕。沒有壞人,壞人都被小遠趕跑了。


    不怕,小早不怕。」


    伍媚被咬的那隻手仿佛沒有知覺,她隻是用另外一隻一下又一下地撫摸著小早的後背,心底全是滿滿的心疼,還有無窮無盡的悔意。


    為什麽當年沒能早點下定決心跟母親分開住呢?


    她應該在小早出生後就帶著小早從母親那裏搬出去的!


    伍媚一遍又一遍地耐性哄著。


    手臂上的嘴逐漸地鬆開,僵直的小身體也慢慢地放鬆下來。


    小早是被敲門聲給驚醒的,根本就沒有睡夠,在伍媚輕柔的誘哄聲當中,再一次慢慢地睡了過去。


    睡著了的小早小臉精緻柔和,就像是一個小小的天使,很難將他同方才瘋狂的模樣聯繫在一起。


    方懷遠從家庭醫藥箱裏拿了雙氧水跟棉簽,伍媚的手臂被小早咬出了血,傷口得進行消毒才可以。


    雙氧水在觸碰到傷口的那一瞬間會有點刺痛,伍媚卻僅僅隻是皺了皺眉,再沒多餘的反應,仿佛對這樣的疼痛早就習以為常。


    「到底是怎麽迴事?小早——」


    從方才起,方懷遠就一直在等伍媚的解釋,等了很久,遲遲不見她開口,方懷遠出聲問道。


    「小早他沒病!」


    正在收拾醫藥箱的方懷遠動作一頓。


    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點過於激動,伍媚試圖努力平復下心情。


    她又重複了一遍,「哥,小早他真的沒病。」


    方懷遠皺起了眉頭。


    他當然不會因為小早咬了小舞一口就認為小早有什麽問題。


    他真正在意的是小舞的態度。


    他方才明明什麽都尚未表態,小舞就激動地強調小早沒病。


    這是不是意味著,在她過去的生活,曾經有人在她的麵前說過,小早有病,或者是這個孩子怎麽有點不正常之類的話?


    這個念頭僅僅隻是在腦海裏一閃而過,方懷遠的體內就升起一股怒火,是什麽人,會是什麽人對小舞說過這樣的過分的話?


    方懷遠沉默地把東西收進醫藥箱。


    伍媚見他沒出聲,以為他是不肯相信她的話,有些著急地道,「哥。小早他真的沒病。他也不是故意咬我的。


    你不要因為這樣就不喜歡他,好嗎?」


    小舞那麽害怕他會不喜歡小早,是擔心以後若是他們共同生活在一起了,他會對小早不好麽?


    就如同方才,他見到小早咬她,想要將小早抱離,小舞就情緒失控地沖她吼一樣。


    人對人的信任需要一點一滴才能建立起來,付之一炬卻往往輕而易舉。


    他當年做的事情,令小舞沒辦法再像以前那麽信任他,也是情有可原。


    麵對神情略顯激動的伍媚,方懷遠注視著雙眸,認真地道,「我沒有那麽想。


    相信我,我永遠都不會不喜歡他。


    我會像愛你一樣,無條件地愛他。」


    小早是小舞生命的延續。


    無論他的親生父親是誰,在他心裏,早就將小早視為己出。


    「介意說說,剛才到底是怎麽一迴事嗎?」


    方懷遠把醫藥箱放到一旁,在床邊坐了下來。


    伍媚的身體倏地一僵,臉色也隨之變得慘白。


    在國外那幾年,是她最不願揮迴首的時光。


    家裏每天都會有陌生的人過來打牌,隔三差五,就會有債主上門催債,在門上潑油漆。


    每天都過得提心弔膽。


    小早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


    所以小早比要敏感一些,也更膽小一些,有段時間變得有些自閉。


    但是自閉這種情況,隨著他們迴國,已經改善了許多。


    方懷遠把伍媚抱進懷裏,清楚地感覺到了她身體的僵硬。


    方懷遠不由地後悔,何必刨根問題?


    還有什麽比小舞跟小早陪在他身邊還要重要的呢。


    「沒關係。你要是不想說,我也不逼你。等什麽時候你自己想說,再告訴我。」


    方懷遠吻了吻伍媚的鼻尖。


    伍媚靠在方懷遠的懷裏,聽著他規律的心跳,過了很久,才低低地道,「謝謝。」


    「叩叩叩——」


    在敲門聲響起的一瞬間,伍媚倏地彈跳了起來,為此,差一點沒撞到方懷遠的下巴。


    盡管,這個敲門聲比起方才討債似的那種急促、暴力的敲門聲,溫和了不止一點半點。


    方懷遠不太清楚伍媚為什麽僅僅聽見敲門聲就會有這麽大的反應,但是從他醒來到現在,伍媚的狀態一直不太對勁。


    「還是我去開門吧。」


    方懷遠去櫃子裏拿了衣服跟褲子套上,起身開門去了。


    伍媚本來想要叫住方懷遠,因為來得很有可能會是房東。


    她的房東是一個非常喜歡道人長短的大媽。


    如果被房東撞見一大早他哥去開的門,指不定會在背後如何編排她。


    她自己是無所謂,她是不想要因此影響到小早。


    伍媚到底是沒有叫住前去開門的方懷遠。


    他哥在不知道他就是小早親生父親的情況下,那樣堅定地告訴她,他會像愛她那樣愛小早一輩子,她沒有辦法,在這種情況下,因為擔心房東會嚼舌根,就刻意叫住她哥,不讓她哥去開門。


    伍媚在臥室裏聽見談話聲。


    還在驚奇她哥那樣的人是怎麽能夠跟房東大媽給聊上的,房門被輕輕地從外頭給推開。


    方懷遠走了進來,「寶貝跟少卿來了,要見麽?」


    懷遠從伍媚迴國後沒有聯繫過任何以前的朋友,就猜到了她大概是不想再跟過往的圈子有什麽牽扯。


    但是,方懷遠拿不準主意,小舞是否連寶貝都不打算漸漸。


    也算是看著寶貝跟伍媚兩人長大,對兩個女生之間的感情有多深,自然比誰都清楚。


    在聽見寶貝來了這幾個字,伍媚的眼底飛快地閃過一絲錯愕。


    她很快,她便點了點頭。


    哪怕點頭的弧度並不明顯,方懷遠還是察覺了。


    得知寶貝就在外麵,伍媚的心跳動得厲害。


    伍媚身上隻穿了件睡衣,如果來的隻是寶貝倒還好說,但既然於少卿也一起來了,她如果隻穿著睡衣出去見客,明顯不合適。


    伍媚站在櫃子前,挑了一件寬鬆t恤跟短褲。


    衣擺撩至一半,猛地想起還在屋內的方懷遠,伍媚又把衣擺給放了下去,轉過頭,看著方懷遠,皮笑肉不笑地:「您不打算迴避一下麽?」


    方懷遠:「……」


    ……


    「我說你們倆也是夠可以的!我手都拍疼了,你倆愣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要不是我們跑下去問樓下保安,確定你倆沒出過門,我還以為你們不在屋裏頭呢!我的寶貝幹兒子呢?」


    伍媚剛從臥室裏走出,寶貝就見到她就是一疊聲地抱怨,腦袋在她身後張望著,。


    寶貝口中的幹兒子,指的自然是小早小寶貝兒。


    寶貝從昨晚得知伍媚竟然已經有一個五歲大的孩子的時候,就迫切地想要見到她的寶貝兒大侄子。


    熊寶貝一直挺喜歡小孩子的。


    當然,前提是不是自己家的孩子。


    養一個孩子太費勁了。


    還是別人家的孩子好。


    高興了就抱幾下,孩子要是扁嘴了,哭了,就把人還給孩子爸媽,多省事。


    「你知道小早幹爹是誰麽?就以小早幹娘自居了?你跟少卿哥商量過麽你?」


    大概是寶貝太過自然的親昵語氣,令伍媚很自然地懟迴去。


    對伍媚而言,她跟寶貝到底是分開了五年。


    哪怕這五年來,她總是有事沒事地就想起寶貝,她們之間到底是有五年的空白。


    在伍媚走出臥室之前,她其實是有點擔心的。


    她擔心這五年的分別,會令她們相顧無言。


    但好在,這一點擔心似乎根本就不存在。


    寶貝就是那種,隻要她願意接話,永遠會令你感到輕鬆自在的那類人。


    「這有什麽。誰規定幹爹隻能有一個了?我就是要當小早的幹娘,怎麽的,不讓啊?」


    伍媚樂了,「還有你這樣強行認幹兒子的。


    讓,怎麽不讓。


    多個人疼小早多好啊。」


    兩人就這麽你一言我一語的,很快就找到了過去那種熟悉感。


    方懷遠藉口下樓給伍媚買早餐,把時間跟空間留給這對好久不見的損友。


    於少卿自然一起跟著方懷遠出去了。


    「真沒想到啊。


    我們兩個,你竟然比我早當媽!


    這無常的世事。」


    於少卿跟方懷遠一走,除了在臥室裏睡覺的小早,房子裏就隻剩下寶貝跟伍媚兩人。


    自從於少卿答應暫時不計劃要孩子之後,兩人就沒再就孩子的話題探討過。


    於少卿這人,隻要答應了的事就絕對會做到,別說是計劃懷孕的事兒,就連跟孩子有關的話題,他都再沒提過。


    方才他在,熊寶貝也不好意思發這句感嘆,畢竟她也就比小舞小一歲,小舞都是五歲孩子的媽了,她跟少卿哥結婚都六年了,受精卵都沒給人懷一顆,心裏頭挺發虛。


    「酸不酸你。」


    伍媚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什麽無常的世事,酸不拉幾的。


    伍媚這也沒客廳,也就餐椅能坐人。


    熊寶貝拉開其中的一張餐椅,雙腿分開坐在椅子上,手臂枕著椅背,有些好奇地睨著伍媚,「哎。我問你,當媽是一種什麽樣的體驗啊?是不是像書裏寫得那樣,有了孩子,就感覺好像擁有全世界一樣了?


    還有什麽,隻要看見孩子,再苦再累,都心甘情願之類的?」


    寶貝沒問她這些年都去了哪裏,為什麽都沒有跟她聯繫,孩子的父親是誰之類的問題,這讓伍媚鬆了口氣。


    「為什麽打聽這個?想要孩子卻又有些猶豫?」


    伍媚也拉開一張餐椅,跟熊寶貝一起並排坐著。


    伍娘娘永遠是你伍娘娘,總是如此命中要害。


    「嗯。我不知道懷遠哥告訴過你沒,我失憶過。


    我沒有四年的記憶。


    所以我潛意識裏總以為自己今年不是25而是21,還在l大上大三。


    我這個人,本來就跟成熟什麽的,扯不上邊。


    忽然要成為一個母親,我,我不太確定,我否勝任好母親這個角色。」


    熊寶貝有些苦惱地扯了扯自己的頭髮。


    按說她已經是25歲的大姑娘了,也不算是特別年輕了,至少遠沒有她四年前那麽年輕。


    可她的心態一直也沒調整過來。


    她還想再跟少卿哥再過幾年二人世界,然後,或許,她會慢慢地再考慮計劃要孩子這件事。


    伍媚非常能夠理解寶貝的矛盾。


    當年她發現自己懷孕的時候,又何嚐沒有猶豫跟動搖過?


    那年她才19。


    她一向活得任性而又恣意,這個突如其來的孩子令她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


    她甚至想過要放棄它。


    她跟醫生預約了手術,就在她去醫院的路上,遇上了歹徒當街持槍搶劫。


    街道上都是到處奔逃的人群。


    有人從後麵重重地撞了她一下。


    當時她能夠明顯地感到小腹一疼。


    她當時以為孩子肯定保不住了,甚至以為孩子是感覺到了她要放棄它,所以它就先放棄了她。


    事發地點離醫院不遠,她被救護車送進醫院。


    因為送醫及時,孩子保住了。


    那一天,她一次感受到胎動


    也是第一次她真真正正地感受到了生命的頑強跟神奇。


    它那樣努力地想要看一眼這個世界,她怎麽能夠不成全?


    所以,她打電話取消了那台預約的手術。


    「怎麽不說話?我的問題很難迴答嗎?」


    寶貝碰了碰伍媚的手肘。


    「不是。我隻是在想,應該怎麽迴答你的問題才好。


    怎麽說呢……成為母親的感覺,你問一百個人,可能會給你一百個不同的答案。


    因為每個人的感覺都不盡相同。


    如果你問我的話,我隻能告訴你。


    生下他,是我這輩子做過最準確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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